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的疾病也日渐恶化,寻了几家大夫,诊脉之后都纷纷摇头,只面色凝重地拱手道;“请准备后事吧,我等实在无能为力。『笔 Ω趣 阁Ww』W. biqUwU.Cc”
楚云汐焦急万状,心思沉重,也是病上加病。严青霜无法,
只得悄悄地通过施佳珩手下守宫侍卫给林月沅传口信。林月沅便也借口出宫求神祈福,名正言顺地进了照雪庵替落春瞧病。;两人见面又是一阵流泪唏嘘。
她还没住够两日,李昙便催人来接。如今李昙和李悯对林月沅都非常依赖,每日总要见上一面才能心安,有时李昙只是隔着花木远远地望着她舞鞭挥拳,迎风诵诗,即便没有眼神和言语的沟通,也感到心满意足。他每日便如走火入魔了一般,心心念念地只有他的小表妹。林月沅却天真地把李昙的依恋之情当做了重病患者对大夫的信赖和寄望。
林月沅给楚云汐开了些镇定调神的药,至于落春,她一搭脉,便知是回天乏术。为了安抚落春和楚云汐,她故意说了一堆宽慰的话,开了许多药,其实都是些不能治病的进补之药。楚云汐常年吃药也粗通些药理,隐约也看出些其中之意,心便越凉了下来。
楚云汐回到府中,更加寝食难安。她十分牵挂落春的病情,恨不能时刻侍药榻前,她放心不下,最后还是特意求了绿妍去照顾,绿妍却又不放心她的身体,与碧音商量后,由碧音前去,对府中人只说她回乡探亲去了。
楚云汐这些日子受着百般煎熬,身世、父母、落春、白荞、楚云涟还有施佳珩,这些人与事不停在她脑海、睡梦中纠缠萦绕,令她夜不安寝、食不下咽。她的饭量一点点减少,直至有一天她闻到饭香时无法克制地反胃恶心,乃至呕吐,她在混沌的意识中仿佛听见了死神的呼唤,死亡像慢性毒液融入了她的血液中,她好像能听到它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她在静心等待它召唤自己的魂魄离开世界。
绿妍在一旁瞧得又急又痛,她虽知落春还活着,却不知楚云汐的隐秘身世。得知林月沅曾来为她们二人诊病,她悄悄地将严青霜拉到屋里微微有些责备道:“严姑娘,上次林姑娘来你怎么也不问问她那天晚上的事儿啊。”
严青霜端坐床边,双臂抱胸,好笑道:“你怎知我没问。”
绿妍心头一喜,急急问道:“太好了,林姑娘怎么讲。”
“你若真想知道,只问她是不够的,还要再去问一个人。”
绿妍急忙问那人是谁。
严青霜不紧不慢道:“若不是你急慌慌地拉住我,此刻或许我已经找到他了。那晚我跟施佳珩都喝醉了,我留在林府,施佳珩自行回府。有趣的是,林日昇和陈思雨瞧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让云汐送他回去。他们一番美意,本想替他俩搭桥牵线,不知这位醉酒的施大公子是不是口不择言,惹恼了你家小姐,这才气地她不死不活。”
“施*****妍惊愕地脱口而出,“不会不会,施公子哪次在她面前不是赔尽了小心。他爱她还来不及呢,怎会气着她。定是她又犯了爱钻牛角尖脾气,人家本来一句好端端的话,她恨不得掰开揉碎,从里面找出十几个意思,要不怎么能得思虑过度的毛病呢。”
“你也觉得施佳珩对你家小姐动了些别的心思。”严青霜面色一正,谨慎问道。
绿妍埋怨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只是死心眼不愿承认就是了。”
“那太好了。”严青霜从容笑道,“我这就去找施佳珩问个明白。他俩人既然都不肯张口,我们推他们一把,省的终身遗憾。”
绿妍喜不自禁,对她连连称谢。
施佳珩见到严青霜时,心里一阵阵毛,不禁暗自寻思自己是不是得罪过她。
严青霜用略带探究地神色,严肃地盯着他看了好久。
施佳珩有些忍受不了两人之间诡异得气氛,便轻松地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却一摆手,十分郑重而又有些严厉地抢先说道:“施佳珩,拐弯抹角的话我也懒的说,实话直讲,你到底喜不喜欢云汐,你又想过要娶她为妻吗?”
施佳珩被她直接而又**的问题给震住了。他第一反应是懵,紧接着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笑得颇为尴尬,只嗯嗯啊啊了几句。
严青霜双眉轻挤,厉声道:“大将军,你好歹也是征战过沙场的军人,这种事还需要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吗?”
施佳珩被她吼地顿时清醒了不少,像被将军训斥的士兵,瞬间一口气顶到头,正色道:“是。”
严青霜喜道:“好,那你可曾向她言明?”
“这倒没有。”施佳珩微感沮丧道。
严青霜气的跌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你怎么也学起林日昇和陈思雨两人藏着掖着、磨磨唧唧的脾气来。你瞧他们两个,原本一两句话就能挑明的事儿,你猜我试,惹出多少祸事来。你难不成还要跟个女儿家似得故作矜持,指望那个凡事洞若观火,却偏偏喜欢缄口不言的楚云汐先对你开口吧。”
施佳珩叹口气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你整日陪在她身边,也应该知道,她这些有日子一直躲着我,也许她已从我的一言一行中感知到了我的心思,所以才心生厌意。为了保住我的颜面,故意用疏远的方式表达她的反感。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徒惹她生气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严青霜忽的一笑,没想到一向足智多谋,明察秋毫的施佳珩也会因为感情变得迟钝的可爱,“云汐那不是讨厌你,她是害怕。她越想躲着你,就证明她越害怕,她越是心虚越是证明她心里有你。”
“当真?”施佳珩喜不自禁地问道。
严青霜抄着手,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只管想想云汐的为人,想她平日里待人处事如何,对待男子何曾有关半分忸怩作态、羞怯害怕,无论是对林日昇或是她的师兄,亦或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侯爷李璨,乃至于顾朝珉,无不坦坦荡荡、落落大方。怎么偏偏到了你这儿就别扭起来?若是她没有半分心虚,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你说明白,更何况你还没有表明过心思,她自己倒先乱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施佳珩听完骤然哈哈苦笑起来,便笑便拍打着脑袋:“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整日思来虑去,竟也没有想明白。”他忽又感慨道,“是啊,她身边的亲人相继离世,重新组建家庭,对她而言定然是抗拒的。”
严青霜沉重地点点头:“是啊,失去亲人又横遭变故,难免心生悲观厌世之念。她现在很痛苦,正需要你来解救。她心上裂口太多,只有你用爱来替她化解。请你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莫要辜负她。”
“谢谢你,谢谢所有关心她的你们,我答应你。”施佳珩感动道。
这轻轻的一句承诺对两人来说却重若千金,即便被千万人伤害,仍会有她们这些亲人爱人朋友为她撑起保护的屏障。
长安的冬夜又飘起了雪,厚厚的积雪压在枯枝上像片片寒云,白雪穿庭越户,像飞花一般落在栏杆柱石上,一夜之间将房屋院落装饰地犹如珠对玉砌的一般。满园玉枝琼花,迤逦鲜丽。
婢女早早便开户清扫门前阶上积雪,被冷风催逼地四肢僵硬,呜咽难言。
楚府里的主人们还都在温暖的衾被中安睡时,严青霜却扛着双刀在林间的空地将闻鸡起舞。双刀在空中凌厉斩落,快如疾风地步伐在雪中进退翻腾,暂停的雪花被她扬地漫天飞舞,一套四十八式刀法舞完,她浑身便如热气蒸腾过一般,口中雾气升腾。她收起双刀,快进屋,泡澡换衣,瞬时觉得四肢百骸,舒爽无比一日之计的清晨便以这般换的精神状态开始了。
由于一大早便进行了运动,因而她早饭的胃口格外好,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几乎不用费力便轻松下肚。可坐在她对面却完全没有这种口福,对着饭菜频频皱眉,头晕目眩,明明十分清谈的饭香进了她的口鼻最变得酸朽难闻,引得她干呕不止,她几乎又是水米未尽。在一旁伺候的绿妍,难过叹气,照这样下去,莫说疾病,饿也饿死了,偏偏严青霜还一副眼不见的样子,大快朵颐,吃的齿颊留香。
酒足饭饱,严青霜心满意足地拍掉手中的残渣。楚云汐如临大赦,起身便要回房,头脑沉重的她,只想继续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严青霜却伸手拉住了她:“你也别整日闷在家里,我知道东郊的一处梅园,花开的极好极美,不若我驾马车带你去瞧瞧。”
绿妍也高兴地表示赞同。
楚云汐有气无力地婉拒道:“不了,我身子酸软,实在没有劲力。”
严青霜也学会了林月沅那一套,热情地将她拉着径直往外走:“没事,你只管在车上坐着不动便是了。来回路上,你也可尽情地睡。”
楚云汐最不会拒绝别人一再邀请的好意,头昏眼花地跟她上了车。严青霜坐在车夫的位子上,接过绿妍递过来的披风放在车里,一扯缰绳,马车便稳稳地朝府外驶去。
街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堆至路边,街上的人渐渐的多起来,楚云汐坐在行驶缓慢的车上能听见车外行人匆匆而过的踏雪声,卖货郎轻摇拨浪鼓的叫卖声,小孩子的玩闹和哭泣声。声音在雪霁回响时没有嘈杂的尾音,是冬雪天特有的宁静。她闭上眼睛,两指抵着太阳穴,轻轻地揉搓着。
马车摇摇晃晃,仿佛母亲的双手,温柔地将她催眠。马车停下之时,她已经轻柔地进入梦乡。严青霜在车板上轻敲三下,楚云汐便醒了,她掀开车帘,对她灿笑一声道:“到了。”
她伸手扶颤颤巍巍的楚云汐下车,楚云汐双脚一落地,便感觉如同踩到一团棉花上一般,定了好一阵,才勉强在她的搀扶下往前走。
前面是一座玲珑雅致的庄园,白墙黑瓦、竹桥画壁、清朗幽静,在这密林深处,颇有些隐逸之气。两人沿着围墙慢慢行至正门,抬头时只见一块木匾上题有“登梅苑”三个字。
长安城内,处处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他们私占土地所建造的私家园林不胜枚举,但以被驸马连累而被逐出都城的长公主便有四处宅院,多半轩举宏丽,极尽奢华之能事,金碧辉煌、珠玉满堂,虽然华美壮丽,实则庸俗重复。像这般淡雅俊秀的如同江南秀丽园林的院子实属罕见。楚云汐不禁心生好奇,问道:“青霜,这是谁家的院子?”
严青霜抖开狐皮披风将她围住,神秘一笑:“是个熟人的。”楚云汐还想问时,她已走上前去敲门,门开了出来一个头戴毡帽,身上裹着臃肿棉衣的老叟,老叟弓着腰,脸上慢慢的络腮白须,他显然认得严青霜,憨直地跟她招呼,伸手请她进门,她请老叟略等一等。她转身踏雪扶着楚云汐进了门,迎面过来一个老阿婆。严青霜忙又跟她打招呼,并指着楚云汐道:“这是楚姑娘。”两个老人一听又欣喜又恭敬。严青霜将楚云汐交给老阿婆道:“麻烦婆婆先扶她去梅园,我去把马车停好。”
楚云汐不放心地唤了她一声,她回头一笑:“放心,你先跟阿婆进去,我随后就来。”
楚云汐凝视她驾着马车而去,隐隐有些担忧地随着老阿婆进了园子。她试图从老阿婆嘴里套出着园子的主人是谁,但老阿婆似乎听力不佳,口齿也不清楚,两人交谈十分困难。
她一路行来,现看守和打扫园子的只有六位老人,并没有年轻的仆人和婢女,也没有见到主人。她的不安渐渐放大,她提心吊胆地穿过前厅,来到后院,顿时目瞪口呆。
一片巨大的梅林出现在她眼前。
她从未见过如此排列齐整而又色彩缤纷梅花同时绽放,从高高的石阶上望过去,梅林从东到西,颜色依次变淡,从炽烈如火的红梅到胭脂般艳丽的宫粉梅,从金黄高贵的腊梅到淡绿仙香的绿萼梅,最后是一片与雪色相融的白梅。可惜昨夜雪下的深厚,将部分花枝掩盖,若是雪消明媚之日,该是怎样绚丽的景象。
楚云汐像是进入了一片花海仙境,她情不自禁地陶醉于着严寒时节的美丽,她放开搀扶在老阿婆胳膊上的手,慢慢地投入到花香雪海的浪潮里。
她在梅林流连徘徊,双手轻轻拂过花枝,衣袖满是梅花清淡优雅地香气。她一枝枝的望过去,每一朵花都有它特有的神态和沁人的香气。她满心陶醉,渐渐走入梅林深处。
然后她看见一个人缓缓地向她走来,如同她无数次看到的那样。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温暖和煦的春风,又如坚毅挺直的松柏,既能若春光温柔地拂过她的身畔,又能张开臂膀遮住风雨,为她撑出一片灿烂艳阳。
她脸上一热,退了一步,微微轻咳,薄嗔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狡猾,联合青霜一起哄骗于我。”
施佳珩身上银灰色的披风飘飘扬扬,露出里面墨色的广袖襕衫,衬得粉敷冠玉般的面容,端的是英俊挺拔,俊美无俦。他背着双手,盯着她俏红的脸,微微笑道;“你莫要生气,她原是好意。你且看着满苑的梅花,前日还是花苞累累,今日却锦绣花开,想来这满苑的梅花都是为你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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