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丁镇元站在一副锦绣江山图前,负手而立。
半晌后,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情况打探得如何?”
一个青衣老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弯腰行礼,道:
“回主上,薛之礼席卷三县,正在往北辰县来。我们的人手探听到,悍匪有八百人,裹挟的流民超过两千,打破三县之后已经有了两万人。”
“薛之礼自封建平将军,要一统文昌府,下一站就是咱们这儿了。”
三军未动,谍报先行。
半年时间,丁镇元初步构建了一个横跨临近各府的情报网络。
目前主要精力放在北辰县周边,监察内外,收集情报。
以车马行、行商为主要掩饰,缓缓铺设开来。
目前还比较脆弱,除了北辰县就只能打听些大众的消息、传闻之类。
胜在消息传递迅速,而且全面,能大致地了解到全局,不至于当个消息滞后的瞎子、聋子。
为了这个谍报组织迅速成形,前后已经砸进去五六万两了,这才堪堪搭起架子,距离真正地发挥作用还远得很。
“薛之礼,这个人的底细,查清楚了没有?”
“主上,连同薛之礼的部下,还有他们的出身经历,都已经汇总成册了。”
“嗯,你先退下吧。”
青衣老叟躬身退下。
丁镇元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薛之礼此人,出身海商之家,少年时就横行乡里,经常结交豪杰,与任侠为伍。
后来杀了人,就乘舟逃亡海外,前些年又偷偷地回来,听闻他和他的亲信都加入了一个叫做景教的教团。
景教以光暗二元论为基础,信奉造物双蛇之神,认为世界就是在这造物双蛇争斗之中诞生。
这是一个来历神秘的教派,据说起源于域外,是彻底的邪教。
“薛之礼用景教教义愚弄百姓,编练出八百精兵,打破三县之地,势力不小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乱民和悍匪了。
县城之中都有武库和粮仓,战时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都是小心封存着的。
如今城破,自然尽数归了薛之礼所有。
得了粮仓,就能招兵买马,这年头有粮食在手,就能轻易拉起一支队伍,毕竟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
有了武库之中的兵甲器械,三县之地,少说也能武装起来两三千人。
“攻破长春县时,薛之礼用诈用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入了城池,这时只不过三四百乌合之众,不过斩木为兵而已。”
“打下这县,不过十几日,就有了三千之众,个个有着武器。”
“之后火并南阳县悍匪,尽屠县中大户,这时已经成了气候,又以均田免粮之号邀买人心,名声传扬出去,成了气候。”
“再之后席卷三县,选拔悍勇敢战之辈,编出八百精锐,个个带甲,人人向前,气势几不可挡。”
“到如今,单凭城中这点兵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丁镇元面色沉静如水,只是冷静地判断着敌我情势。
“薛之礼有景教支持,又擅长蛊惑人心,作战时不乏悍不畏死之辈,士气旺盛。”
“眼下他攻破三县,正是气势如虹之时,兵力又数倍于我,出城野战必败无疑。”
“只能守城不出了·········”
“唉·········”
幽幽地叹了下,他在厅内踱着步子,慢慢地思考着。
薛之礼不是易与之辈,光从过往事迹就能看出这人难缠。
若非如此,之前三县,也不会轻易陷落。
“风雨将至·········”
···········
屋檐上,黑瓦片,淅淅沥沥的雨水汇合成小溪,顺着瓦片流下。
“风雨已至···········”
若尘在客栈之中,看着庭院里的雨水。
城中的大客栈,往往后面还有着一连串的小院落,供应着往来客人居住。
这就是其中一个小院,每月的租金足足二两。
他顺应师傅之命,前来此地,已经有旬日了。
突然,怀中微微发热。
他赶忙回到内室,取出一面银色小镜。
用手一抹,镜面上显现出明道先生大袖临风的景象,从背景看大致处于某处山腰。
丝丝缕缕的云雾弥漫在山道上,衬托得明道先生越发出尘。
可惜一开口,他就打破了这个氛围。
“乖徒弟,可有见到明主,送上献礼?”
若尘恭恭敬敬地答道:
“尚未见到那位丁县尊。”
“徒儿这旬日里周游大街小巷,茶馆戏院赌场青楼,得知这位丁县尊官声极好,在民间素有青天之称。”
镜中人影微微一晒。
“能成大事者,自有过人之处,这不足为奇。”
“这不过是惯常的邀买人心罢了。”
“只是惯常权术罢了,未见王者之道。”
言语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一味沉迷权术之中,不通治乱大道,便是平庸之主,非明主也。”
“杂糅百家,辅以王霸,动和阴阳,胸有丘壑,这一类人,纵然没有天命地运,光凭万民之人望,也能成事,也可化龙,真明主也。”
“若尘你记住,为师平生,最不信的就是命和术了!”
“什么天命,什么地脉,什么风水,都是虚的,都是假的,追求这些,就好比水中捞月,不过是一场空想。”
“我琼华遗脉,不信天命,不信运数,只修持人定胜天四字,以此为立身之本···········你,要记好了!”
在外人看来精于风水堪舆、推算命数的明道,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徒儿谨记于心!”
若尘却是将“人定胜天”四字记下,尽管此时未必真的懂得。
“嗯,尘儿你继续说,如今局势如何?”
“是!”
“近来这一带出了个悍匪,号称建平将军,席卷三县,正向这边而来。”
“徒儿联系过几个结下过香火情的大户,得知这人底细,疑似有外道插手。”
“外道?可是景教?”
镜中人沉吟不语。
若尘只是静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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