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当晚没有与唐浩明一起回兰芝,而是在国色住了一晚,与赵晓波聊了很久。
次日上午一大早,他就与赵晓波分道扬镳,赵晓波去了罗家,他则与陈前进、叶琰伟、朱志白三个一起钓了一上午鱼,然后在鱼塘边上的农家饭店吃了午饭,下午又分别看望了迟向荣和6铁成。
晚上,陈运来安排了小范围聚会,请孙凌凯和孟谨行。
人少且熟,话就贴己。
酒过三杯,陈运来把并购二矿的所有资料都放到孙凌凯跟前,“领导,您帮着把把关,看看还缺些什么?”
孙凌凯叹口气,把手压在资料袋上,分别看了孟谨行和孙凌凯一眼,“运来啊,你要并购二矿,我们厅里上下是求之不得!不过,你真正的用意,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有个事,我得提醒你啊!”
“领导,您说!我洗耳恭听。”陈运来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态度极其诚恳认真。
“今天上午,厅里开会,老钟提了个事,说军区想在兰芝征几个山头,已经跟省里打过招呼了,省领导原则上都支持,让我们帮着具体操作一下。”
孟谨行心里咯噔一下,脱口就问:“军区征山头干吗,搞打靶场?”
孙凌凯道:“这年头会搞这个?是军区后勤上提出来的!划的区域就是老熊岭一带,而且是以军民共建的名义,由都江市政府出面协调征用。作为对地方建设的支持,军区同意把都江北岸闲置的营房用地列入都江城市统一规划,出让作为民用商业用地。”
陈运来急了,转脸就对孟谨行道:“谨行,军区那帮公子哥儿,你不是熟吗?”
孟谨行苦笑,这事儿他不用多想,肯定是朱意搞的鬼!
真是亏她心思密,想出这样的招来。
他稍作沉吟问陈运来:“你昨天跟柴建谈得怎样?”
“柴建?他又不是军干子弟!”陈运来没明白。
孟谨行一摇头道:“你还不明白?这事儿要想成,还得扩股!”
陈运来一愣,迅即骂道:“娘的!”
“你也别骂人,军区早不征地,晚不征地,这个时候提出来征地,醉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孟谨行道。
孙凌凯点点头说:“北岸闲置的那片营房,省里出面跟他们谈了有快十年了吧,一直不肯拿出来。这回,突然这么爽快地提出来交换,自然是有道理的。”
孟谨行看着陈运来道:“运来,和气生财。”
陈运来点了烟,“叭嗒叭嗒”地抽着。
孟谨行理解他心里的想法,没有再逼着谈此事,而是问孙凌凯:“听说,米国有个投资团过来?”
“不错,都是搞资源投资的,上面安排下来,会去临水、资县考察几条矿脉。”孙凌凯说着又补充,“本来把你们也报上去了。不过,华省长觉得不妥,说兰芝矿山储量不丰富,小打小闹的不可能吸人眼球,去了有可能适得其反。”
孟谨行笑了一下,“看样子,春节前应该会考察结束吧?”
“对,后天先去临水,大后天到资县。”
二人一边说,一边喝着酒,孟谨行信口道:“去资县会路过兰芝啊!”
孙凌凯的杯子停在半空,“你想干吗?”
“没什么。”孟谨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孙凌凯也笑着摇了摇头,举杯跟孟谨行碰了杯,“你呀!别给我惹麻烦。”
“不会。”孟谨行将酒一饮而尽。
陈运来这时伸手在烟缸里重重地摁灭烟蒂,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领导,二矿的事不能放,我一定得办。既然军区要搞军民共建,那就共建吧,他征他的山头,我办我的并购,咱们把矿权先拿了,后面再跟他们谈合作。”
“好。”孙凌凯抬手拍在资料袋上,“双管齐下,你把办矿权的资料和钱也备齐了,一并儿把这事办掉。”
孟谨行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佘雄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你们回兰芝了?”孟谨行接起问道。
“孟县,我们刚刚到。有个事,我想先向你汇报一下!”
“你说。”
“老熊岭突然由两个雁荡人带了一队人进来探矿,我和刘局让他们出示相关手续,他们提供了局里的备案文件,是新鲜出炉的。”
孟谨行皱眉看了正和孙凌凯说话的陈运来一眼,“备案就能探了吗?”
佘雄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说:“按规定是不可以,但实际操作中,都是这么搞的。”
“那要规定来干什么?”
“这……主要是我们县局没有审批资格,收资料审核是我们的工作,具体办证必须由省里操作。”
“等等……”孟谨行压住话筒问孙凌凯,“孙厅,这个矿权办理,省厅能收申请件吗?”
“这个收件是属地管理。”孙凌凯立刻指了陈运来一下,“对了,你得去趟兰芝,把申请送进去。”
孟谨行一拍脑门,问佘雄:“那俩雁荡人是不是一个姓王,一个姓姚?”
“对对,王槐安、姚存志,手续是储县打电话给闻局,让他直接给办的!”佘雄说。
“我知道了。”
孟谨行挂下电话冲陈运来苦笑,“你慢了一步,储丰帮王槐安、姚存志把手续办了。”
陈运来对此根本不以为意,“这俩孙子急成这样,多半是带人进山了,非法探矿啊,孙厅!”
孙凌凯酒足饭饱,拿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说:“正好后天要去临水和资县,让稽查大队先行一步,到你们三个县检查检查,清理整顿一下也好!”
这检查,明摆着是去为难王槐安和姚存志。
孟谨行嘴张了张想说这样做有点不光明,但细一想,这几方力量没有一方是光明的,便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心情却大受影响,郁闷得不行。
与陈运来、孙凌凯分手,孟谨行让陈畅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沿着都江的大堤慢慢地走着。
自从陈运来在老熊岭现马蹄金,尽管没有确定这儿一定有金脉,但各方人马都已经大显神通,要把老熊岭收入自己囊中。
对于这样的势力角逐,孟谨行尽最大可能使自己跳出圈外,以便于更清楚地看清其中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
但是,由于和陈运来的过命交情,他不可避免的,从一开始就将感情天平倾向了陈运来。
认识到这一点,就是在刚刚的饭局上,这让他心生凉意。
父亲曾对他说过,要想做一名合格的官员,就必须时时刻刻把个人情感抛诸脑后。
用直白点的话来说,要当好官就得学会六亲不认。
这让孟谨行感到前所未有的割裂。
他在大堤上无人处坐了下来,从兜里缓慢地摸出烟点上,烟头上微弱的火光在暗夜中扑闪,忽明忽暗。
雷云谣的电话像闪电划过长夜,惊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谨行,我到了,你在哪儿啊?”
他这才想起雷云谣今天到都江,说好了要接机。
“路上堵车,你再等等,很快就到!”他扔了烟,飞往回跑。
陈畅看到他气喘吁吁地上车,立刻动了车子问去哪儿?
“机场机场,快走吧,把老婆给忘了!”孟谨行边说边抹汗,“一会儿见了我老婆,就说堵车。”
陈畅嘿嘿一笑,“知道。”
紧赶慢赶到机场,雷云谣与刘爱娇拖着行李箱,还是吃了四十多分钟的冷风。
看着两个大肚子撑着腰捂着腹部吃力地靠在那里,孟谨行连连道歉,雷云谣的嘴撅得能挂上油瓶,刘爱娇倒是微笑着一边说没事,一边劝雷云谣赶紧上车。
“什么堵车,这个点都江哪一段堵车啊?”雷云谣当甩手掌柜先上了车,嘴里不停嘟囔,“我看啊,不知道钻在哪里花天酒地,乐不思蜀呢!”
孟谨行和陈畅两个搬好行李上了车,雷云谣还在嘀嘀咕咕,刘爱娇笑道:“没见到呢,你想得不行!见了面呢,你又数落个不停!何苦啊?”
“让她说,是我不对,我道歉!”孟谨行态度出奇端正,挤到雷云谣边上,伸手抚在她腹部,“我儿子有没有踢你?”
雷云谣一把掸了他的手,“谁跟你说儿子了?难道就不能是女儿?”
“女儿好啊!”孟谨行连忙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多温情贴心啊!”
“还上辈子情人?”雷云谣伸出食指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你满脑子想些什么啊?”
孟谨行抓了她的手,笑道:“还能想什么?反正生男生女都好!生个儿子呢,像我一样威猛,生个女儿呢,像你是的漂亮。”
他话说完就现车里一下安静了,雷云谣和刘爱娇都盯着他看,好一阵,连驾车的陈畅一起爆出一阵笑声,雷云谣手指着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逗死我了,威猛跟你挂得上边吗?”
他先是一怔,继而也笑,“谁说威猛就必须身板厚实啊?我是力量型!”说着还抬起胳膊比划一番,把雷云谣和刘爱娇引得又是一阵笑。
许是笑得太猛,忽然之间,二女同时捂肚、拧眉“哎哟”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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