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课间休息,学生都拿出零食来吃,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进门,一个手里提着细竹编食盒,另一个手里提着一个八宝螺钿人物山水漆红食盒。
走到五姑娘桌旁,讨好地道:“姑娘,这是我家世子爷叫杏林斋师傅做的点心,加了料的。”
傅书琴目不斜视,也知道屋里的人都看自己,虚荣心满足,叫丫鬟,“打开,本姑娘看看,今儿送来什么好东西。”
细竹编食盒打开,傅书言不待招呼,几步窜到她姐姐桌旁,大眼睛冒光,馋得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探头往里看,伸手端出来一个碟子,吸吸鼻子,陶醉道;“金乳酥。”
另一只手又端出一个碟子,舔舔嘴唇,“见风消。”顾名思义,风一吹便化了,光听名字,甜糯到五脏六腑。
八宝螺钿人物山水漆红食盒里面套着三层攒盒,小厮小心取出来,道;“这是我家世子爷亲自想出的主意,叫王府里的厨子精心做的。”
攒盒一层里有八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是一种馅料各异的馄钝,共二十四种花色馄饨,每一花色扣一节气。
另一个小厮手里还提着一个细白瓷罐子,罐子里盛装着放了冰块的蜜水。
傅书言的小丫鬟檀香,赶紧拿过大水杯,忙忙地倒了一大杯,递给姑娘,傅书言喝了几大口,闷在屋里上了两个时辰的课,真心舒爽。
傅书琴嫌弃地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我这还没动,你先喝上了。”
傅书言没皮没脸,抓起一个馄钝放到嘴里,含糊道:“好吃。”
傅书言看八姑娘傅书锦的零食,都是早膳剩下的干粮带到学里,招呼,“八妹妹,快来吃。”
手提箸用碟子给傅书锦捡了几个馄钝,三姑娘傅书岚,四姑娘傅书宁,不等招呼,一拥而上。
二姑娘傅书毓一向跟五姑娘傅书琴不睦,吃自己带来的点心,傅书言招呼几遍不过来,端着自己的碟子走过去,夹起一个馄钝,往傅书毓嘴里送,傅书毓躲闪,“不吃。”
傅书言硬是塞进她嘴里一个,瞅着她,问:“好吃吧!”又把碟子里的馄钝全都拨到她盒子里。
傅书言走回她姐姐桌上吃,傅书琴瞪了她妹妹一眼,“你把我的东西送人情。”
傅书言鼓着腮帮子,又填进去一个馄钝,嘻嘻笑,“反正你也吃不了。”
“吃不了,我送人,用你送人情。”傅书琴边说,边给她拿了一块点心。
傅书言嘿嘿。
初时,傅书言曾想过破坏她姐姐这桩婚事,后来看高沅对她姐姐着实用心,傅书言蛮感动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姐姐性子刁钻,只有高沅有耐心包容她姐姐的脾气,且理王妃性子和顺,难得的好婆婆,平常接触的皇子王孙世家子弟里头,她小姐姐独跟高沅亲近,真是自古姻缘一线牵,她小姐姐若是将来嫁给别人,也未必幸福,傅书言倒不忍看两个人分开。
学里本族的几位姑娘从来不跟傅府的姑娘们掺和,一旁吃自己家里带来的食物,孔凤娴一小口一小口嚼着一块早膳剩的饼子,头埋得很低,没人看见她眼中的自卑嫉妒。
放学后,傅府姑娘们一道走,除了三姑娘傅书岚,没人理孔凤娴,孔凤娴识趣,跟丫鬟们走在一起,不靠近姑娘们。
傅书言替三姐傅书岚担心,孔凤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三姐跟她好,提防被她给害了,自己吃过的亏,怕三姐吃同样的亏,这话没法说,毕竟孔凤娴今年才六岁,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深了,傅书岚以为挑拨她们的关系。
“明日理王府还送不送吃食?”傅书宁回头笑着问傅书琴。
“咱们家是缺吃的还是刻薄着你们了,只想着别人家的东西好吃,那日让我也借你们的光。”傅书琴虽然这么说,其实是个大方的,一点不小气,尤其对她亲妹妹,自己得了什么稀罕物都想着分给她妹妹。
正说着,看见傅明华从外面回来,进了二门,傅明华打国子监放学回家,
“哥。”傅书毓喊了一声,傅明华转头看了她们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哥,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府玩?”傅书岚道。
“我没工夫,你们自己玩去吧!”傅明华边说,快步走了,似乎有什么事不开心。
傅明华今秋参加乡试,除了发奋读书之外,没什么嗜好,
傅书毓朝他撇撇嘴,“改日我们让二哥带我们去春游。”
姑娘们放学去老太太屋里吃晚膳,傅书言进门就嚷饿,傅老太太笑着吩咐丫鬟们,“快摆饭,七姑娘最禁不得饿。”
乔氏坐在老太太炕上做针线,闻言抬头,柔声道:“七姑娘长高了。”
“言姐嘴壮,不挑食,好养活。”傅老太太拉过孙女,“自打上学堂好像累瘦了,你那师傅我叫人知会一声,你年纪小,别太拘了你,不能像对你姐姐们要求太严。”
瞅瞅,惯孩子的祖母,孙女胖,不让节制饮食,念书怕累着。
傅书言听老太太要派人给先生说,小脸一紧,慌忙摇手道;“老太太可千万别去跟先生说,先生对孙女很关照,是孙女自愿学的。”
傅老太太看眼乔氏,想起道;“二丫头、三丫头,明儿也跟你大姐一起跟师傅学女红。”
傅书毓邹着脸,“孙女还要上学。”
傅老太太道:“姑娘家认得两个字就行了,能持家看账就行,女红好才是一个女人的真本事。”
傅书毓一提女红就头痛,傅书言最理解她二姐姐,傅书毓这样急性子做不来磨叽功夫活。
傅书言摇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老太太,上学不是坏事,既然二姐姐愿意去,老太太就让她去吧!下课以后练女红,老太太说好不好?”
傅老太太禁不住孙女厮缠,无奈,“好,好,不嫌辛苦,就下课以后练女红。”
傅书言看老太太答应,朝傅书毓做了个鬼脸,傅书毓朝她梭了一眼,意思是有你的好处。
二姑娘不用学女红,三姑娘自然跟着不用学了,傅书岚是既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女红,喜好弹琴,家里不请师傅教,她大姐姐跟师傅学女红、看账,礼仪,傅府的规矩,姑娘出嫁前,要学会持家,以便到婆家主持中馈,务实,琴棋书画,不能当做正经事去学。
大姑娘傅书韫也只学了半年的琴和画,师傅辞馆,也就没再提起请师傅的事。
老太太屋里出出进进丫鬟们,开始摆饭。
“国公爷回来了。”随着丫鬟一声通禀,堂屋门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丫鬟挑起撒花门帘,傅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傅鸿今日没穿朝服,着一身天青色湖绸夹袍,更显身材颀长,面白如玉,清俊的五官,尤其一双狭长凤目,俊美异常,傅书言叹她爹长了一副好皮囊。
乔氏听傅鸿来了,收拾起针线,移步往后堂走,傅鸿进门,望见佳人离去的背影,乔氏指尖一挑珠帘,似无意回望一眼,正好跟傅鸿目光对上,乔氏垂眸,快步离开。
傅书言心底冷笑,欲擒故纵,拿捏男人的好手段。
傅鸿愣怔片刻,才转头看向老太太,“儿子给老太太请安。”
“鸿儿,你最近不忙,来我屋里勤了。”
傅老太太无心一问,傅鸿略尴尬,“儿子不忙,想多陪陪老太太。”
明明为了个女人,装什么孝子贤孙,傅书言看他父亲神态颇不自然,泄露心底的秘密。
傅府几位姑娘自傅鸿进门都站起身,傅鸿在下首落座,看向老太太身旁的闺女,“放学了。”
“是,父亲。”傅书言正色回道。
傅鸿问:“先生讲什么书?”
“回父亲,先生讲女诫。”
“背一段给为父听听。”
傅书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朗声道:“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只,天则罚之……. 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
傅鸿面上发热,不知女儿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诵读这一段,听着不入耳。
傅书言是反对封建礼教的,什么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丈夫丧妻可以再娶,妻子失夫,为何不能改嫁?若讲忠诚,也该是夫妻彼此忠诚。
傅书言为讽刺打压贱人,违背自己的心,借用一下封建礼教,看他父亲愠怒,显然触了她父亲的逆鳞。
傅书岚悄悄扯了下她袖子,小声道;“先生没讲这段,你怎么会背诵?”
三姑娘傅书岚别看上课不专心听讲,难为她还知道先生讲没讲,傅书言淡定地小声道;“我提前预习了。”
旁边的傅书毓听见,向她投来一个惊叹的眼神,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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