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安槿姐妹们去了园中游玩后,赵氏已经有些厌倦和官夫人们的社交,正想着怎样找机会见见二女儿阮安柟,就收到了赵太妃娘娘的传召。
当阮家姐妹和人互掐时,赵氏正在皇庄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的一个小院子里陪着一身素服青袍的赵太妃下棋,旁边侍立着着身着绯色梅花烟罗裙的阮安柟,相较已往,垂目侍立的阮安柟看起来气质贞静沉默了许多。
落完一子,赵太妃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曦儿,多年未见,你的棋艺荒废了。”
赵氏略有些羞惭道:“姑母,我已多年未曾习棋。”她这些年养育女儿,打理家务,早已少碰琴棋。
赵氏已有多年未见赵太妃。当年她拒绝委屈自己嫁给尚为太子的今上,下嫁阮家二公子,却是逆了赵太妃的意的,赵太妃无意为难于她,却也从此不想见她。
今天她打探阮安柟的消息,却意外的受到了赵太妃的召见,本来心下忐忑,不知赵太妃突然召见自己,是否有意主导阮安柟的婚事。谁知过来了,却又只是让她陪着下棋,一如十七年前在宫里自己陪她的日常一样。
赵氏屡输三盘,赵太妃无趣,正待她准备起身离席之时,却有小宫女匆匆过来在赵太妃的掌事姑姑樊姑姑耳边一语,樊姑姑脸色顿变,她行到赵太妃面前,低声跟她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赵太妃听了又坐回了位置上,脸上倒是多了些兴味,挑眉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了赵氏和阮安柟一眼,道:“刚刚宫女来报,二皇子府的小郡主和承恩公府的小姑娘一和阮家的几位小姐闹了起来了,据说,阮家的一位小姐还被砸了脑袋倒地未醒呢。”
赵氏猛的站了起来,面色遽变,担心惊惧显露无疑,口中道:“姑母。”眼睛却看向了一旁来报告的樊姑姑。而侍立一边的阮安柟也是脸上血色流失,刷的一下就白了。
在赵氏继续开口前,赵太妃截住她的话喝道:“曦儿,坐下。”又将目光调向樊姑姑和阮安柟道:“樊姑姑,你去处理一下吧,如有必要,就都把人给带回这边。柟姐儿,你也去看看,不要冲动,看着樊姑姑行事即可。”
看阮安柟随着樊姑姑出去了,赵氏还是站着不动,似乎极想跟着一起过去,却又不敢真的违了赵太妃的意。赵太妃看她焦急不安的神情,便略带讥讽的笑道:“怎么,你觉得你过去比樊姑姑过去更有用?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难怪柟姐儿被人逼到这个程度。你放心,被砸晕的不是你的女儿,只是那个随同一起来的阮家女孩儿。”
赵氏闻言,焦躁不安的神色褪了褪,却又脸上一白,随即又因为愤怒而慢慢涨红。
“坐下吧,”赵太妃对着赵氏道,又侧头对之前一起来报告却尚未离开的一个小宫女道,“你把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包括众人的神情说的话都不要漏。”
小宫女会意,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众人如何说话行事,发展到长公主幺女李湘君拿砚台砸人,阮安姝互着阮安梅被砸晕,李湘君又拔簪向阮安梅行刺,安槿撞到李湘君,直至安槿狠踩李湘君的手腕为止,说得清清楚楚,令人如临现场。
赵太妃不动声色,赵氏却听得怒不自抑,又恨又心疼,恨不得立即就赶了过去。她本是顺国公府的幺女,赵太妃的侄女,幼时都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虽这几年受了些挫折,但一个不算得势的长公主府的小女儿,她怒急之时,内心深处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你看,曦儿,你低嫁了,心气还这样看,不过是仗着自己是顺国公府赵家的嫡女,仗着你母亲会帮你,觉得凡事只要有母亲在,就必能帮你解决。”见赵氏似不明自己现在提这个干什么,更有不服之意,仿佛说这跟母亲有什么关系?
赵太妃慢慢伸手拿起一枚棋子,摸了两下,微讽笑道,“没有顺国公夫人幺女的身份,没有你母亲,你现在过去,是让长公主责你尊卑不分呢?还是让太后娘娘叱你教女无方吗?没有你母亲,你如何把檀姐儿嫁回赵家?现在又让我留下柟姐儿?还有这么些年,你没生下儿子,没有你母亲,别说嫁妆保不住,只怕是早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据我所知,你女儿们的教养,婚嫁,哪样少了你母亲的影子?”
赵氏听得脸色青红交加,慢慢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赵太妃却没有停止,继续道:“是你母亲一直维系着你所谓的骄傲和骨气。可是你看,现在柟姐儿的婚事就已经闹到这样,被人屡次当面侮辱。你看着,后面的梅姐儿,桐姐儿,槿姐儿,你还是要让你母亲帮你忙前忙后,求这个拜托那个吗?”
“可是你母亲年纪已经大了,还能为你护着几个姐儿多少年呢?若你母亲去了,呵呵,外家,庄家也是你的外家呢,可是你看看,她们是怎么对待你,怎么对待你的姐儿的?!”
赵氏听得心悸,泪水终于忍不住慢慢流了出来,她有自己的骄傲,可是她的骄傲并不能保护自己的女儿。她颤抖着慢慢跪下,良久低喃道:“姑母,姑母……是我错了。还求姑母给姐儿们做主。”
赵太妃慢慢放下棋子,看着赵氏,良久道:“既如此,你先领着柟姐儿回家,中秋后,和槿姐儿一起送回我宫里吧。”
“槿姐儿,”赵氏低声重复道,猛的抬头,“不,姑母,槿姐儿她这么小……”柟姐儿是被逼无奈,可她不想她的槿姐儿和皇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以为我让她进宫做什么?”赵太妃怒喝道,“哼,给你继续教养着,全部废了。你刚才都听到了,槿姐儿直接把李湘君撞翻在地,还敢狠踩李湘君的手腕,你确定你能安全的留着槿姐儿在家?!一个李湘君没什么,难道长公主,哪怕是不得势的,难道想废了个没有什么家世的小姑娘还不容易嘛?更何况陛下因为怀王的事,对袁太后多有内疚,很多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怀王是先皇文帝的第三子,也是袁太后的独子,少时和尚为太子的当今外出打猎时,为救当今而摔断了腿,虽经太医救治,还是跛了脚,而且后来也并没有因此让怀王留京,还是早早被打发去了贵州封地。因此当今陛下对袁太后多有容忍。
见赵氏目光茫然,赵太妃语气缓和了下,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我原以为柟姐儿是她们姐妹中生得最好的,才惹了这么多的是非。可是最近我竟听说槿姐儿才九岁,已经隐隐盖过她的姐姐们,说是有几分我的影子。”
她讽笑了下,继续道,“呵呵,如果真这样,那也没什么,可是你母亲却很担心的跟我说,那哪里是像我,分明就是似足了先皇元后!你是见过先皇元后的,那是个什么模样,当年先皇和汉中王为她都怎样发疯,你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你觉得生成那副模样,你想把她捆在身边,就捆得住吗?她现在才九岁,我可是听说,承奕那小子就已经为了她把自己表妹往水里摁了。”
赵氏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想再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虽然仍是担心着急,她还是被失魂落魄留在了赵太妃处等着消息。
而赵太妃眼里将来会是风华绝代的阮安槿此时正头发散乱的被人从群殴现场拎了出来。却是皇庄中隐在暗处的侍卫宫女们见园中侍女不能控制群殴现场,实在看不下去了跳了出来把双方都拎了出来 ,隔开来放着,直到皇后的掌事宫女出现,把双方都请到了附近靠近南院的一个小院子里。
樊姑姑和阮安柟到的时候,阮家姐妹已经被安置在了院子里的一间厢房里,几个姑娘形容都有些狼狈,围坐在了房间唯一的床边,那上面正睡着仍昏迷不醒的阮安姝。阮安姝头上的伤口已经请了太医处理,被白布带包扎起来,但还是人事不知的昏迷在床上,旁边坐着暗自垂泪的阮安梅,和漠不出声的阮安槿阮安桐。
安槿此时坐在床边目光有些呆滞,看起来有点像吓坏了的样子。其实她是在想着今天这事到底是咋回事,至于打了那个长公主小女儿李湘君的潜在风险,她倒是不担心,来什么接什么呗,总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安槿觉得最近自己一定是惹了衰神,或者是她们姐妹都惹了衰神,怎么穿过来两年的平静生活一下子就波澜壮阔起来了呢?
今天她打李湘君是下了狠脚踩的,实在是憋屈的狠了,怎么谁都敢来跑她们姐妹面前耀武扬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威胁,推下河,毁容,一拨接一拨不待停的。
她知道这一架打了,可能自己的名声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就得带上泼辣狠毒的字眼,可是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让来惹她的都掂量掂量能不能惹得起好了。李湘君敢骂她们姐妹坏她们姐妹的闺誉,她就让她也感受一下被谣言的感觉,想必这之后,李湘君觊觎自己姐夫这个传闻会比她们姐妹的画像八卦还要更火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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