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还真是没法儿把眼前的朱意和生意场上谈笑自如的朱意联系起来。
和雷云谣谈恋爱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雷云谣哭,只要雷云谣一哭,他就是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眼前的朱意又让他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想,是不是千金小姐们都有这毛病?
但他又想到了姐姐孟谨言,虽然父亲失势多年,但因为母亲华蕴仪,他们家的情况也不算差,但从没见孟谨言恃宠生娇的,可见,家庭还是有很大关系。
朱意还在那儿哭。
虽然晚上办公楼内没有其他人,但谁又能保证真的没人走进大楼听到这响亮的哭声?
孟谨行无奈地拿起纸巾走过去,递给朱意,她却扭过身子不接。
没办法,他只好把朱意的肩膀扳过来替她擦,结果却是越擦眼泪越多,声音也是越哭越响,他心浮气躁,索性一把控住她的头,用自己的嘴封上她的唇,在她的不停挣扎中,将那些恼人的声音给一点点压了下去,最后成了细微勾人的喘息。
朱意的哭声完全消失,孟谨行便放开了她,把纸巾塞在她手里,“把脸擦干净。”
“孟谨行,你不是东西!”朱意一边擦着泪痕,一边还不忘骂他。
“我本来就不是可以让你想要就要的东西。”孟谨行说话毫无温情。
朱意的手停在唇边,怎么也想不透,这男人怎么这样?
前一刻还把她吻得透不过气,下一刻竟然说话这没无情!
“我回县招,你是回都江呢,还是住江南租的房子?”孟谨行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看着站桌边愣的朱意。
朱意的态度瞬间变柔,走到他面前说:“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约竺军吗?我至少得会过他再回都江吧?”
孟谨行对她突然转变态度有点意外,但比起没正形或者哭,她现在的态度总算让他轻松了点。
“那送你去财税宿舍吧。”孟谨行走到门外等她。
朱意跟到门外,同时问:“去县招行不行?”
“不行。”孟谨行一边关门,一边说,“我们的事至此为止吧,错在我,请你原谅。”
说完他就朝前走去,朱意又是呆了半晌才跟上。
……
储丰在县长办公会上被孟谨行和吴刚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心头的火是越积越盛。
晚上,县国资办主任邱兰生应召到了他家里。
储丰和孟谨行一样是都江过来的干部,在县招也有长包的房间,所不同的是,早在他上任不久,因为把家属一起带了过来,府办后勤处特意在兰芝唯一的一个商业小区浣花苑,以六百每平方的价格,帮他买了两套九十平方的住宅,因为同在三层,买下后,开商(县房产公司)替他把两套打通成一套,并免费做了装修。
因为储丰住在浣花苑,县里不少干部也都暗中买了这里的房子,向领导无限靠近。
邱兰生就是这样团结在储县长周围的“好”干部。
“兰生啊,农机厂改制的事情,你可要把好关,千万不能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啊!”储丰心平气和、语重心长。
邱兰生跟随储丰时间不短,但一直对储丰心存畏惧,明明几乎每两天就要来储家汇报一次工作,但他还是像初来乍到一样,屁股只占了沙沿儿,两腿并拢,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一脸虔诚地看着储丰说话,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储书记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指示,严格把控改制改制工作,不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钻一丁点的空子!”
在储丰的圈子里,大家心里都清楚,储丰没有一天不想顶了唐浩明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因而,亲近的一些干部都不叫储丰县长,而是按储丰在党委的职务,去掉那个“副”字,直记叫他“储书记”。
储丰对邱兰生的表态还算满意。
但是,从孟谨行到任后接连的几个大小动作,储丰已经充分感受到,这家伙不好惹,凡事没有到最后关头,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多了。”储丰说,“不过,你时刻要记住,利用职务谋取私利的人永远是躲在暗处的,改制中的任何举措,你务必都要深入挖掘形成动机,堵住各种可能出现的漏洞!”
储丰相信,孟谨行如此热衷于农机厂改制,一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大捞横财!
既然这小子如此不识相,一来就想断他的财路,他又怎么能让孟谨行在改制中尝到甜头?
邱兰生前脚走,闻辉后脚进了储家。
闻辉在都江接到储丰电话,被骂得狗血淋头,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也不再拜访什么上层领导,一路催促司机返回兰芝,来找储丰负荆请罪。
储丰虽然让闻辉进了门,但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闻辉心惊胆颤地站在储丰跟前,两手垂在双腿边上,就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等待老师的批评。
储丰拿着张报纸,一派认真地看着,足足让闻辉罚站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合上报纸抬头,好像很惊讶地问:“你怎么还站着?”
“站站好,坐了一天车,站一会儿活血。”闻辉自找台阶下,然后动了动腿,打算过去坐。
哪知储丰点了下头说:“既然这样,那你就站吧。”
闻辉尴尬地收回脚,看着储丰说:“储书记,今天的事是我错,没有看好下面的人,你继续批评我吧!”
“批评你有**用?”储丰冷冷地问。
闻辉立刻腆着脸道:“你骂醒了我,我才能清醒地改正错误。”
储丰从鼻管里轻哼出声。
他太清楚,闻辉这种话,不过是自找台阶的套话,其中有几分真心,实在是需要推敲。
“既然来了,那你想好怎么改正错误了?”储丰问。
“以储书记在常委的威信,这个议题就算到了会上也不会通过。但是,”闻辉讨好地将身体往前凑了凑,“我打算主动请孟谨行去检查几个矿!”
“做场面工夫?”储丰对闻辉的智力还真是有点不屑,搞半天想这么个主意。
“他不是想查吗?就让他查。等他查过了,哪个矿出事,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储丰的眉头动了一下,语调平稳地说:“矿上会不会出事,哪是你能预料的?”
“前阵子老熊岭的事……”闻辉没往下说,他看到储丰已经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他自己检查过的地方,居然出事,里面没有猫腻说出去谁信?”
“那也不一定。”储丰心想,你当别人都弱智?红萝卜接蜡烛桩上,也得把接口抹齐了才行!
闻辉倒也不笨,“那些矿上的老板,哪个不是猴精?他要下来检查,有事没事的,他们会不准备烧香?他那么积极搞大检查为什么?还不是吓那些老板,然后好让他们去进贡!”
“唉,现在的年轻干部啊,胆子大,利欲熏心!”储丰很正气地感叹道。
……
朱意第二天上午直接去了竺军的办公室,为那天撞车的事表示歉意,并邀请竺军晚上一起吃饭。
竺军欣然同意。
就是同一时间,陈运来突然闯进孟谨行办公室,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跛着脚直接跑到孟谨行身边,把一个大箱子往孟谨行桌上重重一放,“谨行,看看这个!”
箱盖打开,孟谨行看到的,是一块马蹄型黄中带红的矿石。
他记得在大学时期曾在燕大图书馆研读过《天工开物》,其中有“大地生五金”之说,黄金居。
并记录称“金多出西南,取者穴山至十馀丈,见伴金石,即可见金”,又言“山石中所出,大者名马蹄金,中者名橄榄金、带胯金,小者为瓜子金。水沙口所出,大者名狗头金,小者名麸金、糠金。平地掘得者,名面沙金,大者名豆粒金。”
陈运来手上这块矿石,如果孟谨行没有猜错,应该就是马蹄金。
黄金分矿金和砂金,矿金难得,砂金易采,历来为淘金人所熟知。即使如此,《天工开物》言及的“狗头金”因其系流星陨落、黄金雨地质时期天然形成,而可遇不可求。
孟谨行记得就是他毕业那年,海青省曾现过一块状似母猴的“狗头金”轰动一时。
至于矿金,由于同时伴有其他金属,很难探到矿石。
像陈运来手上这块“马蹄金”完全可以用可遇不可求来形容。
“你哪里找来的?”孟谨行抬脸看着双眼放光的陈运来。
“兰芝不是矿多吗?我这段日子在你们矿业局打听了一下准备拍卖的几个矿,然后去实地转了一圈,矿倒是没看上,倒和几个朋友在山里迷了路,因为天黑下不了山,在一个叫老熊岭的地方找了个岩洞过夜,进洞这东西就从我头顶上砸了下来,差点没把我砸开瓢!”陈运来说得绘声绘色,语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呵,天降财运啊!”孟谨行笑道。
陈运来退回到孟谨行对面,与他隔桌坐下来说:“谨行,老熊岭有这东西,就说明那地方有金矿原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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