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各地有不同的做法。
阿瑶知道的长寿面是一根面条盘到底不断的,对汤头没有太多的要求。
面已经盘好,她打算用素高汤做汤底。
黄豆芽、香菇、海带、菘菜、冬瓜、姬松茸、杏鲍菇,熬出来的素汤香味浓厚,清冽爽口,也是寺庙庵堂做素食必备的清汤。半锅材料一锅汤,香菇味道浓重,择一两朵取其香味,用量不可增多,多了就会喧宾夺主,整锅汤的味道成了干香菇汤,姬松茸七八个,黄豆芽、菘菜、冬瓜片一抓一把,滚沸出来汤清甜,冬瓜还有吸附浮沫的作用,海带含碘,自身带着来自大海的咸味,阿瑶下少许糖和盐提鲜。
做吊汤需时漫长,火候重要,脱不开身到外面招待裴朔,好在裴朔也理解,阿瑶全神贯注对付那锅汤,对外头的喧闹两耳不闻。
“孙娘,爷看你汉子走了小半年,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娃开一家店,累得都瘦了。不如你嫁过来,爷好吃好喝把你养着,比现在快活不是,抛头露面终究不是个事。”
“不要动手动脚!”间杂女人的喝斥,“你死了这条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让开!”
裴朔探头隐约看见被一群闲汉围着一个妇人,为首的进一步靠近,就当他打算翻窗出去,被围住的妇人冷不防撞出一条路,带着她两个孩子跑回孙娘脚店。
被纠缠的竟是老板娘。
老板娘也没想到店开着门,来不及多想,放下孩子马上关门,慌乱之间瞧见窗边的裴朔,喊道:“快把窗关上!”
但裴朔却跑往她这里,急得老板娘话都没说,紧接着被他拉了一把,后脚闲汉已经把门撞开,咚得一声门板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光线下尘土飞扬。
店里的动静把厨房内的阿瑶惊动了,她擦干净手出来,赶紧把惊魂未定的老板娘扶到一边坐好。
小宝当场放声哭嚎,大娃先是被扯着跑回店,紧接着他的娘亲被裴朔带开,他也被迫跌跌撞撞,门板砸地的时候,他跟着吓了一大跳,缓了几口气,听见小宝哭声他也跟着哭起来。
“乖乖,娘在这。”
“大娃,没事的,没事的。”老板娘分身乏术,虽不明白现状,阿瑶帮衬着安慰大娃,蹲下来把大娃揽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
裴朔挡在阿瑶和老板娘的跟前,跟为首的闲汉在五六步远的位置对峙:“你们是什么人?巡逻的役差顷刻就到,敢光天化日之下惹事生非,呵。”
“爷好怕。”为首的闲汉跟他的小弟夸张惊呼,小弟们大笑起来,他睥睨裴朔,压根没把眼前的黄毛小子放在眼里,越过他对他身后的孙娘说:“嚯,孙娘,长本事了啊,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小公子,怪不得看不上爷。寡妇就是寡妇,死了汉子没多久,就寂寞难耐找人了……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孙娘脚店,打断为首闲汉的龌龊话,他的脸被力度带到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
谁都没看见裴朔怎么就到了他的跟前,又是如何挥出一巴掌。依稀记得他才跨出一小步,脚都没落地呢,耳光声响起,再看裴朔,他把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见鬼了这是,仙人的缩步成寸不外乎如此!
为首的闲汉哎哟起来,脸皮火辣辣地疼,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五指红印,黑黝黝的皮肤都拦不住它的红,并且比他另一半脸肿胀。
小弟们惊恐:“大哥,你的脸……”
“老子的脸怎么了!”他喊道,不知道谁低声来了一句好像猪头,为首的闲汉暴跳如雷:“臭小子,你可知道爷是谁!”
裴朔:“所有打不过就想仗势欺人的败类都是同一句话。”
阿瑶打量对面的闲汉,穿着布鞋短褐,光着没有肌肉的膀子,不像她见过的砖瓦工或者码头搬工,更像是游手好闲,有点小背景就欺行霸市的渣子,好好的渣子可惜眼瞎了,论权势欺人你欺不过眼前人,论恶霸……眼前这位可是活在夜话里小儿止啼,动不动放蛇咬人的狠角。
即便目前她们势单力薄,裴朔小露一手后,阿瑶觉得心安。
“他可是厢典的儿子。”老板娘喃喃道。
“听见没有,爷可是厢典的儿子,同时也是街子,识趣的过来给爷磕头道歉让爷给你赏几巴掌。”闲汉得意。
可惜除了孙娘护着自己的孩子瑟缩,流露出恐惧和担忧连累裴朔,阿瑶和裴朔没有接收到害怕的信号。一个是现代来的人,都厢制还是她来到京城之后才听见的,除了入夜不能离开自己所属的区(都厢)以外,她对此没有深刻的了解,厢典是什么,街子又是什么,他和他后面几个闲汉不同的着装,衙役都有固定的衣服,街子好像算不上一份体面的工作?
阿瑶猜得没错。都厢设有都公事所,由禁军里的虞侯出任长官,这是公事所里唯一一个具有官职的官员,这个都厢下有小吏二十六人,厢典是这二十六人之一,再往下就是差人,通俗点是役差和招募来的人员,而街子属于差人。
另一个是开国侯的大公子,在阿瑶来之前,他常去京尹那喝茶,京尹都不怕还怕这连官职都没有的厢典?
“老板娘。”阿瑶悄悄附在老板娘耳边轻语:“我们到厨房躲躲。要是他们打起来,我们留在这会成为裴朔的束缚,更容易受制于人,我灶上吊着滚汤,不怕他们。”
老板娘连连点头,又看了看裴朔。
裴朔:“连官都不是的厢典的儿子就敢出来装螃蟹,这个笑话真好笑。”
阿瑶给老板娘打眼色,趁着裴朔拉住仇恨,她们悄悄溜到厨房。
小弟:“大哥,孙娘跑了!”
“我没眼瞎!你去抓孙娘,我来对付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闲汉指挥。
小弟自告奋勇越过裴朔跑过去厨房抓人。
“我让你们动了?”说着,裴朔抄起长凳钩住那人的腰甩回去,那人就像被抽打的陀螺转回到闲汉身边,被其他人接住,晕乎乎地软了下来。
他把桌面的竹筒里头的筷子当暗器射出去,袖口也飞出一根直挺挺的白色长条的东西。
“小心暗器!”为首的闲汉大喊。
其他人胡乱在面前拍打一通,有的误打误撞被打掉,有的筷子打在穴道上又痛又麻。
“妈呀!蛇啊!”
其中一人尖叫,其他人看过去,吓得往后缩,谁都不敢靠近他。尖叫的那个人脖子上被蛇身缠绕,他抓着蛇身企图想把它拽下来,可越是抓得狠,小乖缠得越紧,勒得他脸色血红,眼珠子朝上不断翻白眼。
小乖的七寸在他颈后,蛇头在他头顶冲着众人嘶叫,张开血口露出尖牙威吓他们,这时候的小乖哪里还有半分乖巧,分明凶狠异常。
裴朔趁机放到几个,留下闲汉独自一人。
踢到硬板子了,闲汉暗暗后悔,现在由不得他逃跑,他跑了这些小弟以后不会再跟着他。他发出一声暴喝,举起拳头向裴朔的面门招呼。
裴朔反手抓住他手腕往他背后一拧,另一只手挡住他抬膝,马步扎实,手腰用力把闲汉翻了个圈摔在地上。
“小乖。”他喊道。凶狠的小乖松开力度准备游走,那人大口大口地呼吸,伸手一抓竟把小乖抓住,生气的某蛇飞快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腕。
他松开手,抓住被咬的手腕,大喊我被咬了我要死了,直挺挺倒了——纯粹吓晕的。
一个,两个,三个……
五个被五花大绑的闲汉相继被抛到孙娘脚店外的大街,围观的百姓哇的一声。
“少爷!”裴穿和裴杨闻讯赶来,正好看到闲汉被丢出孙娘脚店。
裴朔拍拍手上的灰尘,抓住小乖七寸打量它有没有被抓伤。而小怪吊成一条任裴朔看:“还好没抓伤。”注意到赶来的两兄弟,他说:“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帮我看一下门,我去吃个面。”
“阿瑶,我的面好了吗?坏人被打跑了,我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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