趁着这会的功夫,那个扶住了儿子的中年男子,则是朝着顾铮一个拱手,十分真心诚意的朝着顾铮致歉到:“打搅大师庙宇,实在是小儿的不是。”
“待我们走时,定留下香油募捐,以赎我儿不敬佛祖的罪过。”
别看这个荒山野寺的规模不大,但是在大原朝的和尚地位如此之高的情况之下,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还真的不太敢得罪面前这个通身气派的僧人。
听了这话,顾铮就知道冤大头来了。
看着几个人的打扮,低调的奢华,再看话语间的含义,他们肯定只是顺路经过。
那么自己不去宰上一次,简直就对不起佛祖给他的机遇啊。
于是,顾铮偷偷的摸了摸藏在袖子中的戒尺,不紧不慢的唱了一个喏:“敢问施主,令郎原本可是心智健全之人?”
“是!”被顾铮这般询问的中年人跟着拱了一手。
“是否因外界的一次过大的刺激,而受到了惊吓或者是迷失了心智?”
“这个?”
“我知道了,哀大莫过于心死,令郎一定是在内心中长久所坚持的原则被瞬间的打破,一时受不了,而堵住了心窍了吧?”
“这!大师睿智!慧眼如炬啊!”中年人见到对面的顾铮全部都说在了点子之上,竟是有几分激动了起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手拉着儿子,一边关注着这边的妇人,则是不管不顾的超前一步,竟是要对顾铮屈膝行礼:“大师,您能知晓我儿发病的缘故,必然是知道怎样去纾解我儿的内心。”
“这病我们求医问佛了多个地方,医生们都说是一时刺激痰迷心窍所至。”
“而最出名的法华寺的僧人,也说我儿心中郁结,需要自己想开了才是。”
“可是这帮子庸医假佛,让我儿吃了那许多的苦汁儿,让我们添了那万贯的家财,也没见让我苦命的孩儿有半分的转好。”
“这一次,我们千里迢迢从华金往南,就是为了寻访徽省内的圣象观,找一位旁人介绍的得道高人,给我儿化解一番。”
“谁知道,我们只是在这过路的市集中采买一些路上的补给,小厮们一个不注意,竟是让我家儿郎自己疯跑了出来。”
“跑到了大师所在的庙宇之中,也惊了这一殿的善男信女。真的是小妇人的不该。”
看着这个仪态万方的妇人,眼角含泪,满脸都是为人母的心痛哀伤。
这凤阳县内的质朴的百姓们,自然也舍不得过于苛责。
大家纷纷的摆着手安慰着这殿中央的妇人,齐声说着:“不要紧,不要紧的。”
在取得了大家的原谅之后,那妇人才转脸看向了顾铮,眼神中竟是满满的期盼。
“这位大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儿能自己无灾无难的跑到这里,必定是与这庙宇中的佛祖有缘。”
“刚才又听到大师的字字珠玑,更是心悦诚服,看到师傅如此气度,定是有方法能助我们夫妻俩,能救我这苦命的儿郎啊!”
这个时候顾铮能说不吗?
这可是原本就打算钓上来的肥鱼啊!
此时咬饵了,更是要撑住了啊!
于是他淡淡的环顾了一下耳朵都恨不得插在头顶,才能听清楚场内八卦事宜的这群吃瓜村民,用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众人都能听到了音量回到:“相逢即是有缘,小僧愿意勉力一试。”
说完轻轻的一还礼,径直的就往前走去,坐到了他每日开早课时都会坐到的上首蒲团的位置,并给抽签案条后的朱圆章,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心有七窍的师弟,立刻就将一个客用的蒲团,摆放在了距离顾铮只有半米距离的对面,紧跑两步的,就帮着那个妇人一起搀扶起了她那疯疯癫癫的儿郎。
“女施主,请将令郎,放在我们师兄的面前吧。就算是师兄也无辙,好歹您也曾努力过。”
“佛祖有灵,总有一天会感念你的诚心,降下他的庇佑泽被,治好你的儿郎的。”
朱圆章总是要替自己的师兄多说上一句的,万一治不好了,还有个退路不是。
不过坐在上首的顾铮,看着这个眉目俊秀,儒生气息极其浓厚的男子的表现的时候,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一点都没有嫌弃这个人的披头散发,反倒是在他的父母将他摆放坐定,离开了两步之后,用他那有些瘦长的手指,将对方散落下来的几缕乱发,又给慢慢的别到了对方的束发之中,颇有点悲天悯人的高僧气度。
而这样的一个动作,也愣是被他给做出了一幅画一般的好看。
让周围围观的村民们自动的就屏声静气,安静了下来。
也让那妇人,为了不发出呜咽的声音,而捂着嘴的低声流泪了起来。
此情此景,自然是治不好这个人的病,但是逼却是装的足够了。
顾铮在整理对方的仪容仪表的时候,他面前的男子,竟也是十分的老实,任由顾铮的摆弄。
待到顾铮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突然就面容一肃,扭转了整个人的画风。
原本还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入世之人,浑身都充满着温暖的气息,在下一刻起的时候,就变得既疏离又清冷,仿佛高高在上的,下一秒钟就不予这里的凡人为伍了。
就在大家被这一改变都惊着的时候,这个淡的就要散去的僧人,口中却唱起了这个朝代的僧人中,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经文。
清心咒。
又名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
这个现代社会中被传唱的最为广范的咒语,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耳中,听起来确是那般的新鲜与痴迷。
“稽首皈依苏悉帝…”
竟然是纯正的梵语,带着引人入定的魔力。
听到顾铮颂唱这段经文的人,在平缓的语调之中,仿佛看到了桃花源,溪水流,宁静致远。
竟真的让人感觉到了清心定神,去烦止恶的效果。
其中,坐在顾铮对面的那个男子反应的最为明显,因为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头脑中,像是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对他说:请认真的听我的询问。
当这一段并不长的经文诵读完毕了之后,顾铮看着对面的人露出了迷惘的深色之后,突然大喝了一声:“施主!该醒醒了!”
“你为自己心魔而弃年迈的父母不顾,枉为人子,是为不孝!”
刚过而立之年的中年夫妇:….
“你所学多年,竟会对自己的学识产生怀疑,信心不定,欺师灭祖,是为不义!”
男子千里之外的老师打了一个嚏喷:…
而伴随着这两句厉喝的是顾铮的末尾总结:“伸出手来!”
对面的这个男人仿佛自己就身处恩师的书房,因为未背出书来接受惩罚一般的,下意识的就将左手的手心给摊了开来。
“啪!”
顾铮雷厉风行的抽出一根寺内僧人都很熟悉的戒尺,毫不留情的抽在了这个男子的手上。
“一打你,这般年纪不想着顶家立户,孝顺父母,反倒是为人子女的让父母操碎了心!”
“啪!”
“二打你,满腹经纶,一身才学,不说反馈于民,挽救天下苍生与水火,反倒是自我怀疑,乃至疯癫。”
“啪!”
“三打你,不敬佛祖,随时无心之过,人生在世也要为自己所言所行承担责任。”
“话已至此,呔!速速醒来!”
这最后的一声呔,要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污秽邪物的话,还真的能被顾铮这个被佛光加持过的得道高僧,给吼的魂飞魄散了。
但是这一声呔,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声音大了那么一丢丢。
但是,狮吼功之所以会成功,多是偷袭的作用。
顾铮面前的男人正在迷茫的思考着他所犯下的罪行,手心还在隐隐的作痛之中,再被这么一下,咕噜,那堵在心口的迷了心窍的痰,就顺着喉咙返了上来。
看这个样子,已经清醒过来的男子,就想借着这个劲给吐出来。
可是他面前的位置坐着的是谁啊?顾铮啊?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能让那男的那么干?
开玩笑!
顾铮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轻飘飘的送过去一句:“敢喷一个试试?”
对方就在那个冷飕飕的眼神之下器械投降了。
咕噜,就给含泪咽了。
自此,李山长就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可是看到了儿子清醒了过来,早已经喜极而泣,抱头痛哭的中年夫妻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细节了。
别说刚才儿子挨的那三下手板了,就是再打几下也是要得。
可是真正的体会到了这三下手板的威力的李山长,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有些惊惧,又有些怀疑的将屁股底下的蒲团往后挪了几寸,就开始思考自己那因为挨打了之后,就越来越清明好用的脑子,是怎么来的?
难道说?
想到这里的李山长,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顾铮的样貌,这位竟是隐世不出的高人?
这世间眼瞅着就要大乱了。
他这般有政治抱负之人,必须要给自己找寻一切的机会,寻求往上爬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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