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天道好轮回
陆城的第三封信是在隔日送到的,那时陆城已经离开帝都已经一个半月有余,尚且不知道侧妃已经定下来的消息,信很短,字迹有点潦草,可以看出来潭州的事情必定很多,他也无暇分身分心,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长安看了信简直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辛弃疾看到自己的这首被用在了这里,是不是气得捶胸顿足,可是若是真的从这句话字面看,可不就是陆城在西北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贺长安么?想到这里心里面还是有些感动的。
提起笔写信的时候,先是用一页纸把选修这件事情平平淡淡的叙述了一下,叙述完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二页纸反反复复写了几次,又搓了几个纸团扔掉了,最后才又拿了一张纸,压平了,写到,我愿信你。
可是贺长安的第三封回信送出去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等到陆城的回信,知道贺长安心中焦急,贺甲青还特地来找过贺长安一次,蹙着眉头告诉她,南安国今年也不知是招惹了哪路天神,总之每年春天本来应该是南安人过得最富足的时候,却没想到今年的草场长出来的草也都是枯黄的,牛羊根本都没办法吃,而没有了肥壮的牛羊,南安人的生活一下子就过的比严冬还不如--严冬就算没有草场,总还是会有些春夏积攒下来的风牛风羊,可是天灾猝不及防,南安人为了活命就只剩下了一条路--抢。
陆城之前的信上还写到说潭州的春天是这个城市一年四季之中最让人惬意的季节,因为没有战争,可是这一点短暂的安宁,都因为天灾而被打破了,贺长安终于理解为什么陆城上一封写着的信自己那样潦草了。
潭州要开战了,陆城虽然是留守潭州的皇子,并不像韩国公耿威那样要披挂上阵指挥全军,可是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陆城却一项要求自己和所有的战士同吃同住,绝没有格外开小灶,所以他在潭州必然也不能轻松。
白氏自从听说潭州战事起之后,就戒了荤腥,整日在巩昌伯府的佛堂里面给夫君巩昌伯贺成功祈福,只希望这一场战争,她也不求能给贺家带来什么功名利禄,只求不要伤及到巩昌伯身上的一根寒毛,便愿意折十年阳寿。贺长安平日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做,便跟着白氏一同去小佛堂诵经,心中便也感慨,纵然白氏和自己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爹贺成功也是盲婚哑嫁,可是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了,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就是她现在,心里面想着的也是,她不管结果如何,只希望陆城能够完完整整的回来。
潭灵二州的烽火硝烟,对于帝都的影响,也仅限于家里面有人身在潭灵二州,帝都的人多了一分惦念罢了,大宣虽然也要倾尽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军力投入到打仗之中去,但是比起南安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宣前一年粮食的收成还是极好的,且今年庄稼长势也不错,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很轻松自在的。
贺长安就在这种憋在心中却不能诉之于口的焦虑之中每日熬着,得不到陆城私底下写来的新,便只能听花楠和贺甲青传递关于前线的消息。
四月初三日,南安首领瓦尔图姆率军攻打灵州,因灵州守卫较为薄弱,潭州派出巩昌伯和二皇子带领三千士兵前去灵州增援,却不料天公不作美,路上竟然下起了罕见的四月天冰雹,三千将士差点在距离灵州四十里处迷路,好在陆城早有准备,让增援将士把早早编好了的好几层草做的斗笠戴在头上,本是放着突然下雨,却不想在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虽然也打穿了不少斗笠,但是总算是及时到达了灵州,将瓦尔图姆打了回去。
四月初七日,瓦尔图姆因为攻打灵州未果,且南安军队死伤惨重,南安太子太子欲将瓦尔图姆治罪,瓦尔图姆在部将的帮助下连夜出逃,逃到了潭州祈求可以投降大宣,韩国公耿威疑心其中有诈,认为瓦尔图姆是南安派过来的细作,要将瓦尔图姆关入潭州军营日夜严密监视,力求让南安太子自断臂膀,陆城却持不同看法,他亲自到军营了见了瓦尔图姆一面,问了许多问题,并且决定留下瓦尔图姆为潭州军效力,瓦尔图姆自是对陆城感恩戴德,本来已经引以为忘年交,却不想瓦尔图姆在送陆城出来的时候,陆城却拔出佩剑看了瓦尔图姆一刀,伤得很深,却并没有伤及筋骨。
整个军营都很是诧异陆城为什么这样做,陆城却说,不论瓦尔图姆现在是为哪一国效力,他都曾经是南安的大将,这一剑是他欠大宣数百上千死难将士的,自然应该先还清。此举赢得了潭州军上上下下的赞誉,因为连年征战,战友同袍的情谊早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取代,真心投降之人杀不得,但是陆城却给了他一剑,此举同样大快人心。而且伤了一条胳膊的瓦尔图姆因为养伤,一时半刻也不能拎起刀上战场了,这边正和韩国公耿威之意,留他在幕后做军师。
瓦尔图姆却也是条真汉子,一声不吭的受了陆城这一剑,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匆匆包扎好才道:“多谢殿下赐剑,瓦尔图姆本来还犹豫投降大宣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又实在是无路可走,可是今日瓦尔图姆看出了殿下是一条真汉子,瓦尔图姆甘愿从受过这一剑之后,将南安彻底忘掉,改名换姓,为大宣开疆拓土。”
最后陆城还真的给瓦尔图姆赐了名为靳忠。
花楠跟贺长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神之中都是钦佩的神色:“奴婢一直很佩服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心甘情愿的效忠他。”
之后战争就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前线甚至很难再有消息传过来,即使偶尔有消息,也都属于军情国机,是不可能传进长安的耳朵了,不过长安却也不像之前那样闲着,因为史琪马上就要出嫁了!
史琪在帝都可以依靠的亲戚便只有巩昌伯,白氏身为巩昌伯夫人,必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心思替史琪操持婚事,因为史琪的婚事是圣上下旨赐婚的,所以说史贺氏原先为史琪预备的嫁妆就显得单薄了,好在皇帝在五月初一日那天赏下来了一架块头极大的富贵吉祥玉如意,用的还是整块的上好的蓝田玉雕琢而成,算是放在了第一抬凑门面,因为圣上赏赐了东西下来,东西各宫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皇后赏下来了一对洒蓝开光五彩百鸟朝凤大瓶,庆妃则赏赐了一对绿地粉彩花卉樽,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四皇子生母倪嫔也赏下来了一对五彩喜鹊登梅葫芦瓶。帝后宫妃赏赐装了四台,江阴侯又添了不少嫁妆过来,不过因为江阴路途实在太遥远,却没有多少特别结实的实抬。江阴侯却也不傻,心知自己孙女嫁了公主之子已是高攀,若是嫁妆轻了只怕是会被公主婆婆瞧不起,倒是陪了不少的庄子铺子,终于凑足了八十抬嫁妆。
五月十六日的傍晚,史琪敲开了贺长安的房门,倒是让贺长安诧异了一下:“琪表姐明日就要出阁了,怎么今日还有心情到表妹这里来做客?表姐倒是应该多多休息,听郑嬷嬷说,成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现在的史琪,已经和半年多以前看起来判若两人,圆圆的脸还在,脸上的酒窝也依然温婉可人,但是半年的时间,郑嬷嬷已经把她教成了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偷着贵妇风范的待嫁娘子,贺长安看着现在的史琪脸上舒心却又带着羞怯的熊冗,心里也不由得暗想,若是明日她要嫁的人,不是许林彻,而是大皇子,若她不是许大少奶奶,而是大皇子侧妃,只怕史琪都不会有这样舒心的笑容吧。
却没有想到史琪开口道:“长安妹妹,今日表姐来,是来多谢你的大恩的。从前表姐一直生活在江阴,对于帝都的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的,若不是长安你和大表兄出手相助,只怕明日史琪就要被抬上一顶青布小轿入宫给大皇子做侧妃去了,之前史琪并不明白这些,还道是自己好命,后来听郑嬷嬷和花楠姑姑讲了许多,才慢慢理解到了妹妹的一片苦心,还希望妹妹不要怪姐姐这一声谢来得太迟。”
贺长安怔了一下,她本来从来没有想过听史琪谢自己,或是心中对自己感恩戴德,只是觉得史琪那样好的一个姑娘,若是放在了陆垣身边,只怕又要被那个人渣糟蹋了,而且史家不同于宜春侯府,跟巩昌伯府关系还算是不错,当初她出手相助,也是因为不想跟陆垣有太多的牵扯。
可若是她没有帮史琪,是不是也不会有街市惊马那件事中陆城对自己的青眼了,不由的感慨,这世间真的是天道好轮回,到头来她的出手相助,却还是成全了自己啊。
只盼这天道,也真的能够善恶有报,贺长安默默祈祷,陆垣,我定要看着你有朝一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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