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不睡,何来问我?”蔡邕微微一笑,随意缓缓坐在脚边的石台之上,“今日月明,为父却是忽起赏月之心……”
蔡琰缓缓挑灯走近蔡邕的身边,灵巧的将那盏暖红挂在树枝,斜倚着蔡邕肩膀缓缓坐下,有些呢喃轻笑道,“呵呵……自母亲过世以后,父亲却是许久没有如此雅兴了……孩儿也许久没听父亲对月抚琴了呢……”
蔡邕宠溺的拍了拍蔡琰的肩膀,眼睛微微有些闪动,木然的望了望天上,感叹道,“是呀……十二个春秋,你母亲也随我吃苦十二载,若非当年为父义气用事,又岂会连累你母亲沿路染病,而撒手人寰……倘若我还在京城为官,你母亲又如何……又如何……”
“父亲可是为昨日朝廷来使而烦忧……?”蔡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看了蔡邕一眼,低声道。『Δ笔趣 Δ『阁WwW.biqUwU.Cc
蔡邕身体微微一僵,许久不语,反而凝视着自己的女儿,有些苍老的手心微微拂过蔡琰耳鬓青丝,忽而出声道,“昭姬……岁月恍惚,不曾想,你也年方十六了……”
“恩?”蔡琰眼睛又是一眨,不解的恩了一声。
“寻常人家,十三,四岁便已初为人妇,你如今已到十六,已到婚配之时了……”蔡邕颇为留恋的盯着女儿,语气有些苦涩,“你幼时我便曾与你订过一桩婚事,这你是知道的……为父在想,如今还是你与宁儿早日完婚为好……”
“啊!?”蔡琰却不知蔡邕突然提出这件事来,小嘴微张,一时惊呼开来,白嫩的脸颊也微微浮起一丝红晕,有些羞赧道,“父亲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蔡邕摇了摇头,又再是一叹,默然无语。
董卓独霸京师,掌握朝廷,拥兵数十万,早已经传遍天下,昨日那来使,蔡邕便知道董卓的意思,无非便是借助自己那点声名来漂白他的出身。即便蔡邕再是迂腐,也知道董卓相邀,有害无益。那来使先以软言相请,他已客气拒绝,却不想,竟然惹得来人勃然大怒,更以董卓亲语相斥,只道,若不来投,必当灭族。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蔡邕还能如何?掌握了数十万兵马,掌握了天子,董卓若要灭他陈留蔡家一族,并非难事。
蔡邕已经决然,自己此去,必是凶多吉少,而又恐受天下人所唾,自他妻子过世,早已内疚而灰心,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蔡琰一人而已。
此刻提到出嫁之事,蔡邕其实也是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罢了。至少,在河东,以卫家的权势,以卫宁身为杨奉亲信的关系,蔡琰的安危该可以让他放下心来。
身旁蔡琰抬起手背微微摸了摸脸颊,感觉到一丝火辣,心跳却也远比平日里厉害许多。这时却没现身旁父亲满脸的忧虑,眼睛微微有些朦胧,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幻想迭起的时候,卫宁的名声,已经多在士子中传唱,自然,蔡琰也知道自己有个如此出色的未婚夫。
“他到底是哪般样貌?到底会不会喜欢我?”这是少女情怀,而蔡琰即便再为出色,却也还是落进了俗套。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艳福。跪坐在安邑郡守大堂,脸上有些沮丧,却也有些安慰。
吕布杀丁原而投董,这让卫宁很是失落,没想到即便有所提醒,丁原却依旧重蹈覆辙。而更让卫宁恼怒的是,那杨奉所写的密函竟然成了吕布堂而皇之叛杀丁原的借口!
卫宁很不解,那封书函,明明便是刚离洛阳便已经交托出去,更在信中再三叮嘱,睹完务必焚烧,而为什么在过了那么久,丁原居然还没有将它处理掉?
在他的构思当中,洛阳局势不外乎,丁原杀吕布,或者有了防备而吕布孤身投奔董卓,无论哪方面,并州军都必定会与凉州军厮杀许久,互相损耗。而倘若这两种情况都没生,那不过回归本该生的情况,也就是吕布带走部分并州军,而逃者大半。
可偏偏,丁原不曾焚烧那封书函,便让事态完全朝一个最恶劣,而卫宁几乎就没料到的局面展。
“仲道无需自责……你已经算到先机,却是丁原不听,非你之过!想那吕布人面兽心,竟为富贵不知廉耻禽兽弑父,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必受天下所唾!”杨奉见卫宁默然无语,不由得出声宽慰道。
“将军不需多虑……宁非自责,人各有命,自取生死之道。我既尽心,心既无愧。宁如今却是在斟酌将军未来之势也……”已经受过李儒刺激的卫宁,对这点事情来说,却也不是很在意了,很快恢复了过来,微微一笑,对杨奉回道。
事情必然带有两面性,吕布带走了大半并州军,事实上,却也有助于杨奉更好的掌控住并州。尤其那剩余不肯归顺吕布而散的八千并州军士,竟然为报旧主之仇,而直奔河东,这让卫宁心里倒是稍微平衡了许多。
其中,那关键之处,也在于丁原未曾烧毁的那封密函……
收拢八千人马而来投奔河东的领军将领,卫宁依稀还有些印象,此人名叫穆顺,便是虎牢关前,华丽丽被吕布一戟放倒的龙套。
穆顺本是死忠丁原一党,见吕布势大,大仇难保,便想既然是杨奉与丁原欲诛吕布,他便当即收拢小半人马直接来投杨奉,意欲借杨奉之手而报丁原之仇。
“既然穆顺将军来投将军,有此八千壮士,并州若要收归将军所辖,阻力可大减……但,董卓如今霸占京师,司隶一部唯有河东一郡不在其治下,宁恐董卓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卫宁眉头微微皱起,隐现一丝忧虑道,“而并州初入将军之手,北有蛮夷为寇,东有张燕聚众,恐丁刺史受害并州空虚而起歹心,也需大军驻扎。倘若平日,或可整军整政,徐图州郡,然如今董卓在南虎视眈眈,我军不过三万,即便再有穆顺将军八千铁骑,也有些入不敷用……”
“将军,卫侯无忧,主……老将军南下洛阳之时,曾以重兵布防五原,雁门,云中,代郡,朔方五郡以防蛮夷南下为寇,又以上党,定襄两郡为犄角之势,防备黑山贼寇!也正是如此,老将军才只得三万人马南下,倘若……倘若,无此两贼作祟,我并州麾下十万大军一并南下,那董卓又如何敢与老将军相争……那吕布又如何敢起逆谋之心!”就在卫宁话毕间,堂内一青年武将蓦然出声,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只见他双拳紧相组攥,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生啖吕布,董卓之肉般。
“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还是个忠心耿耿之辈……怪不得虎牢关之战,一听到吕布搦战,你便第一个跑出去送死了……”卫宁看穆顺激动模样,微微摇了摇头,惋惜叹道。
“北方五郡是防御草原民族南下的屏障,守军虽然骁勇善战,但却也是万万动用不得,可惜十万百战雄兵啊……不过要在最短时间里加强实力,那么,便要尽可能的解放出上郡,定襄两城人马,张燕……唉,那数十万贼寇,如何能在最短时间里解决掉啊……”卫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同时,还需要在河东布下重兵,防备董卓北上……烦恼啊,烦恼……”
“张燕此人在三国志中就有注明,董卓入京之前,便已经拥兵数十万,而且在威势正隆的时候向东汉朝廷乞降,随后结交公孙瓒共御袁绍,官渡之战又投降曹操,以一个贼寇脑的身份在三国时代居然还得善终……可见其人眼光独到而颇有才能,志向不小却并无争霸之心,这样的人,应该是守土之人,而非进取之主,危险算是比较小的一类了,唔……既然如此,要解决张燕其实也并不困难,难在如何取信于他,而又不至使得他见有机可趁而复起野心……恩?”
卫宁微微捻了一下胡须,蓦而想起一些关节,眉头皱了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
“将军!黑山张燕虽号称数十万大军,然有上党,定襄二郡六万兵马布防,却难以西进,可见人数虽多,但多为目无军纪而少战力之众,昔日丁刺史在时,张燕便屡受征讨而龟缩太行,闻并州军威而势必丧胆!倘若我军以大军相征姿态,张燕势必恐慌,假以一人相劝,言将军作保为其谋官而得正名,想必张燕必然受纳!”卫宁踌躇了一会,这才微微颔,对杨奉道。
“张燕如今声势浩大,麾下数十万贼寇,如何肯降我军?不妥,不妥……何况,张燕若降,我军兵马不过数万,岂非成主弱臣强之势?更何况南有董卓虎视眈眈,安有人马可用防备张燕之众?”不等杨奉答话,反倒是卫凯这个家伙跳将出来,大声反对。
“靠……”卫宁狠狠瞪了卫凯一眼,他却不知道,卫凯这一次却是真心反对了。出身于世家之中,卫凯自然对这些反贼有鄙夷之心,而张燕数目众多,却依旧迷惑了卫凯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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