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高还在喋喋不休,我有些不耐烦了,感觉他的话说得有点儿过,李俊海再杂碎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杂碎到他的把兄弟身上,我打断他道:“大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李俊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承认当年他陷害过我,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一是年纪小不懂事,二是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想早点儿出来。当然,这事儿他办杂碎了,我也一直没忘记他办的这件杂碎事儿,可是你想想,目前他可能再害我吗?年龄也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最关键的是现在没人压制着他非害我不可……别瞪眼啊,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刚才说是他戳弄的黄胡子,这点我也警觉过,我以为他真的想通过黄胡子的手来治我,可是我分析过了,如果他真的想治我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没有必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这一套。你再帮我回忆一下,我被阎八捅了的时候,是谁送我去的医院?如果他想害我,他完全可以不管我,任凭我流血而死,可是那天恰恰是他救了我,没有人看见我躺在那里,如果他晚救我一步,很可能你们就再也见不着杨远了,想见面只有去公墓了……哈哈哈,还想帮我分析吗?记得咱俩在孙朝阳饭店的那一幕吗?咱俩都被他们打倒在地上,想要逃跑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是谁控制了孙朝阳,迫使孙朝阳放了咱俩?哈哈,是李俊海。”
金高终归是个棉花耳朵,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喃喃地说:“我想多了?也许是吧……那我就不说了。”
我缓了一口气,微微一笑:“你还是别说了吧,越说我的脑子越乱。”
金高闷头抽了一阵烟,自言自语道:“反正我觉得让他去济南不太妥当,难道是我太谨慎了?也许是吧。”
我不理他了,抓起大哥大拨通了五子的电话,里面很嘈杂,有人在大声喊,别耍赖,输了就喝!
“谁?”是五子醉醺醺的声音,“以后在这个点数少给我打电话,这是我喝酒的时间。”
“五哥哟,”我捏着嗓子装女人,“怎么这么大的火哟,我是小花,讨厌,连我的电话你都不想接了?”
“小花?你他妈就是老草我也不接,”五子好象听出来对方是个男的,“别装,你是谁?”
“我是你爹,”我哈哈笑了,“你他妈离了酒就活不了啦?是我,你远爹。”
“好家伙,还真是我爹,”五子嘘了一声,让大家别吵吵,正色道,“远哥,你怎么才来电话?”
我感觉有些累,躺到床上,取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问:“刚才涛哥没找你吗?”五子说:“找了,不就是让我给你找个‘拘留所’吗?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就在我歌厅的地下室里。”我说:“先谢谢你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今天去不了了,家里的事儿太多了,我让我的把兄弟去,他叫李俊海,是个‘瘸胳膊’,长得有点儿像个苞米饼子,他大约九点就下火车了,我让他下了火车就给你打电话,你接了电话以后派人去火车站接他一下,完了以后让他休息休息,你就带他去见涛哥,涛哥这面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根据情况你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把事情给我办妥了……”五子又着急了,大声嚷嚷:“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全是涛哥给我预备的猛将,我们正在喝壮行酒呢,操,抓个**孙朝阳看把你紧张的,你帮涛哥完成了任务,我也帮你来完成这个任务,涛哥你就不用找他了,我来做主。”我说:“那好,我不罗嗦了,注意啊,少喝酒,喝多了误事儿……”五子不耐烦了:“远哥,我怎么现你很不重视我呢?我五子除了吃你一次亏以外,什么时候失过手?放心,孙朝阳今晚跑不了,反正我的任务简单,控制住场面,你的人绑人就是了。”我还是不放心:“五子,求求你别喝了,想喝酒的话来我这里,我们这里的酒绝对比你的酒好,起码新鲜……”五子暴笑一声挂了电话。我略一迟疑,拨通了涛哥的大哥大:“涛哥,你在哪里?”
涛哥好象是在打麻将,话筒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在玩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又把刚才对五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涛哥说,没问题,我再嘱咐嘱咐五子,我就不出面了。
我说,你最好劝劝五子,让他别喝酒了,喝多了还怎么办事儿?
涛哥笑了:“你少听他胡说八道,他不去,去的是我一个领头的兄弟,你放心吧,这儿有我呢。”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好了,我在家里喝着酒等你的好消息。”
涛哥说:“如果成功的话,你最好马上把他带回去,话我就不多跟你解释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没问题,我跟我兄弟说好了,在五子那里一落脚,看看风向立马走人。”
涛哥淡淡地笑了一声:“只要安全地走了就不关我的事儿了,你们之间的官司你们自己去打吧。”
刚把大哥大放到桌子上,金高的大哥大就响了,金高接起来喂了一声,把电话递给了我:“那五找你。”
这个电话来得蹊跷,前一阵我就告诉过他,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找我,他竟然绕到金高的电话上了。
我接过来,把大哥大贴在耳朵上不说话,那五在那边急促地说:“金哥,说话呀,远哥呢?”
“那五,我是杨远。”
“哎呀远哥,你的电话怎么老是占线?我打了好几分钟了……”
“先说事儿。”
“警察来市场找过你,刚走,这次来的多,四五个,还有几个是便衣,我认出来了……”
“谁跟他们接触的?”我没有紧张,这早就在我的预料当中。
“还有谁?我呗。”那五又犯了爱絮叨的老毛病,兔子吃萝卜般的吭哧起来,“我在你的办公室里收拾卫生,他们上来了,起先是一个,往里瞅了一眼又走了,不大一会儿全都进来了,他们问我你去了哪里?我说不知道,他们问你今天能不能回来,我说不知道,他们又问我知道不知道杨远能去哪里?我说可能是回家了吧,有个便衣说,没回家,就他爸爸跟几个年轻人在院子里下象棋。有个老一点儿的警察点着我的鼻子说,杨远要是回来,让他去派出所一趟,这次我们就不下传票了,如果他回来了还不去派出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直接传他。我装做吓傻了的样子问他,我说大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犯了什么事儿?我也好协助政府办案啊。老警察背着手就走,那个我认识的便衣说,没什么大事儿,有个案子牵扯到他,让他去协助调查。他们一走我就给你打电话,一打你占线,二打你占线,三打……”
“三打白骨精,哈哈,”我笑道,“挂电话吧,没事儿,可能还是为咱们被人把钱抢走了那事儿。”
“但愿就是这么回事儿……”那五自觉话多了,连忙转话,“我把地板也擦了,真干净啊。”
“辛苦了。老那,我宣布,从即日起,你还回原来的工作岗位上班,鼓掌吧!”
“谢谢远哥!”那五好象腾不出手来鼓掌,把桌子拍得嘭嘭响,“鼓掌,鼓掌,热烈鼓掌!”
我坐到金高的对面,问道:“刚才我跟那五的对话你听到了吗?”金高没抬头,微微点了点头:“听到了,警察开始找你了。”我淡然一笑:“这是早晚的事情,来,你帮我分析一下,他们找我是为了哪件事情?”金高还是没有抬头:“哪件事情都有可能。”这也太笼统了,如果像他说的那样,我离进监狱就不远了,我扒拉了他的脸一把:“把头抬起来,你这么跟我说话我感觉很别扭,你是不是害怕了?”金高抬起了头,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全是疑惑:“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劲,警察真的要想抓你的话,他们会那么直接穿着服装去市场吗?那不等于打草惊蛇?可是他们要是不想抓你的话,这么兴师动众是什么意思?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有案子牵扯到你,想让你去协助调查,他们完全可以给你打个电话,或者派一两个人去喊你过去,甚至不需要你去派出所,直接在你的办公室里调查啊,玩儿这套把戏是什么意思呢?我分析,这个架势不像是真正要抓你的意思,很可能是他们怀疑你干了什么,想给你来个敲山镇虎……对,”金高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绝对是敲山镇虎!他们想利用这个动作乱了你的脑子……”
“刚才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是也不能大意,毕竟我有很多事情办得不是那么巧妙。”
“你想多了,你有什么犯罪事实让他们抓?我想来想去,你没有,起码他们一点儿证据也找不到。”
“说句良心话,我没有犯罪,可是我违过不少法……”
“我来帮你想,”金高把身子倚到靠背上,眯着眼睛想,“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你打了黄胡子,把胡东的胳膊砸断了……这没犯罪吧?黄胡子有几块皮外伤,不够轻伤条件,他也没告你;胡东的伤算是轻伤,他也没告你,再说也过了诉讼时效,这都不算。你跟小杰想要绑架李财主,属于黑吃黑,还没成功,这算不算犯罪呢?我还真弄不明白,这得去请教胡四,反正我觉得这应该不算,顶多是犯罪终止,不够判刑条件嘛……持枪?对,有这个罪名,叫非法持有枪支罪,没伤人,也不应该判刑啊,没收?罚款?这个我也弄不清楚……后来‘黑’了孙朝阳?那关你什么事儿?跑的跑了,死的死了,谁证明你策划了这件事情?我没听说过有什么策划罪,有?没有吧?好象没有……再后来呢,老钱被人砍了,那更扯他妈**蛋了,哦,合着欠人钱的成了大爷,还不让人家去要了?再说,你被人砍了,关我金高……操,混了,关你杨远什么事儿?”金高喘了一口气,闷声道,“没事儿,他没有理由抓人,何况胡四还在后面使劲,绝对是一帮吸血鬼想吓唬吓唬你,然后让你吐点儿血给他们喝!听我的,躲还是要躲,但是不应该害怕。”
他说的倒是很轻巧,可我心里清楚得很,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当初没有的事儿都给我加了刑期,何况我真的犯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事情呢?我想过很多次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重新进了监狱,永远也别想蒙混过关,甚至连我哄抬物价这样的事情都别想逃脱制裁,因为1983年的那场风暴扎根在了我的脑子里。那一年有多少犯了一点小事儿的人被判了刑呢?我记得我们组一个叫老郝的人,他因为给女儿买冰糕跟那个卖冰糕的老头吵了几句,那个老头突心脏病死了,老郝被抓了进去,罪名竟然是流氓,我至今还记得我给他起的外号——半支冰糕气死老头犯。这样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尽管那场噩梦已经离我远去,可它留下的阴影不但没有淡化,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时时有一种如临深渊般的恐惧。我突然现,我走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只要踏上这条路,前面的终点已经注定,那就是你永远也别想回去了……我开始怀疑刚出监狱时候的那些梦想,我只要小心奕奕地往前走,把一切不法行动都策划得天衣无缝,在不远的将来我便会过上一种梦寐以求的好日子,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那时候我只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马上从这条路上撤回来,利用我积攒下来的资金,踏上正经生意人的行列,圆满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这他妈都什么呀!我怎么没看见一个类似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全他妈糊弄傻逼的话!我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我,甚至崇拜我,我曾经亲耳听见几个上学的半大小子在路上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闯荡江湖,最起码要混成蝴蝶那样的好汉,多威风?吃穿不愁,到那儿都是大爷!唉……你们知道我的苦楚吗?
有一次我跟胡四在他的饭店里谈起这些事情,胡四说,真正干大事儿的人应该有克制力,混黑道只是一种方式,这样的方式不是可以利用一辈子的,完成了原始积累就应该马上抽身,赖在黑道上装大哥的人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想赖在这条道上啊,”我喃喃自语,“撒谎我是个**。”
“我操,刚才你这又想什么去了?”金高敲了敲桌子,“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
“这不是胡话,是真话啊,”我继续自语,“赖着不走的是**,走不了的是软**,死在这里的是死**。”
“哈哈哈,跟**较上劲了。”金高不理我了,就着包子喝开了酒。
当我念叨到第一百来个**的时候,我的大哥大突然响了,声音特别尖利,我有预感,黄胡子!
心跳加,手心出汗,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陡然黄了,因为连脖子都在麻。
我看不清楚来电显示了,干脆接起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一些:“喂,哪位?”
那边停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是我,黄茂林啊,叫二哥没错的。”
我连忙示意金高把录音机拿了过来,一把按开了录音键:“呵呵,是二哥啊,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
黄胡子嘿嘿地笑了一阵:“那就对啦,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铰了吗?”
我强压着怒火,陪他笑了两声:“体会到了,二哥,咱们还是别罗嗦了,照规矩,我想听听我弟弟的声音。”
黄胡子果然守信用:“二子,过来,跟你哥哥聊上两句。”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我想爸爸了……叔叔老是批评我,他说我是个傻子。”
“二子……”我的嗓子眼变得很细,几乎都喘不动气了,“别生气,他那是跟你开玩笑呢,我在外地出差……”
“好了,”黄胡子接过了电话,“听见了吧?我还不是表扬我自己,我对待你弟弟比对待我弟弟还好呢。”
“二哥,你说句痛快话,你想让我怎么样?”
“简单啊,”黄胡子又嘿嘿地笑了,“我很穷,比非洲难民还需要帮助,你不是很有钱吗?你得帮我。”
“行,你说个数,只要我拿得出来,我绝对不会跟你讲价钱。”
“哈哈,你很痛快嘛,不多,三十万,可不许跟我讲价啊。”
“没问题。”我松了一口气,这些钱我想办法凑一凑是可以拿出来的,暂时先给他,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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