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昌是在长江大酒店的省长专用房间见的郭小洲。
郭小洲和赵长天在客厅等候了十分钟后,周其昌在省政府办一名副主任的陪同下,来到房间。
郭小洲和赵长天连忙起身问好。
“小洲来了。坐。”周其昌的脸色微带红晕,看得出喝了点酒。
省政府办副主任好奇的看了郭小洲几眼,心中在猜测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让周其昌这么客气?客气是一回事,那种轻松随便可是普通人无法享受的待遇。
鉴于周其昌并没有要替他们介绍的意思,这名副主任和赵长天打了个招呼,然后告辞离开。
赵长天替周其昌倒了杯白开水,便主动离开房间。没想周其昌却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一起聊天。
赵长天暗地里有些惊讶。因为这种情况史无前例。周其昌是个工作态度非常严谨的人,丁是丁卯是卯,哪怕是他最亲的人。从来不把私生活和工作搅和在一起。
他更没想到的是,周其昌开口居然说:“长天,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想过去基层锻炼锻炼。”
赵长天和郭小洲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般来说,领导和秘书谈秘书的安排,是很私密的话。现在居然当着郭小洲的面谈,这是什么节奏?
不过郭小洲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难道周其昌有心让赵长天去景华?否则为什么当这他的面谈?
只是,目前景华好像没有特别合适的位置给赵长天。按级别,赵长天是正处,妥妥的县长和书记的配置。但是,景华目前稍微靠谱的位置,只有三个。
一个是县书记,一个是政府县长,一个是党委副书记。再给任何位置赵长天,估计都是贬低的属性。
这不符合常态规律和人情。
郭小洲心想,难道要调动县长夏进勋,或者副书记汪自遥?
赵长天也很快会过神来,他很克制内心的激动,“省长,我不想离开您,还想跟您身边学点东西……”
周其昌断然一笑,“没有人愿意长期干侍候人的工作,这种工作也不适合干太长,你从部里跟我下来西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赵长天还想解释……
但周其昌却强势的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解释。人往高处走,天经地义。我真把你在身边再放几年,没准你还会恨我……”
赵长天急了,“我怎么会……”
周其昌笑了笑,看向郭小洲,“小洲你觉得长天适合去哪儿?”
郭小洲心中凌乱,您都算计好了,还问我?
但领导的话他又不能不答。
想了想,干脆主动点吧,于是说,“景华还不错。”暗地却里叹息,适合摘桃子啊!
周其昌眯起眼睛问,“景华还有什么合适的位置?”
郭小洲看了一眼赵长天,周其昌看似轻描淡写的问题,实际上深藏陷阱。他一旦回答不好,不仅得罪了周其昌,还让赵长天和他产生隔阂。
说起来,他和周其昌的关系比较复杂。两人之间地位的差距,势必不能成为朋友,只能是依附和被依附的关系。但郭小洲不想做那种纯粹的依附者,他必须有自己的底线。为长远计,派系履历上要干净。
特别是金杨去年入局失败,其中很大的毛病就在于他是赵家的依附者定位。注定会成为“牺牲品”。
郭小洲当然不能走他的老路。
幸好,宋老家族后继无人。虽然现在不能给予他资源,是因为他的格局太弱。等他到了一定格局,比如到了地厅级。上了地厅级的台阶就意味着“高干”,在权力的金字塔上,这是无数官员难以企及的台阶。
而周其昌是宋系的骨干核心,甚至是权力的延续人之一。他完全依附了周其昌,那么未来,面对周其昌就没了底气,也会让宋系看轻了他。
所以,他给自己的定位是,合作中的相依相存,而不是当一个听话的“奴才”。他相信,只要他对周其昌有用,是个有用之人,以周其昌的大气和胸怀,不会介意他有自己的远大雄心。
当然,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正如周其昌和宋系之间的关系,周其昌也不是纯粹的依附宋系。倒了他现在这个地位,实际上就拥有了开山门的话语权。也许某一天,比如宋老辞世,宋系便等于消亡。
目前,他和周其昌之所以能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那完全都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以及宋老这个纽带。
他前思后想,说,“以赵处的能力,应该是党政一把手的位置。如果有可能,我这个书记的位置可以让出来。”
赵长天一愣,连忙开口,“郭书记,我何德何能……”
周其昌一摆手,不等郭小洲说话,“小洲啊,我们也不是外人,客套话就不说了。长天呢,机关待的时间长,的确需要去基层锻炼,这样,我私人提个建议,你呢,去云河市委当专职常委,兼任上石丰绿色生态产业园党委书记一职,你意下如何?”
郭小洲没想到周其昌居然真看中了他的位置。他心中一动,这不是变相给他升级吗。专职市委常委,妥妥的副厅。而且他在景华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高接口年底通车,高铁站一期主体工程明年五月份竣工,景华的政治格局也已经落听。他唯一牵挂的是上石丰。
而周其昌的意思是让他去主管上石丰,认真落实好这个产业园项目。
不管从什么角度去分析,他都不吃亏。毕竟,他迟早都是要离开景华的,唯一的衡量点,就是他离开景华所交换到的位置高低。
即便再过两年,他的最高点也不过是一名市委常委副市长,到顶也不过是个常务副市长。
两年的时间,换取一个两年后的级别。
而且,上石丰在手,他当然答应。
“我接受您的建议。”郭小洲不疾不徐说。
赵长天脸上顿时浮现起感激的笑容。任何一名省长市长********的秘书,外放的最高值也不外乎一县的党委书记。他原本还奢望夏进勋的县长位置,但是他预估的位置只是县委副书记,然后等两三年后,再接替郭小洲的位置。
而郭小洲的答复,无疑让他节省了两三年的时间。
两三年,看似不长,但也许能决定他未来仕途的高度。
周其昌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郭小洲,他再怎么强势有胸怀,毕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虚荣心。郭小洲拒绝了环保部的邀请,证明郭小洲并非升官就不要一切的人,他有自己的主见和目标。
这一次,郭小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他当然开心。
于是他借着酒兴,推心置腹的指点两位年轻后辈,“对于仕途畅通的人,在艳羡和嫉妒之余,人们总有些固执的偏见,认为此人一定善于拍马,有什么背景,擅长后门之类。而事实上,做官跟诗人,画家,音乐家一样,都需要天赋和潜质的。要做一名合格,恰如其分的领导,也是需要悟性和心智的。而你们,不仅有天赋,也不缺悟性。”
说到这里,他笑看着赵长天说,“某些方面,你需要跟小洲学习。景华当前已经步入正轨,不管是经济还是管理方面,都是一马平川之势,你的优势是守成……”
…………
…………
三天后,陶南听到了一个令他吐血的消息。他被云河市委报上了干部异地交流名单之中。
看到名单上的交流地点,陶南更是差点背过气去。
临夏省黄川州,这是全国最穷的几个地区之一,处于三省交界,而且黄川州正好处在横断山脉,这是个年轻的山脉,地址活动活跃。并且它处在喜马拉雅山脉的末端,是亚欧大6板块与印度洋板块的交界地带。所以地址灾害比较多。现在当领导的最怕什么,怕出事,怕出自然灾难和事故。
虽然说他交流的职务是州党委副书记,自治州排名第三号人物,比云河市常委排名靠后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但谁都清楚,这种地区鲜少有脱颖而出的干部,能保个安稳都靠运气。
陶南深感憋屈,甚至愤怒,但他能怎么样呢,政治就是这样,不讲任何情面。讲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有时候他觉得,政治就像小孩子们玩的游戏,说它没规则吧,它有,说它有吧,遇到有力气的鲁莽的聪明的孩子时,它就没有。
在云河,6逸不仅比他有力量,而且比他聪明,甚至是制定规矩的人。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认输!不想离开云河,真要离开,最低限度也不能去黄川州这种地方。
他还想努力一把,毕竟,名单还未确定,组织上还没找他谈话,他还有斡旋的机会。他要马上去省里,去找老领导,他在省里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哪怕是低头去找云河市的老书记谷寿山也在所不惜。
可是没等他的车到武江,省委组织部领导的电话打进他的手机,他听着听着,脸就阴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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