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就差最后一种了……”无殇将自己手头的那份解药配方都快揉烂了，上面的各种生僻药材的名字都可以倒背如流。
其他的太医和她是同样的情况。
知道所有药材的名字，却不知道去哪里找那最后一份药。
就连那份药材的名字，听着都觉得格外陌生。
“以老夫之见，这种药恐怕在南轩并不常见。”其中一位太医摸着自己下巴上雪白的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
“不是不常见，是根本就没有。”另一位太医站出来反驳道。
南轩都没有的药材，让他们上哪去找？
“哪里可能会有？”无殇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这种药对地质的依赖性很强，如果连南轩的土地都无法满足它的生存条件，它还能在哪里生长？”
要不是这个名字是确实存在的，简直要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药了。
“不一定，比南轩的地质更好的地方又不是没有。”
太医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来。
耳边围绕着他们热烈的议论，无殇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四方之地由南轩、西泽、北荒、东陵四块地方组成，西泽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陆地的水域，北荒是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剩下来只有南轩和东陵是两块大陆，各有各的特色。
如果世界上真有这种药的存在，而且确定不在南轩，那么它只剩下唯一一个去处，那就是——东陵大陆。
又是东陵……
一提到这个大陆，无殇的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有黑亚和兽人族的例子在前，她对这块大陆真心建立不起来多好的印象。
“现在去东陵大陆找药是不太现实的，在南轩能找一些相似的药来替代它的药性吗？”无殇平静地开口问道。
太医们集体一愣，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现在去东陵大陆找药不现实啊？
陛下的毒素还没扩散，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啊。
“据我所知，南轩和东陵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吧？不打一声招呼就去他们的领土，人是带少一点好呢还是带多一点好呢？”无殇反问了一句。
这是她阻止太医们去东陵找药的原因之一。
“这……”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话说了。
的确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
南轩和东陵的关系说好听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两国相安无事，说难听一点就是剑拔弩张，彼此都视对方为眼中钉，恨不得早日踏平，为自己的大陆扩大疆土。
他们要是不声不响地去了东陵大陆，人带多了势必会引起东陵人的警惕，以为他们没安好心。
可人带少了，不说药能不能及时找到，万一被东陵人欺负了，连还手的能力都不够。
这可就麻烦了。
“那如果提前告诉他们呢？”有个太医傻傻地问了一句。
“那你觉得，他们还会让我们去找药吗？”无殇的眼神似笑非笑，轻飘飘地问道。
提问题的太医猛然之间想通了，然后一个劲地摇头。
要是告诉东陵人了，他们才不会放行呢，说不定还会暗中把那些药全部提前采走，让南轩的人一片叶子都找不到！
所以，终上所述，太医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不能去东陵。
无殇看到他们全都同意了自己的说法，嘴角不由得勾了一下。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有告诉大家。
东陵的政权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了，此刻也是多事之秋，不会比战争时期的南轩太平多少，凑到别的大陆的内乱里，不是个好的举动。
但这个毕竟是东陵皇室内部的秘密，她答应过特蕾娅会保守秘密的，不能告诉其他人。
能让太医们放弃去东陵的念头，这就足够了。
“其他的药，不知道可不可以代替它……”太医表示很犹豫。
“说说看呢。”无殇竖起了耳朵，洗耳恭听。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可以试试。
反正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郑凛的毒素一天不清除，他就有一天要面临随时丧命的生命危险。
与其等死，不如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尝试一遍。
“老夫印象中，倒是有一种药，药性与这种药极其相似，叫做婆罗子……不过，现在也很难找了。”
“婆罗子？原产地不还是东陵吗？百年前貌似有人想把它引进南轩来呢，不过最后好像失败了。”
一小部分太医似乎都听说过婆罗子的来历。
不愧是太医，就算讨论起八卦来，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药材。
“为什么会失败呢？”无殇对这味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那是因为，婆罗子另外还有两种功效……”太医自己想到以后，立马就住了口，不准备再往下说的。可当他无意中抬起头来，发现无殇和郑凛都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的时候，他又不敢停顿了，生怕破坏了他们的兴致，赶紧一口气讲下去，“婆罗子的另外两种功效是——催情和催眠。药效极为霸道，无药可解，让人陷入幻觉之中，忘记现实的种种，还会让人放下心底最深的防备，知无不言。百年前南轩曾经有过一段征战连绵的时代，别有居心的东陵人就用婆罗子作为药引，对南轩人用了这种药，窃取了不少情报，后来南轩人发现是婆罗子搞的鬼，就把本土内的婆罗子全部灭绝了。现在估计也不会有残留……”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但凡上了年纪、资历够格的年长医师，都知道这段历史。
郑凛诧异地睁着凤眸，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当然，他以前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无殇则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婆罗子，这个名字她也听说过，但不是这一次，而是在两个多月前。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
“你说出来，就跟没说一样！婆罗子在南轩都灭绝百年了，还怎么找它代替？不还是要去东陵找吗？”一个年轻点的太医不满地吐槽了一句。
“那倒未必哦。”无殇自信满满地笑道。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取出了一只香袋。
“这是……”太医们不明所以。
无殇从香袋里倒出一小撮，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这个药她亲自试过，口服下去才会发挥作用，所以现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倒出来，给大家展示一番。
“这是一种复合型的迷幻药，药性极强，其中就有你们所说的婆罗子，它发挥了最大作用，如果把它提取出来，用来代替那种药，是不是就能炼制解药了？”无殇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竭力平静地问道。
太医们的眼睛全都亮了。
如果此刻外面是黑夜，他们灼热的眼神说不定都能把御书房给照亮。
虽然不是真正的解药配方，但已经无限接近了！
只要把婆罗子提取出来，试着炼制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出奇迹！
后面的事，就不用无殇多说了。
她把香袋里绝大部分的药粉都倒了出来，给他们留着做实验，自己则留下了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她还有别的用处。
……
“无殇，谢谢你！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太医们走后，郑凛维持了许久的圣君形象终于可以卸下了。
得知自己或许还有恢复容貌的希望，他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会一个劲地傻笑。
“还不一定呢，不要太乐观。”无殇自己也很高兴，但理智还在，语气淡淡地提醒他道。
只要有一个人疯就够了。
“那我也很满足了。”郑凛还是很高兴。
一双狭长的凤眸，心满意足地眯了起来。
无殇看着他高兴到极致的表情，心里忽然就是一抽。
婆罗子，是在郑翩潼的香袋里发现的。
郑翩潼和苏漠有交集，苏漠的父亲苏厚又和东陵大陆有关系。
郑凛如果知道郑翩潼和这些事情扯上了联系，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恐怕不会了。
无殇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把郑翩潼逃婚的真相告诉给他听。
郑凛一直以为郑翩潼单纯是因为不想和兽人族联姻才逃婚的。
想到这里，无殇收起了异样的情绪，翻了一个大白眼，对着郑凛很不客气地说道，“我也希望你赶紧好，知道这种顶级的蚕丝面具有多贵吗？”
郑凛现在整天戴着她送他的蚕丝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是蚕丝面具也无法持久地抵抗他脸上的毒性，需要定期更换。
无殇早就买第一副面具的时候就把后续的钱也给出了，一直供应到现在。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本就为钱所困，穷成狗的她，花这笔钱的时候，着实肉疼了好久。
郑凛：“……”
愣了好半晌，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个……我可以给你钱。”
身在皇室，他还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无殇不说，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方面来。
“好啊……”无殇也不推辞，心安理得地回道，“等到你的脸全好了，我砸在你脸上的钱，必须一分不差地还给我。比如，轮椅钱啊，面具钱啊……”
郑凛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太医们忙着提取迷幻药里的婆罗子，无殇趁着他们休息的间隙，顺便就解除了他们的契约关系，好让他们全力以赴地为郑凛炼药。
婆罗子的提取进程也很顺利，转眼就到了最关键的炼制解药这一环节。
炼药什么的，皇宫里有这么多高手在，无殇一点都不操心。
把迷幻药交给太医们以后，基本就没她什么事了。
郑凛有几次想要问她婆罗子的来历，都被她糊弄过去，后来就没有再提。
……
无殇一直待在皇宫里浪，出入无阻，这天终于想到正事了，跑到郑凛的御书房准备和他商量事情，却发现御书房门口的禁卫军一个都不见了。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消失得一干二净，无殇一度怀疑有敌袭。
可当她感应到御书房里有郑凛的气息以后，她立即摒弃了这个想法。
郑凛好好的在里面呢。
书房里不止一道气息，还有一个人，无殇心想郑凛可能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和别人商讨，所以才把围在书房周围的禁卫军全都解散了。
说明隐秘系数不是一般的高。
既然如此，她也不方便去打扰他们了。
无殇站在外面，离书房紧闭的门隔着一段距离，百无聊赖地观望着四周，心里盘算着待会要和郑凛说的事情。
就在这时，书房里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嗯，声音倒是还蛮好听的，很适合唱歌。
无殇优哉游哉地暗自评价道。
不对，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郑凛的御书房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吗？
无殇拍了拍自己迟钝的脑袋。
女人的声音很明显地带着一点幽怨，音量低了下去，正当无殇准备仔细倾听的时候忽然就没声了。
御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打开。
无殇来不及躲闪，和里面走出来的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照面。
咦，走出来的这位姑娘，貌似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无殇盯着那个女子，没有开口和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而那个女子，似乎也被无殇的容貌惊艳住了，愣愣地看着她。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九卿……”郑凛发现门口的人站着不动了，就走过来一看，发现外面还站着无殇。
她叫九卿？
提起这个名字，无殇的记忆马上就翻上来了。
这位姑娘，不正是西城鼎鼎有名的相思阁顶尖花魁——玉面玲珑吗？
好像，她上次见过这位花魁姑娘，也是在皇宫里呢。
不过当时的玉面玲珑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自顾自地哭着跑开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看来她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九卿，你先回来，我们好好说……”郑凛从书房里追出来，语气有一点急切。
“还有什么好说的？”玉面玲珑丝毫不买他的帐，板着一张俏脸，语气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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