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刚一放榜,结果就如同炸雷一般,迅速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岳府自然也得了消息。
杜鼎臣被点了头名,何其荣耀,来传话的下人得了消息,欢喜的赏了官差,便一路欢声笑语,恨不能多生两条腿,抢着往岳阁老的书房去报喜。
谁料岳阁老知道这个消息,稀疏泛白的眉毛却是一竖,一排长长的胡须一翘一翘,捶着手下的长案,大声喊道:“……礼部误我孙儿!”
更是失态的拂袖出去,将长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光,霹雳乓啷,落的满地都是……
下人们来报喜,本是想着得些赏赐,多些彩头,没成想彩头没得着不说,反倒见了阁老大人如此失态的一面。
众人跪在地上不敢动,双腿却在打颤。
虽不知表少爷中了解元,阁老大人为何会如此生气,但岳阁老向来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便是对府中下人亦是如此,故而此时这可怖模样就显得愈发可怖起来。
众人心中忐忑着,正不知该如何时,外头却传来一声略微低哑的声音。
“外公!”
原来是杜鼎臣来了。
众人不敢回头,等杜鼎臣来到近前,才敢暗下里打量。
只见他面色沉沉,也没有半点的喜色,哪里像个刚中了解元的少年人。
看来此次是真的出了差错了,底下跪着的人一时懊恼不已,深恨自己为何腿这么快。
还好杜鼎臣及时出声,解救了他们。
“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闻此,心中大喜,忙不迭磕了个头,便迅速出去了。
吱呀一声,书房内就只剩下祖孙二人。
“外公别怒!气多伤身……”
杜鼎臣走到岳阁老身边,给他递了杯茶,又顺势抚着他的背部、平息他的怒火。
“怎么能不怒?”
岳阁老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毯出神,久了才长长叹了口气,就势坐到了灯挂椅上。
杜鼎臣却站在岳阁老身边没动,只望着书案的一角怔怔出神。
岳阁老见他这副模样,止不住冒出来一阵心疼。
这孩子,考个科举,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那次的府试案,已经过了好几年,京师人多事也杂,人们早就渐渐淡忘了这事。
如今杜鼎臣被点了解元,又恰恰排在陆烁上面,跟府试时候的情形何其相似,恐怕日后一阶段,免不了要被人再次比较议论。
越议论,他这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受到的诟病便越多,甚至一点小小的瑕疵都会被人拿出来屡屡评议。
污点只会越来越多啊!
岳阁老复又叹了口气,踌躇来好久,方才叹息道:“这事影响不好啊……且还不像上次,上次尚且知道错在何处,有由头可抓,这次却是一瓢脏污从头落下,半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啊!”
若是反驳,显得欲盖弥彰。
若是不反驳,难道就这么任人议论?
杜鼎臣日后还如何做人,如何为官?
岳阁老皱眉发愁。
杜鼎臣不仅是他的外孙,更是他手把手交出来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
杜鼎臣却摇摇头,说道:“外公糊涂了……谣言越辩越烈,眼下只能保持沉默!”
“也只能这样了……”
越是辩解,只会将这事闹得越大,如今最合适的做法,便是缩起头来当乌龟。
只不过,怎么想却怎么觉得憋屈。
“外公,谣言之事已成定局,暂且不提……我要跟您说的是别的事!考试之前,您就跟孙儿说好了,遇到总论题时模糊概念,以保证我既能中举,名次又不至于太高,这次我却一下子得了解元……我虽没见到样卷,但陆烁原先天资便好,这几年又潜心跟着袁老先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怎么可能在我之下呢?”
乡试每科前十名的文章,榜单出来后,官员会随之公布出来,俗称样卷。
听杜鼎臣如此说,岳阁老总算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倒是有这个可能!”
想了好一会儿,岳阁老才总算眯着眼睛,与杜鼎臣对视了一眼。
此次阅卷官不少是他的下属,他原先以为是有人故意拍他马屁,这才做此判定。
但现在想想,这个道理何其浅显,一个不懂说得过去,都不懂?却有点说不过去了。
难不成有人故意搞他?
“岳三……”
想了想,岳阁老对外唤了一声。
一个黑脸汉子走了进来。
“派人去礼部守着,一有样卷,立马拿一份过来……你再给我探探消息,看看这次阅卷的和巡按的都是谁,注意小心着点儿,看看最终评分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黑脸汉子应诺,肃着脸转身出去了。
……
敬国公府里,却是一片欢腾。
即便只是个亚元,那也是种荣耀呀!
便是陆烁自己,对这结果也没甚不满意的,过了这么多年,对于名次什么的,他早就平和了许多。
此外,此次中举的不止陆烁一人,孙哲也在其中。
不过他的名次就差了很多,只排在中等,得了个七十一名。
但很显然,孙哲跟陆烁一样,是个心境开阔的,得了这个名次已经十分的满意,只想着再接再厉,明年府试也能够高中,好早日光宗耀祖。
榜单揭晓的同时,果然不出岳府祖孙所料,京师立刻燃起轩然大波。
有关于杜鼎臣和前次府试的事情,再次被人提起,京师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闹得满城风雨,丝毫不输于几年前的府试案。
许多人跟风散播谣言,连杜鼎臣的试卷都没看,就直接痛骂杜鼎臣“科举毒瘤”、“纨绔渣渣”……
实在是惨烈。
而岳阁老将岳三派出去几日后,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那样卷,岳阁老对比了一下,说实话,即便杜鼎臣是他亲外孙,岳阁老也不得不承认,在立意和谋篇布局上,陆烁要高明许多。
很明显陆烁的结果应该优于杜鼎臣。
现在既然是个相反的结果,那就证明,事情果真如杜鼎臣所说,是有人故意暗中捣鬼。
而岳三派人打探了几天之后,也总算弄清楚了那日在礼部侧殿内发生的事情。
“这个庞秀平……”
岳阁老咬牙切齿。
庞秀平的那点子小把戏,在经惯官场的岳阁老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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