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杨震官职比自己要高,使袁泰东不敢作出反抗只能束手就擒,但他在被拿下之后还是迅速给身旁自己的亲信打了眼色。后者也会了意,在袁千户被带走后,便赶紧跑去刘守有处报信。
而刘守有在得知这事之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当即带了几名下属大步流星地直朝着杨震这个镇抚办事的公厅而来。才刚来到大开的门前,就听到杨震那冰冷而充满了威胁的声音打里面传了出来:“袁千户,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认罪的好,不然你身为锦衣卫自己人应该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我怕你承受不了。你也别妄想还有什么人能够来救你了,今日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为你开脱!”
听杨震如此说话,刘守有的神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在一声冷哼后,便即走进了门去,也不客气,直看向迎面坐着的杨震道:“杨镇抚,你为何要无缘无故将袁千户给拿下?”
见到刘守有进来,杨震也不见半点慌张,只是略站起身子抱了下拳:“见过刘都督,下官查出诏狱那边出了些状况,所以便把负责那里的袁千户给拿来了。”
“都督,下官冤枉哪,下官……”一见刘守有终于来了,袁泰东的心里便是一松,赶紧喊起冤来。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已被刘守有的目光阻止,后者深深地看了杨震一眼:“杨镇抚还真是忠于职守哪,该你管的你要去管,不该你管的你也去管上了,这是要连我这个锦衣卫都督的职责全部担过去吗?来人,先把袁千户松绑,带回本督那边再问不迟。”
今日刘守有是真个愤怒了,这杨震太不给自己这个上司面子了,所以他也决定来点简单粗暴的,索性就凭着自己的身份直接抢人。
可杨震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见他这么下令,杨震便把脸一沉:“慢着!”一个眼色打过去,本就在公厅之中他那几名下属便闪了出来,挡在了袁泰东跟前,让刘守有的人无法再去为其松绑。
“你……杨震,你居然敢违抗上命?”刘守有见状更是恼怒,这几个字似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不敢。”杨震又冲刘守有略一拱手:“若都督你下的是正规的命令,下官自当遵从,但若是乱命,那就恕难从命了。”
“乱命?你说我这个是乱命?”刘守有怒极反笑:“杨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刘守有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下属?”
“怎么,都督你还不明白吗?”杨震有些可怜地瞥了对方一眼,轻轻摇头:“不知都督可还记得我上任之初您自己所说的话?您当时可是实实在在地告诉我的,锦衣卫镇抚管辖着密探、缇骑以及诏狱等一切事务。现在下官在诏狱那边发现了差错,自然有权处理了。至于都督你,若想了解也可以,但必须得在下官把事情查问明白之后再提人去问。”
“你……”刘守有被他这几句话给堵得有些无法发作了。他实在没想到,杨震居然会拿镇抚司里的规章制度来压自己,而更叫他懊恼的是,自己一时还真没法否认这一点, 就是把官司打到皇帝那儿,也是杨震占着个理字。
其实这边是很多衙门里都存在的制度漏洞问题了。在制定各官员职责时都分得很细,而那个一把手的职责则很是笼统,一般情况下,靠着一把手的地位当然可以压制住下面的人,可一旦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出现杨震这样不听话的下属,情况便会截然不同,当上司的就极有可能因此而被剥夺走大部分权力从而被彻底架空。
现在,这事还只是一个苗头,但刘守有已清晰地感觉到了威胁,一旦叫杨震这次得逞的话,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就很不好过了。不但杨震会得寸进尺,进一步削弱自己的权力,手底下的锦衣卫只怕也要倒向手握实权的镇抚那边了。
无论如何,在此事上自己都不能有任何退缩让步!
想明白这一层,刘守有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起来:“即便你所说的话有些道理,本官也有权知道你为何要拿下袁千户!”
对此,杨震也不隐瞒,便把之前在诏狱发生的事情给如实道了出来:“在诏狱里突然凭空多出了这许多犯人,难道不是他袁泰东疏于职守的罪过吗?而且下官还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假公济私的成分在里头,只要下官仔细去查,自能查出许多问题来。”
刘守有闻言,眉头便是一皱,同时双眼也狠狠地瞪了一侧跪着的袁泰东一眼。这小子还真是不老实啊,之前报给自己的人数只有三十四人,现在却又多出了六个人来,显然他也在从中谋取好处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刘守有一副恍然的表情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那杨镇抚你还真是冤枉他了,此事袁泰东他是有过请示的。只是因为你之前一直忙于操练人手,所以他是向我这个都督做的请示,你不是连我都要怪罪吧?”
“下官不敢。不过下官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刘都督可以赐教。”
“你说。”见他说不敢追究自己,刘守有总算放下些心来,好歹自己这个上司还能叫他有所忌惮哪。
但杨震随后的话却又叫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一提:“既然一切都已得到了都督你的首肯,那他为何不将这些人犯登记在册呢?”
“这……或许是他的一时疏忽吧?”
“我却以为并非如此。”杨震断然摇头道:“因为袁泰东他很清楚,一旦关进来的人犯登记在册,那就成了咱们锦衣卫的犯人了。那接下来,若是东厂那边又要他将人给提出去时,依然会留下破绽来。所以他索性就没有多此一举,只把人投进了诏狱。”杨震说着看向袁泰东:“袁千户,本官所言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袁泰东低着头,给他来了个默认。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料到杨震连自己的这点心思都给琢磨出来了。
刘守有虽然惊讶于杨震的判断,但却依然认为自己可以凭着都督的身份把事情给压下去,便道:“即便如此,袁千户也只是一时疏忽而已,算不得什么罪过,你又何必死拿着不放呢?”
“都督此言大谬!我锦衣卫诏狱乃是奉旨所办,奉旨拿人关人审问人犯的所在,岂能随意让无关之人进来?若是因为这些家伙在狱中生出事来,这个责任是你刘都督负啊,还是我这个镇抚来担?只怕到时候,还是得由我这个负责诏狱相关事宜的镇抚来担待吧?”
这话确实在理,既然你有这个权力,当然就得担负相应的义务。一旦诏狱出了什么状况,他这个镇抚自然是逃不了的,这点连刘守有也无法否认。
见他沉默不语,杨震又道:“既然如此,下官就有责任保证我们诏狱之内一切正常,现在出了这等状况,下官自要问责袁泰东。”
眼看着杨震步步紧逼,已说得刘守有快没有还手余地了,袁泰东心下更是焦急。他可是很清楚的,一旦自己真个落在了杨震手里,下场必然很是不堪,能保住性命已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于是,他赶紧叫起屈来:“都督,下官这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您之前不是也准了的吗?而且,这些被关进诏狱的人犯也是东厂那边让咱们捉拿关押的,下官哪里敢不从命哪……”
他这几句话显然是提醒了刘守有,这事还牵涉到了东厂,若自己不能将事情摆平,冯公公那边会怎么看待自己?想到这儿,刘守有即便心里已没有多少把握,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杨震你也听到了,这些人犯乃是东厂让咱们关押的,其实袁千户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又如何?”杨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来:“奉命行事?我们锦衣卫什么时候划归到了东厂手下了?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个权力来命令我们锦衣卫办差了?下官这个当镇抚的怎么一无所知呢?”他这几句话似有意又似无意,声音还比之前的要大上不少,不但厅内诸人全都听得分明,就是外间关注着这两个锦衣卫里的大佬会面的人,也都清晰地听到了这番话。
“你……”刘守有再次语塞,同时心也猛地往下一沉,这才想起杨震与东厂是一直唱对台戏的。在锦衣卫里或许很多人都会对东厂,对冯公公忌惮不已,但这个杨震绝对是不会卖任何面子给东厂的。
而更叫他担心的,是其他人在听了杨震这番带着鼓动意味的话后会是个什么想法。这段时日以来,锦衣卫被东厂可是压得死死的,也被他们欺负得狠了,大家心里也必然怀恨在心,再受这话一激,只怕……在不知不觉间,刘守有的面色已变得很有些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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