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常委会可以说是翁灿辉为孟谨行量身定做的批判会,即便林维章揣着明白装糊涂,翁灿辉也不可能让会议的调子变向。
换届以后的申城常委格局虽然变化不大,但恰恰中间某些变化,符合翁灿辉的行事需要。
他利用原宣传部长调任他市的机会,以同意张闻达出任组织部长为代价,换取副市长汪秋实同时担任市委宣传部长,从而掌控了申城的喉舌。
此外,由于林维章入常,他又搭了一个云山区党工委书记宋益康进来。
如此一来,十三名常委中,姜佑才、汪秋实、冯海洋、宋益康和翁灿辉组成的合力,正好与团结在葛云状身边的董一鸣、张闻达、高长明、曹震海形成一种平衡的局面。
尽管另三位时常和稀泥的常委——政协主席周平、市委副书记杨大山、新入常的林维章,在不同程度上都有倾向于葛云状的一面,但翁灿辉对此却并不太担心。
他的笃定,主要在于葛云状身边的人,并没有像葛云状自己想的那样团结。
就拿冯海洋来说,翁灿辉与冯海洋都很清楚,冯海洋真正是怎样一个人,但葛云状似乎从来都没怀疑过冯海洋在背后做了多少手脚。
因而从表面上来看,大多数的人一直都认为,常委的格局是有利于书记葛云状把控方向的。
当然,翁灿辉得意的,并不仅仅就一个冯海洋在葛云状身边充当着类似卧底一般的角色,他还有更得力的盟友,随时可以给葛云状捅上要命的一刀。
翁灿辉想到此,脸上阴沉之色锐减,甚至嘴角流露出一丝得色,葛云状无疑是可悲的。
他把目光移到了宋益康身上,这位由他一手提拔,在云山区飞黄腾达的心腹。
宋益康对翁灿辉的目光心领神会,拉了拉跟前的话筒,开始言。
“各位常委,我看了这两段新闻,感触很深啊!”宋益康表情沉重地说,“我自己就是搞基层工作的,知道基层工作难做,千头万绪,甚至是婆婆妈妈。但是,再难都是党和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做好做到位。桑榆旅游示范区的孟谨行同志在招商上的确有一套,但是这不能成为他放松其他工作的理由!那么多的企业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应该引起我们在座每一位常委的重视。说句不好听点的话,同样是招商,为什么其他领导干部引进的企业没有这种现象,独独他招进来的企业都有问题?我觉得,咱们真是有必要弄弄清楚,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跟投资商谈判的!”
宋益康说到这儿,脸上换了一副谦虚的表情,“我刚刚进入常委,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就简单说这几句个人看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请大家批评指正。”
宋益康虽然点到即止,但矛头直指孟谨行,其用意就是司马眧之心。
葛云状戴着老花镜,面色依旧沉静,看不出宋益康这番言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曹震海不像女儿曹萍一肚子弯弯肠子,他直接将自己的眼镜往桌上一扔,大声说:“有错就批错,不要搞针对。什么叫独独孟谨行招来的企业有问题?别的地方没问题是因为根本就没招进企业来,没有企业又何谈问题?我就不明白了,今天的会是开来干吗?企业有问题就查企业,该罚罚,该抓抓,不要动不动就对自己同志上纲上线。”
曹震海的火爆在申城是出了名的,翁灿辉本人也向来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宋益康就更不必说了,被一顿呛白后,只能冲曹震海讪讪地笑。
汪秋实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清了清嗓子说:“曹师长说的是,企业有问题直接处理企业,这一点非常重要。不过,这次的检查给我们提了个醒,政府职能部门不能放松管理,切不可把资金引进来就万事大吉了,一旦产生这种管理上的松懈思想,后果就很严重。从小的来说,造成管理无序,从大的来说,就是国家税收、资产的流失。所以,基层干部在这方面还是需要多加强学习,增加工作的主动意识,尤其要克服躺在功劳薄上过日子的想法。”
他停下来看了葛云状一眼,又继续,“我倒不是想批评孟谨行这个年轻人。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还是相当欣赏他这样有冲劲、有思想的年轻干部的。但是,咱们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所以,该敲警钟的时候还是要敲啊。远的不说,就拿刚刚新闻播的片段来说,我知道后是深深为这位年轻干部担忧呐!”
葛云状低着着,从镜片后面抬起眼皮瞟了汪秋实一眼,迅即又垂下眼皮继续做着记录。
“6.12案是省委罗书记亲自督办的案件,孟谨行同志被专案组调查,原本只是正常的办案程序,但是示范区的干部们却借着老百姓的名义,到处联系新闻单位,一起到专案组施压要求专案组放人,在孟谨行离开专案组后,他们又通过私人关系,在电视台播放这段新闻为孟谨行造势。各位常委,我们要警惕啊!这明显是在搞个人崇拜,年轻干部一旦染上这样的毛病,就会失去为民服务的思想,滑入自我膨胀的境地……”
有宋益康开头,汪秋实定基调,此后各常委的言就陷入了唇枪舌战之中。
董一鸣、张闻达力主公平看待此事,不搞扩大化,不特别针对干部。
冯海洋、高长明以就事论事的态度指出,村干部与记者到专案组施压一事,确实不利于专案组的正常工作,也给省委的同志们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很不可取。
姜佑才则沿着汪秋实的言,一路向前推进,严厉批评孟谨行利用民意搞个人崇拜。
周平、杨大山两边安抚,没有具体的态度。
翁灿辉在周平完言后说:“我今天提议开常委临时会议的本意,并不是要批评哪一位同志,而是想让大家注意到年轻干部中出现的不良思想作风。党委的作用就是要随时现队伍中同志存在的缺点,及时予以纠正和指引,让他们走到正常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只有脚踏实地,务实低调的干部,才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干部……”
翁灿辉讲得很虚,但调子定得很明确,就是批评孟谨行搞个人崇拜,干扰专案组正常工作,其不良的工作作风已经严重影响了示范区内干部队伍的纯洁。
完言,翁灿辉轻轻合上笔记本,将话筒推到葛云状面前,用略带玩味的眼神看着葛云状。
葛云状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移过话筒,摘下老花镜,端正身体朝常委们扫了一眼,然后吹了一下话筒试试音后,说道:“今天的会开得很好,也很及时。我仔细听了大家的言,虽然有一些争执,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企业存在问题必须严抓严管,职能部门要负起责做好管理与引导工作。至于具体到孟谨行个人在这次大检查暴露的问题中,应该承担怎样的领导责任,以及他有没有搞个人崇拜等等,我认为,无论他是谁,有过多大的成绩,只要犯了错就必须追究责任,但是咱们不能仅凭两段新闻来评价一名同志的好坏。所以,有关这个问题,我的建议是让长丰县委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报上来,我们再开会具体讨论。灿辉,你看怎么样?”
翁灿辉习惯了大刀阔斧,因而他很自信地认为今天这个会,葛云状因为与孟谨行的翁婿关系而投鼠忌器,他一定会逼得葛云状当场表态处理孟谨行,所以在他本人言时,他并没有提出对孟谨行具体的处理意见。
葛云状毫不避嫌,一番不卑不亢的表态之后提出的建议,让翁灿辉大为后悔,还是低估了葛云状。
如今的长丰县,无论党委和政府都不是翁灿辉能轻易说了算的。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对章广生恨之入骨。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太注意这个长丰县政法委书记,始终觉得这就是一个没有个性的墙头草,哪儿风光就往哪儿倒的小人罢了。
自从上次章广生为孟谨行挺身而出后,翁灿辉才突然意识到,他在章广生身上看走眼了,这绝对是一只潜伏已久、不动声色的老狐狸。
葛云状见翁灿辉沉思着没说话,就凑近一些又叫了一声:“灿辉?”
翁灿辉回过神,认识到心急真的是容易出错,他最近已经出了太多的错,竟然连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也会出错,难道真的是天意?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朝葛云状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们报上来,我们再讨论。”但他很快又加重了语气说,“不过,鉴于长丰县委县政府自身也存在领导责任,所以,关于如何处理孟谨行的问题,我们还是给出一个大致方向比较好……”
胡云舒在他说话的时候走了进来,悄悄附在葛云状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把手机交到葛云状手里。
葛云状接起电话,态度客气有加,“你好,陶秘书!”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惊讶地集中到葛云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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