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泰二十六年,素来康健的皇帝突然驾崩,东宫太子尚未继位,一直闲人般无所作为的庶出皇长子突然发难,毒杀太子宣布登基,一夕间风起云涌血染京都。除异己,亲心腹,朝堂肃清,不出两月太子一脉几近绝迹。
"全除了,改种玉米。"自打开春之后就一直不曾下过雨,春雨如油没了水的灌溉,地里的稻苗几乎全数枯子,已是五月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烈,却没有半点下雨的兆头,经历过几次大旱的桂老爹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站在地边上叹了口长气,村边上的小溪已经干了,大河的水位也越来越低,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又会回到种什么死什么的日子。
桂家几兄弟互相看了看,默默无声地拿着锄头下地,不止是他们,附近几个村头的情况全都一样。
周晓晨站在河边,因为无雨四周的村民又全靠着大河的水浇灌种粮,水源严重不足的河道窄了一半,这阵子岸边已出现了不少死鱼,村子里的人大多用的是这里的水,无论是干枯还是污染都不是一件好事。
"桂月清,别傻站着了,还不快帮我捡鱼。"高大山蹲在河边上,把一条条刚死的鱼装入篓子。
周晓晨皱皱眉:"死鱼可不能吃,会拉肚子的。"
高大山手上动作半点不停:"我娘说了,天再这么旱下去肯定种不出粮,不想被饿死现在就得开始存粮。这些鱼晒成干正好,你别愣着了,去挑那些才死的,一会儿我拿网子来网你也跟着来,嗯,你回去时商各叫上泽二哥,等别家想着了这鱼可就没咱们的份了。"两年前高猎户上山时出了意外,高家一夕之间失了顶梁柱,高大嫂守着儿子没改嫁,没有了主要的劳动力她家的田地荒了大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懵懂无知的少年快速成长。
周晓晨心知他说得对,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她不想得更长远些,没再犹豫也跟着捡了起来。
背着一篓子死鱼,周晓晨回到家时姐姐刚浇完了菜地,女孩如今已经及笄,正是发育成熟的时候,日渐修长丰盈的身体昭示着她已成为了少女。
"咋弄了这么多死鱼回来?"桂月梅帮弟弟卸下篓子,瞧见里面的东西后惊声问道。
周晓晨擦擦汗,"大山说把这些鱼晒成干,先存着以后万一没吃的能顶顶事儿。"
桂月梅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须臾才开口问道:"真的会连吃的都没有吗?"虽不似老一辈那般经历过天灾,可久旱之后的惨事她也是听长辈们说过的,想到她每日浇水仍旧不停发黄枯死的菜心沉了沉。
周晓晨抿了抿嘴,对于这样的灾害她也只是在电视新闻里听说过,可是,历史书影视剧里从不曾缺过对于饥荒的描写,流民残杀易子而食脑海里的画面叫她心发寒不敢深想,勉强地笑了笑宽慰道:"姐,你别担心指不定是咱们多想了,再说了这些先存着,有备无患嘛,我和大山约好了再去网些,你和娘在家偷偷把鱼处置了,尽量别叫人瞧去。"
听出弟弟话里的意思,桂月梅认真地点了点头。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晒鱼做干这样的事刚开始还好,不多久便如高大山说的那样,远近的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抢着干,更有夜里摸黑下网的,桂家人也不落下,因高大山网鱼时也没瞒桂家,他家又是孤儿寡母的,是以每每网鱼都会叫上他一块儿无论最后收获多少都会分他一份,也算是有个照应。
再到七月入夏之后,每日艳阳高照,田地里的泥已经有了龟裂,这注定是颗粒无收的一年,男人们已经不再下地作无用之功,反而时不时组队上山狩猎,也有一些跑去镇子寻求赚钱的机会,家里的粮食日渐减少,米价以看得见的速度飞快增长,往年热闹的村庄如今显得格外的沉默。
大河现在只能勉强称作为溪,里面的鱼几乎绝迹,水不够用卫生条件越来越差,往年粪便作为肥料,这会儿地都荒了那些污物难以处理,周晓晨经过村尾时,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的臭味,眉头皱紧了起来,灾难饥荒若再加上瘟疫,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她飞快地往家跑。
桂家院边的老槐树下,桂家的男人们或站或坐地围着说话。
"爹,您瞧这天还得旱多久?"这样严重的旱灾,年轻一辈的只听说话没经历过,到底该何去何从,心里个个没底。
桂老爹抬头看了看天,日头正足天空发白竟连一朵云都瞧不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今年是没指望了,只怕明年也一样。"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惊了,桂老二向来是个没啥大主意的人顿时惊慌道:"那可咋办呀。"
桂老五的手在腿上来回搓着,他媳妇才给他添了个小儿子,遇上这样的事,媳妇月子没能好好做奶水不够,那娃养得皮包骨头小鸡仔似的,若再这样下去,怕是养活都难,想到三哥家院子角边上的那个小土包他心里就不好受。
庄稼人靠天吃饭,老天爷怎么样又哪里是人能够说得准的,曲指算了算日子,桂老爹的眉皱得更深了些:"也不晓得今年的税是怎么个收法。"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桂老大舔舔发干的唇,"咱们这儿闹了这么大的旱,总得上报给朝庭的吧。"往年也曾有过收成不好的时候,多少都会减上那么点。
"难说。"桂老二插嘴:"皇帝登基都没提减税的事。"旧例每朝皇帝登基都会下旨减税,这一次新皇上位却只字不提,老百姓可不懂庙堂上的事,皇帝仁不仁就只看减不减税。
这越说越没底,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看不到希望偏又因为根扎在了这片土地上而不愿轻易放弃离开。
桂老三心里最是焦急,因秦氏的病家里花去了不少积蓄,这几年辛苦日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些,又遇上这样的事,只怕到时候还得寻人借银子,抬头看看大哥,他家年初时才凑够了彩礼钱给江哥定了一门亲眼下手头松快不到哪儿去,二房他就不指望了,至于老五他才添了个小儿子,小侄子病秧秧的活不活得了还得另说,到别处借这样的年景谁又肯呢?正犯愁抬眼见儿子形色匆忙地跑进来,忙开口问道:"清哥,你这是咋了。"
周晓晨原本想着爷爷是过来人,在村子里辈大说话也有份量找他商量最好,这会儿看到家里的男人都在,于是也不啰嗦把她发现的隐忧细说给众人听。乡野农户本就对卫生不是那样的重视,他们不懂得所谓的细菌传播,更不知道饥饿会让人体的免疫力下降,许多陋习早已习惯,眼下都盯着旱灾呢谁又会想到那些事。
"你是咋想到这些的。"桂老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
周晓晨道:"我从姥爷的医书和杂记上看到的,但凡遇上灾荒总会有时疫,医书上也说了病从口入,又脏又乱的地方总是容易染病。"
农户人书读得不多也不是那么讲究,可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何况秦老夫子在众人心里的地位不同,听这些都是书上头说的,原本觉得小孩子危言耸听的也多了一份正视。
"闹灾饥荒都会叫人身子变差,若再久居脏乱之处得病的可能也就更大,到时候你传我我传你,就成了时疫。"周晓晨见众人无甚反应,卖力的继续说。
桂老爹也不打断,听着他说了好一通直到结束,这才不急不慢的地问:"这都是书里说的?"
周晓晨斟酌道:"大半是书里写的,还有一些是我自个儿想的。"
桂老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书里有没有写过有啥对策?"
周晓晨却有些犯难,她知道问题所在却没有太多能够处理的法子,古代各方面都太过于落后要确保环境的卫生整洁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是因此她才急着过来找大人们,希望能够有合理的处理方法,抿了下唇,试着说了几个她觉得可行的法子最后又添了一句:"书上记的都是一些大城池用的法儿与咱们这儿的处境有些不同,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
盯着孙子看了好几眼,桂老爹他没能说出更具体的法子也不觉得失望,毕竟那只是个十岁的娃,比之同龄的孩子已聪慧得太多,于是也不再问转过头对着儿子们说:"你去,把村长里正都请来,再去各家把能主事的叫来,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要怎么办。"灾难初期人心还是齐的。
经周晓晨的提醒加上桂老爹的一力支持,村子里的人很快被发动了起来,时疫在这个时代在人们的心中远要比饥荒来得可怕,一旦发生了时疫莫要说一个村子,就是附近的村子都难逃十室九空的噩运。为防止传染连带着相邻的几个村子都派了人去说,好在得到了大多人的认同,防灾的同时桂月清的名头又响了些。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儿到了中秋,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极为热闹,收了粮正该好好庆贺,这会儿却让人觉得有些惨淡,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压抑,连那秋虫儿都似感觉到了一般不出声。总还是要一块吃顿应节饭的,桂家小院里今儿摆了三桌,往日丰盛的菜食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粗粮饭和四五个简单小菜连鱼干都算一道。
"今年年景虽不好,不过,家里人总算还齐整,好了都吃吧。"桂老爹说完先夹了筷菜。
众人默默开吃,周晓晨哪会感觉不到气氛的不同,她抬头望月,因为心境的不同,往年让人看着明亮圆润的月如今天无处不是透着清冷,她转过头,望向了五婶和她怀里抱着的洋哥,五房的两个孩子是家里最小的,都还处在容易夭折的时期,特别是新生儿因为缺少营养,头显得各外的大,她每日都会去五房找机会给他做检查,眼下虽然无事可若再这样下去,到了冬天怕是难熬了。
"阿弟,你吃个油饼子。"桂月梅夹了一个油饼到弟弟碗里:"快些吃,多吃些。"眼下三房的状况算是家里最差的了,难得顿好的她存了私心也再所难免。
周晓晨这才缓过神,见同桌的兄弟们个个埋头扒饭,她在心里默默一叹,再次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手捏紧了挂在脖子上的锦囊,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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