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六天,弘农城的百姓都提心吊胆的,知道围城的是李傕、郭汜这两个大凶人,生怕城里的官军守不住,一个个都在家焚香祷告,祈求降下神迹以退敌军。笔 趣Ω阁Ww』W.』biqUwU.Cc
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客栈的二楼,墙上不时掉下斑驳的黄土,在地上啪的一下形成一个黄色的圆点,溅点一小圈粉末。
而这种“雅间”走上去喀吱作响的地板上,全是这种一块块的圆形痕迹,榻上、桌上、几上总有一层淡淡的灰,那是城外十几万人走动,扬起的灰尘又被常年的大风所吹造成的。
“小姐,好不突然走到这里来了,我们不会再被抓回去吧?”一个素服打扮的小丫环怯生生的端着一个木盆,里面装的水也是晃荡着一层灰幕。
榻上同样一个粗布衣服装束的女人盈盈站起身来,淡淡的秀眉,脸上未施粉黛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加地带还化妆,担心遇不到色狼么?
正是夫君早死,回到长安,结果父亲又被王允所杀的蔡琰。
如云的秀盘成一个标志着已为人妇的云髻,简单的只插了一只木钗值钱的东西早就当掉了,这时候,身边又没一个能主事的男人,自然是只出不进,开销象水一样的哗啦啦。
俏丽的容貌,苗条的身形不是一件粗布衣服可以挡得住的。束得紧紧的细腰、高耸的,笔直的长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赌气就推人下水的黄毛丫头,成熟的可以叫人犯罪。
“唉,但愿吧,我只想回到老家圉县去,怎么就这么难呢?难道我蔡琰天生就是一个克死亲人的硬命?”
蔡琰想着自己这生下来的十几年,好象没有几年是开开心心的过的,唯一在洛阳呆了一生中最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有着亲生姐妹一般的黄莺儿相伴,又有个老是惹自己生气的小子斗嘴可惜后来他从水里上来后就没赢过了。
然后结婚,成家。一年不到那饱读诗书的夫君就因病过世了,娘家人又老是象对扫把星一样的对自己,一气之下自己回到长安,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之处,又亲眼看见自己父亲被王允那个不讲道理的老匹夫所杀……
晶莹的泪珠儿一滴一滴落在木盆里的水中,表面上那浮着一层尤如一条灰色丝绸的沉淀物,被泪水惊得象有了生命一样四散逃开,形成一个又一个圆形窟窿。
“小姐,别难过了,现在衮州牧曹大人是您父亲生前好友,肯定会照顾您的。您又漂亮,学问又好,将来一定会嫁……”
那小丫环絮絮叨叨说着安慰蔡琰的话,也许是平时说人漂亮之后,一定是要加一句嫁个好人家之类的习惯,一没留意差点说顺了嘴。
可是蔡琰天质聪颖,哪会听不出?泪水顿时涌如更厉害了,任小丫头手忙脚乱的劝了半天也没用。
突然,整个城里象疯了一样的大喊起来,楼下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急匆匆的乱跑一气,到处是人撞人,不时夹着一队队长持长枪增援的官军。
蔡琰一惊,用白如霜雪的小手抹了把眼泪,稍稍探出身子,却看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小姐,我下楼去打听下,您在房间里千万可别出去了,外面可乱得很。”小丫环叮嘱她的语气,倒象是姐姐跟妹妹一般掉了个个。
蔡琰心里一下变得更不安,空荡荡的房间就她一个人,万一旁边客房里住的是个坏人怎么办?又万一来了个贼怎么办?我应该大声呼救吗?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仗义出手救护自己?
这几年的坎坷经历已经流干了她的眼泪,心里原本如山的自负和傲气,就象一块用了三个月的肥皂,剩下渣就不错了。
有时蔡琰恨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不学点武功,遇上个坏人还有拼一拼的可能,可是现在自己这样子,难道抱着琴去揍人吗?
楼梯上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连串带着司州口音的骂声,蔡琰嫣然一笑,定然是那破楼梯一踩上去就会落下花粉似的灰尘,迷了人家的眼吧?
小丫环,铛啷一声推开门,跑进来又急急关上,小身板靠在两扇门上抵着,两团初具雏形的小胸脯一阵剧烈的起伏:“小姐,不好了!白波贼杀进城来了!”
一个个装束各异,手里挥舞着弯刀,大声呼号着听不懂的呐喊的骑兵,从东门一路裹胁着掠夺和征服,直向西门方向而来。
无数的百姓惊慌失措的哭喊着四散奔逃,不过除了少数昏了头的倒霉鬼,一头撞在飞驰的马身上丧命外,这些平时连西凉军,都要头疼三分的白波军出奇的没有杀一个人。
大地都在恐惧着抖,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一场小型的地震,隆隆不绝于耳的马蹄声连城外的西凉军都感到了。
这次意外的“招安”,让李乐、韩暹、胡才等人大喜过望。
天子在弘农蒙尘,又体面的救助于他们,加上又是原来的老朋友杨奉出面,他们很快就答应了杨奉的请求,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狮子大开口的条件。
就是要皇帝亲开金口,不仅宣布白波军的合法地位,脱离“土匪”的范畴,还要朝庭加封他们正式的官职。
如果放在以往,回答他们的必定是官军更加猛烈的反扑和围剿。
可是现在不同了,皇帝身边就只两个武将,一堆只会动嘴皮子和歪脑筋的文官,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兵!
这个天赐的好机会,如同长年生活在暗无天日地洞中的人,突然见到一束明媚的阳光,漂流于无人荒岛上的鲁宾逊现一艘完好的船……
一队队的白波军骑士驻足于皇帝下榻的太守府门外,马响鼻声连连,加上大声的各地口音的喧哗,让里面的董承听得心惊肉跳。
会不会是引狼入室了?董承怀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自己骗自己说,山贼就只有这个素质,和杨奉一起出门迎接。
大门一看,门口排着熙熙攘攘的众贼让董承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么山贼,简直就是一伙半兽人!
你看看那个头顶光光的,脑袋边却留着一溜小辫子的大汉,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这不就是个胡人吗?
身上没有穿任何跟布有关的东西,仅斜围着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一只伤痕累累的胳膊露在外面,也许是现自己在看他,那胡人还咧开大嘴朝董承一笑,白森森的大牙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董承不自觉的吓得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脑中已经在联想此人定是以生人肉为食。
还有一个如和尚一般的光头,一只眼奇大,另一只眼却小得滑稽,两下对比一看,更产生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怯懦。
杨奉把整场的人看了一个遍,心里已经在后悔了,这哪里是什么“军”,倒象一个未开化的野人部落!
极少数人穿的是正式的衣服,更多的人则是用皮毛裹身,还有用树叶的、藤条的,有的全身上下就一个毛皮裤衩,如果说那一大蓬黑乎乎的胸毛能算衣服的话,他就没打赤膊。
手里的武器大多数是弯刀,还有的是草叉之类的农具。拿刀修指甲的、抠鼻屎的、骂脏话的什么人都有。
董承牙齿已经在上下打架,弱弱的拉着杨奉低声问:“将军,这些人……靠得住?”语言中充满了不信任和怀疑。
杨奉大笑着拍拍董承的肩膀,上前迎着最前面的三骑走去,无奈之下,董承也硬着头皮跟上去,把半个身子缩在杨奉身后,万一对方真的生吃人肉,他铁定一把把杨奉推上前去自己转身撒退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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