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道观,看到丢了脑袋的明崇俨,脸上的震惊比武则天犹有过之,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凶手是谁。
然后更震惊的是,唐敖怎么可能杀的了明崇俨?连她都在精心准备,几次想要下手都因为信心不足放弃了呢!
武则天紧绷着面容,让她妩媚的颜色多了几分肃杀,瞥了心月一眼,冷声道:“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杀了明崇俨。”
心月心中有些不悦,这两年武则天宠信明崇俨,她早已不是武则天的亲信了,没想到明崇俨一死,武则天就对她颐指气使,当她是抹布吗?
心中不悦,心月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件事她不管不行,换做旁人,如果真查到唐敖身上,岂不糟糕了?
天亮时分,明崇俨被杀的消息在皇宫中传开,李贤早上起来就听到这个事情,不由得拍手称快。
李贤看明崇俨不顺眼看久了,尤其是明崇俨在李治和武则天面前说他的不是,说他没有仁君之相,那时候李贤就恨不得拍死明崇俨,结果明崇俨这么快没了脑袋,这难道是天谴不成?
“道生,愣着干什么?去尚食局知会一声,今日多加几道肉食,本宫胃口尚好,哈哈。”
赵道生从迟愣中回过神来,看着喜不自胜的李贤,转身之际,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天光过午,心月在武则天的寝宫内回禀彻查明崇俨被杀的线索,心月的确查了,但却是寻找唐敖的踪迹,结果皇宫中没有,英王府也没有,这让心月不免有些担心。
武则天还没有听完心月的敷衍之词,宫女进来说道:“娘娘,外面有个叫赵道生的内侍太监,说是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说话。”武则天听说是内侍太监,那肯定是有品级的,难道是李治的身体又恶化了?
当赵道生进来后,武则天和心月都是一愣,因为赵道生的脸庞,一点都不输给她们,如果不是穿着太监服饰,只怕还以为是宫中的妃嫔呢!
不等武则天发问,赵道生俯身跪地,嘤嘤泣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前来出首告罪,正谏大夫明崇俨明大人,乃是太子爷派人所杀,此事奴婢全部知情,心感忧惧,特来向皇后娘娘禀报。”
“你说什么?”武则天难以置信,明崇俨是被李贤派人所杀?什么人能杀的了明崇俨?
心月同样震惊不已,唐敖什么时候和李贤搅合在了一起?这不可能啊!
赵道生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娘娘,太子爷不但派人杀了明崇俨,更是在东宫私蓄武士,埋藏铠甲,准备效仿玄武门之变,举兵谋逆。”
武则天一下子坐在牙床上,脸上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震惊,反正心月没看明白。
“孽子……逆子……”武则天镇定精神,絮叨了几句厉声道:“来人,即刻传御林军左都尉丘神绩,带兵彻查太子东宫。”
赵道生在头前引路,将身边凶神恶煞般的丘神绩引入东宫马坊,径直来到马坊的角落,指着泥土新翻痕迹的地方说道:“将军大人,就是这里。”
赵道生在这里埋藏了几副铠甲,都是从李贤的寝宫偷出来的,明崇俨已经死了,赵道生准备借此诬陷李贤谋反,如果能成功固然好,即便失败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丘神绩面目可憎,但是心细如发,看着地上泥土的痕迹,不由得瞥了赵道生一眼,但还是命人将地面刨开,果然找到了几副明光铠。
“继续挖。”丘神绩叫人把马坊都翻一遍,结果在马坊的另一边,有了重大发现,竟然从地下挖出了铠甲兵器数百套。
赵道生傻傻的看着挖出来的铠甲和兵器,脑子嗡嗡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李贤真的要谋反?自己算是歪打正着?”
东宫马坊发掘出众多兵甲,丘神绩就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作为御林军左都尉,丘神绩还有些军事常识,东宫私藏这些兵甲,根本毫无用处,太子李贤聪颖过人,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丘神绩想起内宫前去御林军传令时,那个太监特别提到的西北角三个字,丘神绩悚然而惊,顷刻间出了一身透汗。
丘神绩看看神情痴傻的赵道生,立即拿定了主意,此事他只能站在皇后武则天一边,否则单凭今日之举,来日李贤登基继承大位,要砍的第一个脑袋就是他的。
赵道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丘神绩叫人绑了起来,赵道生是重要的人证,丘神绩可不想有丝毫的闪失,随后传令御林军包围东宫。
唐敖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有东西在脸上爬,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抓到了一团软肉,还有些咯咯愣愣的触感,吓的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蟾蜍。
唐敖把蟾蜍扔到一旁,这才发现他半躺在水边,水里布满了漂浮的死鱼烂虾,更远处还有几头倒毙在岸边的野鹿,看死鱼和野鹿的死因,分明是中毒而死。
“我竟然没有死?”唐敖难以置信的伸手放在眼前,又看看阳光下的影子,的确是没死的样子。
“这些鱼虾野鹿,肯定是因为我身上的毒而死的,倒是几只蟾蜍因为身有毒性而幸免于难。”唐敖爬到干爽的地方,很快就明白了水边为何如此凄然。
唐敖看看身上,伤口已经痊愈,没有留下丝毫的疤痕,盘膝坐地运转道经,金液大丹的毒性竟然也不见了,不禁让他啧啧称奇。
“这是捡了一条命吗?金液大丹的毒性那么霸道,怎么会让我平安无事呢?难道是因为吞噬了明崇俨的鲜血?”
唐敖想不通,或许真是明崇俨的血有神奇的地方,镜花世界,鬼国鲧氏,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啊!
既然没死了,唐敖就想回城里看看,明崇俨不光是李治和武则天宠信的术士,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来到大唐呢?和那个被他推下河的金光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一脑子疑惑的唐敖,在河边洗漱干净后,穿着破衣烂衫来到长安城的东门,离的很远就看到城门处人满为患,似乎被军兵把守不允许进城。
唐敖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明崇俨被杀已经被人发现,如此一来只能等晚上再潜入城内了。
唐敖走在外城的坑洼道路上,看着不远处的酒肆,记得上次就是在那里喝的微醺前去击杀明崇俨,今天无意中走到这里,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唐敖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抬腿走进酒肆,让唐敖诧异的是,店里的伙计竟然还认得他,不用他说话,就送来了几坛酒和一碟干鱼片,末了还说:“客观好久没来了,上次也是风尘仆仆,多吃些酒,解乏。”
酒是酸浆,鱼片松软,唐敖还是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的坐下喝酒,眼中看着酒肆外面的行人,脑子逐渐的空明起来。
几坛酒被唐敖不知不觉喝光,再拿起坛子倒酒,发现坛子已经空了,有了六七分醉意的唐敖拍着桌案喊道:“伙计,上酒。”
酒来了,却不是酸浆,而是一坛香气四溢的百花酿,唐敖的目光顺着酒坛子往上看,心月的脸庞好似重影,怎么都聚不到一起。
酒肆内的人早已被心月赶走,看着痴傻呆滞的唐敖,心月给唐敖倒了一杯酒:“放心吧!酒里没毒。”
唐敖看着杯中颜色好似琥珀的酒液,不禁想起了被武则天毒杀的贺兰敏月,轻叹一声,仰头一饮而尽,畅快道:“好酒。”
“还有一颗大好头颅,为何不见了?”心月又给唐敖倒了一杯:“你的胆子真不小,竟然敢独自一人对付明崇俨,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杀了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敖转着酒杯:“圣贤有云,虽千万人吾往矣!何惧一个狗道士,管他来自镜花世界还是鬼国鲧氏,不杀他,我心绪难平。”
心月听到镜花世界不以为意,但是听到鬼国鲧氏,娇躯不禁一震,手里拎起的酒坛子跌落在桌案上,定睛看着唐敖:“你说什么?明崇俨来自鬼国鲧氏?”
唐敖没有回答心月的话,双手捧起酒坛子,对着嘴巴一口气喝光,随即酒气上涌,打了一个酒嗝,身子摇晃看着心月,舌头有点发硬道:“你投书十几封,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看,也没有去见你吗?”
心月眉头微皱,看来唐敖不是不知道她几次都在书房外面的树上,开口问道:“为什么?”
“你已经不是你了,变的和明崇俨一样,明知道李弘身中绞龙散之毒,却选择视而不见,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唐敖把话挑明,心月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之前她猜到是这个原因让唐敖跟她疏远,今日听唐敖亲口说出来,杨柳枝般的身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你不懂……”
唐敖突然大笑起来,转身朝酒肆外面走去,声音传到了心月的耳朵里,略显悲凉:“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往昔今日,原来竟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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