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曲县城东一条叫做大槐树巷的小街内,有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子,平时宅子大门紧闭,连巷子里的邻居也不知道宅子里住着什么人,大家只依稀记得,这座宅子和一个去世的官员有关。
入夜,巷子里内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家都早早歇息了,偶然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发出野猫的惨叫声,使得夜晚显得格外的安静。
这时,一个黑衣人快步从巷子口匆匆走来,一直来到常年紧闭的大门前,他向两边看了看,便有节奏地拍了拍门环,不多时,门吱嘎一声开了,黑衣人闪身进了院门,大门随即又关上了。
院子里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黑衣人的脸庞,只见他脸庞黑瘦,下巴显得略长,年纪不过四十出头,一脸阴沉,正是太原府军衙录事参军赵源。
赵源刚刚听了杨槐的禀报,心中有些不安,便连夜来找人商量。
“张管事已经走了吗?”赵源急声问道。
“还没有走!”
赵源稍稍松了口气,快步向府内走去。
大堂上堆满大大小小十几个箱笼,看得出这里的主人要出一趟远门了,一名男子蹲在大箱前收拾着什么,他一抬头,见赵源走了进来,便起身笑道:“赵参军是给我送好消息的吧!”
“恐怕让张管事失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子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得消失无踪,“你是想告诉我,事情没有成功吗?”
“本来应该成功,但那厮命大,又从西夏人的刀下逃了回来,也是西夏人太愚蠢,两百人还杀不了他,倒最后反而全军覆灭。”
男子心中失望之极,抱住了头蹲下,半晌恨恨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让我回去怎么向太尉交代?”
“这应该不是我的责任吧!我什么都安排好了,但西夏人办事不力,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赵源有些不满道。
男子脸一沉,冷冷道:“那是太尉的责任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趁李延庆还没有发现真相,我们可以再次下手,一定可以置他于死地。”
男子摇摇头,“你根本就没有理解太尉的意图,如果只是为了杀李延庆,那何必等他去边疆才对手?找一个刺客,今天晚上就可以解决了,太尉是要他被西夏人所杀,种师道才会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你不能只想到自己的利益,而坏了太尉的大事。”
赵源低下头,半晌道:“我希望得到太尉的进一步指示。”
男子瞅了他片刻道:“我明天一早发鸽信回去,最迟后天晚上,会给你一个答复。”
停一下,男子又道:“另外你和西夏那条线要保持联系畅通,说不定下一次,我们还需要和西夏人配合。”
“我明白了,那我先告辞。”
赵源起身走了,男子负手走到大堂前,望着赵源的背影远走,他也感到一阵头大,居然失败了,这让他怎么向太尉交代?
........
夜幕笼罩下的军营也格外安静,大部分士兵都已入睡休息,只有几顶大帐依旧闪烁着灯光,杨再兴步履匆匆走进了李延庆的大帐,大帐里灯火通明,李延庆正在伏案处理前一段时间积累起来的事情。
“延庆,有消息了!”杨再兴进门便兴奋地说道。
李延庆放下笔笑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杨再兴将一份情报递给李延庆,“就在半个时辰前,赵源去了大槐树巷的一座宅子里,在哪里呆了不足一刻钟就匆匆走了。”
李延庆起身取来一份阳曲县地图,放在桌上摊开,他很快在县城东面找到了大槐树巷,他用笔在这里画一个记号,对杨再兴道:“派两个弟兄装扮一下,去附近高价租一间民房,这里面的人要严密监视。”
“监视什么?”种师道大步从帐外走了进来。
杨再兴连忙给大帅单膝跪下行礼,李延庆也躬身行一礼,种师道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笑问道:“好像有收获了?”
李延庆笑道:“杨将军的手下发现了和赵源联系的人,我想让人监视住他们。”
李延庆指着地图,“在大槐树巷口内的一座宅子里。”
种师道呆了一下,“怎么会是在这里?”
“大帅知道这座宅子?”
种师道点点头,“这是原来西北军第二号人物刘仲武的私宅,刘仲武五年前去世后,这座宅子一直空关着。”
这时,李延庆取过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五个圈,一个是西夏,一个是赵源,一个京城某势力,另外两个就是种师道和他李延庆,不过他把自己画在中间。
他便对种师道说:“这就是有人要借西夏人之手来除掉我的形势图,我再重新梳理一下,我在大宋境内被西夏人抓走,必然会朝中造成极大的舆论,有心人就趁机弹劾大帅,居然让西夏军队进入大宋抓走进士,不管大帅怎么解释,严重失职之责难以避免,如果大帅被罢免,那谁会继任西北军主帅?我觉得这才是整个局势的关键。”
李延庆在白纸上画了第六个圆,“大帅应该知道此人是谁吧?”
种师道明白李延庆的意思了,他沉吟良久,看了一眼杨再兴,杨再兴立刻行一礼退下了,种师道这才缓缓道:“刘仲武去世后,他的儿子刘錡继续在西北军为将,他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但他升得非常快,五年升了三级,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步兵都虞侯,只比我低半品,他率一万军队目前部署在延安府一线,是我手下第一猛将,但如果说他和西夏人有勾结,我是绝对不相信,而且.....他太年轻,他的资历还远不足以接任主帅之职。”
原来是刘錡,历史上著名的抗金名将,李延庆当然知道他不会通敌,但就事论事,官场之争暂时和通敌无关,不过此人太年轻,应该另有其人,李延庆沉吟一下问道:“除了刘錡之外,那座宅子还涉及到谁?”
“要么就是刘延庆了,刘仲武的从弟,他原来也是西北军的重要将领,不过去年被调去镇压方腊造反,他是童贯的人。”
李延庆半晌没有说话,其实他就怀疑上面的人是童贯,只有童贯才有杀他的动机。
李延庆在空白圆圈里写下刘延庆三个字,居然和他的名字一样。
这一下条理就很清楚了,种师道凝视图纸半晌,又问道:“李参军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李延庆用笔指了指赵源,“这是里面一个很大的隐患,就是此人,他跟随大帅已经有十年了,可以说是大帅的左膀右臂,如果他被抓到和西夏人私通的证据,恐怕大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种师道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这其实是他最担心之事,如果赵源真的私通西夏,恐怕自己都要引咎辞职了。
“这个赵源跟随大帅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是石州的一名举人,十年前我招募文吏,他前来应募,我感觉得他挺精明能干,便将他留了下来,但这期间他并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他曾出任过石州司士和文学,大概有六年时间,他实际跟我的时间不到四年。”
说到这,种师道低低叹息一声又道:“我知道你被西夏人伏击受了委屈,想要狠狠回击他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赵源之事拖得越久,我就越被动,一但被别人抢先抓捕了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务之极是要控制他,不能让他被别人抓走,你说呢?”
李延庆默默点了点头,“我能理解大帅的难处,但我们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赵源私通西夏,如果不是赵源,一旦我们抓了人,就会打草惊蛇,再想抓捕私通西夏之人就难了,大帅请再给我一两天,因为西夏人全军覆灭,必定有人也想知道西夏人的态度,如果赵源真是西夏人奸细,那么我推断他这两天一定会和西夏人联系。”
种师道尽管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去抓捕赵源,他还是克制住了,点点头道:“那我最多再给你两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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