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杨震直起送客时所弯下的腰,脸上已多了几分苦笑,没想到这回又被张静云给一语道中了,自己竟真被带进了山西兵变的事情中来。
就在刚才,宫里来人将一道旨意传了过来,说是朝臣经过廷议决定由都察院佥都御史钟裕前往山西平定叛乱和查明兵变真相,而他杨震则作为钟御史的副手一同前往。
对此,杨震心里不觉犯起了嘀咕,虽然自己之前确实办了桩不小的案子叫人印象深刻,但毕竟身份不高,怎么那些大臣竟还会想起用自己?难道偌大一个朝廷真缺人到如此地步了吗?他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万历的心思。
当然,杨震心下还是很欢喜的,因为这应该就是他等着改变眼下处境的绝佳机会了。
待他回转身来,便看见了张静云已从房中走出来,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二郎,你又要去做大事了吗?”
“君命难违,即便我心中不想也只能接受。怎么,静云你不想我去吗?”
“我只是担心你去山西会遇到什么危险。”张静云幽幽地叹了一声,随后又道:“但我知道,这段时日里你虽然表面上看着很开心,其实却心事重重。这种悠闲的日子不是你杨二郎喜欢过的,你更中意做大事,接受困难的挑战。我说的没错吧?”
杨震闻言便笑了:“静云你果然是我杨震的红颜知己,竟连我的心思都猜透了。不过……”说着,他不无担心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我却有些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地。”
“那你把我也带去山西呗?”张静云立刻道,显然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但杨震却把头一摇:“不,那儿局势并不明朗,带你去就是冒更大的风险,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这种风险的。”这话说得极其坚决,几乎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张静云其实也知道杨震不可能答应自己的这一要求,刚才也只是尝试一下而已。她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去了也只能给杨震添乱,还得要他分心照顾自己的安危,所以不去是最好的支持。但即便如此,在听到杨震如此决绝的回绝后,她还是有些不高兴地一撅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我……”杨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静云挥手打断:“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你因为要照顾我而分心,办不好大事,我答应你不去就是了。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静云你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我杨震能得到你是多么的幸运。你有什么要我做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哼,要是我硬是想跟去,是不是就不够善解人意,你和我在一块儿就是不幸了?”张静云娇嗔地白了一眼杨震,见他有些尴尬,就又咭儿一笑:“好啦,我是和你说笑的。此去山西路途迢迢,又很是危险,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无论什么情况,自保永远是最要紧的,你要记得这里还有我在等你。”
听她这么说来,杨震更是感动,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道:“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的。我可不舍得让你这样的美人儿还没过门就做了望门寡……”
前面的举动和说话,张静云听了本还有些感动,可这最后一句,却叫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当即娇嗔起来:“什么望门寡……谁说一定要嫁给你了,真是难听得很!”
“啊?你我之间都这样了,你不嫁我还能嫁谁?”杨震眨了眨眼睛,很是暧昧地问了一句。这话直说得张静云的脸红得都能烧起来了,她恨恨地抬起脚来,踩在杨震的脚尖上:“叫你乱说话,踩不死你!”
“哎哟!”杨震没有提防她这一下,又因为两人本就紧贴在一起,让他更难闪避。于是我们这位与敌交手几乎都没吃过什么亏的杨二郎便被张静云给踩了一脚,显得好不狼狈。
“咯咯……”一见自己占了便宜,张静云顿时就笑了起来,赶紧从杨震的怀里溜了出来,便往旁逃去。
“好啊,看我捉到你后不好好惩罚你!”杨震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话,朝着张静云猛扑过去。
就在这一对年轻男女在院中嬉闹的时候,突然院门外传来一声低咳:“咳咳……杨千户可在家中,属下奉都督之命前来邀你过府一叙。”
杨震正张开双臂想要搂抱张静云好好“惩罚”一番呢,听到这动静,身子陡然一僵,神色间也带了些许尴尬,毕竟被外人瞧见这一幕总不是太好。而张静云更是满面羞红,赶紧逃也似地避回屋子里去了。
“看来从山西回来后,我得买个更大些的宅子,然后再找几个下人看门了。不然总被人径直闯进门来,就什么**和面子都没有了。”杨震脑子里转着念头,人却迎到了门前:“你是奉都督之命而来?”
“正是。都督已在府上备下了酒菜,只等千户上门了。”
虽然不知刘守有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之前对自己不闻不问,今天突然又变得如此客气,但既然是上司的邀请,他也不好不去。于是便略一告罪,回到自己屋子里换了身衣裳,又和张静云说了自己去向,便在那人的带领下出门而去。
直到离开家门,杨震才想到了刘守有请自己的原因所在:“或许是与这次我将去山西办事有关吧。希望他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这次虽然不是杨震第一次来到刘守有的府邸,但登堂入室却是首次。走在带着江南特色的园林小径之中,杨震不觉有些奇怪:“刘守有看着虽然不像是个粗鲁的武人,却也没有这种雅兴吧。也不知他怎么会建这么个宅院?”
因为两人间身份依然差了不小,所以刘守有并没有像一般请客那样在院中迎接杨震的到来,而是直到杨震来到他所在的客厅跟前,才象征性地站起身来,朝杨震一笑道:“你还算来得及时,若再晚些,便要罚你三杯了。”
杨震见对方如此故作亲近,心里就更觉着刘守有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了,也更留了个心眼。但面上依然很是恭敬地一抱拳:“只要是都督你吩咐的,就是罚十杯属下也得接受哪。”
“哎,今晚只有朋友和宾主之分,没有上下之别。来来,你且进来坐下,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刘守有摆了下手,随后,便把依然站在门前,显得有些拘谨的杨震给拉进了厅来。
其实杨震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拘谨,说实在的,这个世上还没有能叫他紧张的人,就是见了皇帝他也能侃侃而谈。所以如此,是借说话打量着厅中其他人呢。不错,今日刘守有所宴请的可不光只有他一人,另有一些客人早在厅中坐着了。看到这些人,杨震的心里就突然一动,动作便迟疑了一下。
这其中,杨震比较熟悉的便有镇抚石涛、同知郝通以及掌刑千户洪奎星。可以这么说,这里所在的,都是锦衣卫里与刘守有关系极其密切,且掌握了实权的人物,都比杨震的地位要高上不少。
但这些人并不能叫杨震感到太大的触动,能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另一个并不属于锦衣卫系统的客人——一个年不过二十五六,脸色带着些病态般苍白的年轻人!
虽然和这人也只是在一年前初入京城时才见过一面,但杨震对他却是记忆犹新。因为此人之前曾几次算计于他,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杨震一直都难以还击。
宋雪桥!对这个东厂的头目,这个冯保的亲信,杨震总是留着几分小心和提防的。
宋雪桥此时也在看着杨震。虽然他之前几次算计陷害杨震,但真正看清楚杨震的模样却还是要等到今日。看到他,就叫宋雪桥想起了自己郎君对他的怨恨,不经觉间,眼中就流露出了一丝杀意。
刘守有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笑着就将杨震拉进了厅里,并把他引到了一张空闲的座位跟前,那上面已摆上了满满当当的酒菜。
这次的宴席就餐用的是分桌制,每人自顾一桌,迎合了某些人不喜与人同食的习惯。对此,杨震倒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大家都是相熟的,酒席上便不会太过冷场。几个人相互敬着酒说着话,推杯换盏间,气氛倒也很是热烈。
只是杨震却明显能感觉出来,这种气氛是特意营造出来的,应该是为了某一个目的而设,而这个目的的对象,只怕就是自己了。
果然,酒到半酣,刘守有便把杯子一搁冲杨震笑道:“杨震你这次将往山西平乱,我这个都督可是深为你感到自豪哪。咱们锦衣卫这些年确实没出什么人才,早已被人无视,现在出了个你,才叫我心下略安。”
“都督太过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杨震忙谦逊道。
“哎,你就不必谦虚了,你的本事咱们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此去山西也一定能为朝廷解决麻烦。”说到这儿,刘守有突然一顿,看了一旁的宋雪桥一眼:“但外省事情终究复杂,只你一人怕难以应付所有问题。故而,冯公公便想到了派宋千户前来,和你一道前山西,希望你莫要推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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