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与徐明不熟,突然被拉着去吃饭,心里多有猜测。
“县局李队要见你。”徐明一句话打消孟谨行的顾虑。
进了乡政府对面的蓬莱阁包厢,李红星已经摆开龙门阵,作陪的还有乡人武部-长林江飞。
抓获金丝边等人,不但经侦队在市局荣立集体三等功,也增加了李红星个人的政治资本。
为人豪爽的李红星立刻把初识不久的孟谨行视为福星,亲自来桑榆送举报奖金。
孟谨行连连推辞,“我也是凑巧碰上,怎么好意思拿奖金!”
“你要是无心,这件事就错过了,所以这奖励该拿。”李红星说。
徐明笑说:“小孟,该拿的钱不要推辞。”
林江飞也附和,“小孟,你再不收就矫情了!”
“那我收下,当经侦大队送给观山村的救助款吧!”孟谨行推辞不过,想了个折衷办法。
李红星道:“观山村很缺钱吗?我记得那天吃饭说起县里拨钱给你们喽!”
无论梁敬宗怎么下绊子,孟谨行不能背后说乡长卡着钱不给,这话说了不但不会被同情,反倒让人看轻。
“当然缺!”孟谨行想想说,“桑榆是出了名的贫困乡,观山又是桑榆出名的贫困村,县里那点钱杯水车薪啊!”
“这倒也是……”李红星沉吟两秒说,“奖金是给你个人的,你怎么用,我拦不着。但是,救急不救穷,你这五千也干不了啥子事!”
孟谨行苦笑一下说:“救一点是一点吧,反正我光棍一条,没多少花钱的地儿。”
“我给你找人赞助一下吧!那些老板身上拔根-毛啊,可比你这五千管用。”李红星嘿嘿贼笑。
“那太好啦!”孟谨行连忙敬酒。
“娃子真是势利,有赞助才给我敬酒!”李红星笑着拿出大哥大找人拉赞助,“对喽,你是要钱,还是要物?”
孟谨行先一愣,随即呵呵笑道:“钱物都行,反正我现在要修桥、修路、修民房,李队看能拉到什么是什么!”
李红星闻言眼珠子瞪圆了骂道:“瓜娃子胃口不小,这是想在我身上找全了啊?”
“呵呵,我请客,这顿我请!”孟谨行扬扬手中的钱笑道,“独乐乐还不如众乐乐!”
“狗-日的……”李红星笑骂间已经拨通电话帮观山村化缘,同时不忘手指点着酒杯,用嘴型说着“倒酒倒酒”。
孟谨行职级最低,年龄最小,又是党政办的,当仁不让成了服务员,非但要殷勤地做好服务,更要把该喝的酒毫不含糊地喝好。
李红星一圈电话打完,孟谨行也已经一斤白酒下肚。
“行喽!”李红星大手掌在头顶上摸着圈,“你下午就回去等着,长丰二建的陈运来晚饭前就会到观山,材料、施工员他带过来,其他人手你自己就地解决,另外再捐两万现金给你们。”
“李队,我代表观山村村民感谢您的支持!您随意,我-干杯!”孟谨行一口闷,擦擦嘴又道,“李队以后有什么需要差遣的事,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李红星道,“你是老三的兄弟,就是我兄弟,直接叫大哥,李队李队听着生分。”
“呵呵,小孟,认了李队这个大哥,你可得再干三杯。”徐明说。
“有李……嘿,有这么仗义的大哥,我就是喝死了也愿意!”孟谨行说着真的又是倒了三满杯,喝得嘴角哧溜溜地往外滴酒。
“娃子喝酒痛快,可造之材!”林江飞笑着点了支烟说。
这顿酒,又是喝得七荤八素,但只要一想到最难的钱有着落了,孟谨行就觉得这酒喝得太值了。
从蓬莱阁出来,徐明叫了个小民警开车把孟谨行送回观山,他在半途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村委办公室窗外一片嘈杂。
“哟,孟主任,您老可醒啦!”
一名二十郎当,留着寸头的年轻人,说着一口捋不直舌头的普通话凑到行军榻前,弯着腰递上一张名片,“鄙人姓陈,名运来,县二建的项目经理。”
“哎呀,陈经理!”孟谨行连忙从榻上下来,“不好意思,中午喝高了!”
“您老小心着点!”陈运来很是殷勤地扶孟谨行,“领导就是辛苦啊,为工作、为百姓,常常喝得连命都搭上了,敬佩敬佩!”
孟谨行觉得陈运来这马屁拍得太没水平,可回头一想自己确实是为观山村要钱才喝成这样,心里还是有了些小得意。
“哪里哪里,”他嘴上也客气起来,“陈经理乐善好施,我得替观山村好好感谢你才成!”
他说着从榻上的包里取出五百块钱递给穆添,“小穆,到村里收点山货,咱们今晚好好请陈经理吃一顿,感谢他为观山村出钱出力!还有啊,请村委委员和各个村民小组长,八点准时到村委集合,一起商量一下修桥修屋的事,顺便把补助金了。”
穆添刚答应着要走,门口探进几个脑袋来,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真要修桥修屋?
孟谨行这才注意到,屋外聚满了村民,围着陈运来用拖拉机拉来的建材,兴奋得像过节。
“真的!”孟谨行大声回答完,又拿了两千块给姜琴芳,让她在姜家养殖场买头猪杀了分给村民,让大家攒足劲准备大干一场。
穆添、姜琴芳出门,村民们欢天喜地跟着去帮忙,孟谨行与陈运来坐下说话。
陈运来年纪比孟谨行还小一岁,但为人老到,除了大赞李红星与孟谨行一心为百姓外,间或也倒点苦水,说做点小工程赊来借去都是三角债,见不到几个钱,言里言外希望孟谨行在李红星面前多为他美言,他不会忘记经侦队兄弟们的辛苦。
孟谨行这才明白,李红星所谓的拉赞助,其实就是以公家名义捏了陈运来的痛处,趁机让陈运来放点血造福社会。
“这招好!”他暗想,有机会可以在姜万才身上试试。
陈运来本以为村里的村长都是吃肉不吐骨头,孟谨行却掏腰包请他吃饭,相比之下,他觉得孟谨行比李红星上路,因而不但动了让孟谨行帮自己说话的心思,更是决定亲自留下来帮着监工。
他小算盘拨得长远。
孟谨行手握村长实权,又是乡里的党政办副主任,年轻干部路很长,结交这样的人和投资没啥两样。
他打定主意,给孟谨行留个深刻的第一印象。
当晚的观山村犹如过节一般热闹,包括姜凤云等人在内,对孟谨行不仅言出必行了补助,还这么快就拉来修桥修屋的材料,都不由自主在心里暗赞这个年轻人。
次日开始,观山村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
雷云谣那个所谓的七天难关一过,立刻来找孟谨行,要孟谨行按承诺帮助迁坟并承担迁坟补偿,只字不再提合作。
“你一头在电话里答应我合作,另一头却装神弄鬼吓人,连乡里的合作也想赖掉。”孟谨行嬉皮笑脸不真不假地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装鬼装多了也会变成鬼!”
雷云谣的面色一下难看了,“你怎么知道的?”
孟谨行不答她,而是继续说,“我这人心里搁不住事,又贪杯,说不定哪天……”
“你敢!”雷云谣瞪眼鼓腮气咻咻地说,“姜、梁两家都不参与了,你还起个什么劲?”
“我是为村民们起劲。”孟谨行正色道,“观山村民日子过有得多紧巴,你应该看得到!小凤山是观山村的,我有义务为他们当好这个家,让小凤山挥最大效益。”
“大不了我提高承包金,迁坟的钱也自己出!” 雷云谣不满地说。
孟谨行笑着摇摇头,“你也不希望有一天你赚了钱遭人眼红,再又闹出些事来吧?”
“你威胁我?”
“你真是不分好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这些干部,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谁也保不了你永世太平。但合同不会因人的去留而变,给你以后的经营寻个保障、让村民更多地享有利益分配,大家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孟谨行努力说服雷云谣。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雷云谣心里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也知道孟谨行所言非虚。
从她到小凤山的那天起,她与整个观山村在为利益斗智斗勇,她一直把自己在小凤山的利益看得理所当然,但是那场洪涝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不是这里的村民不想改变,而是他们跟她一样有着一种惯性思维,只有跳出这种思维的框框,观山村和她才能真正和平相处。
……
三天后,观山村贴出众多布告,倡议村民扫除封建迷信思想,支持村集体参与小凤山开,。
十天后,小凤山三方合作开合同在桑榆乡政府正式签订。
当刘明学把乡政府的大红公章盖到合同上时,站在四周热烈鼓掌的乡领导和村干部,个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幅形态迥异的展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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