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是几百年前,作为中原最重要,也是最大城市的北京,也有让当时世界上所有大国为之咋舌惊叹的人口数量——近两百万人生活在这座都城之中。快
而在这么一座庞大的城市里,想要找出某个人来,对一般的人和官府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几乎已可算得上是大海捞针了。但好在这次奉杨震之命寻找萧京乃是城里耳目最是灵通的锦衣卫,所以这项任务倒也不算为难。
其实找这么个从外地来京办差,不会久留的地方官员并非无迹可寻。这样的人,一定不会买房或是租赁房屋,而且,以其**品官员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在京城有什么早年结交下来的朋友,所以要找此人就只有两个方向了——驿馆客栈,或是会馆。
这会馆,乃是外地各省官方或是民间开设在北京城里,为各自家乡来京的官员、士子,乃至一般的商人服务的机构。他们可以提供必要的住宿、吃饭,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帮助。当有本地人因为突发事件病倒甚至死去时,这些会馆也会看在同乡的交情上代为照顾收敛。可以这么说,这会馆乃是一般囊中并不充裕而来京城办事之人最好的安居之所了。
所以锦衣卫要找萧京,首先就盯上了湖广会馆。而且很快地,他们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萧京确实在进京后入住其中。只不过叫他们略感意外的是,当他们次日早上赶去时,却发现此人并不在会馆之中。
不过这并没有难倒他们,锦衣卫有的是耐心守株待兔,便派了不少眼线盯住了这一带,静候其归来。而这一方法也确实奏效了,待到中午之后,终于见了目标脚步有些虚浮地回到了会馆之中。
这一次,萧京着实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将巡抚大人安排下来的事情给办成了。就在两日前的那天晚上,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唇舌,同时还顶着张阁老那如山的压力将事情给办下来的。要知道,就目前为止,除了他们湖广,还没有哪个省能够让张阁老点头应允减免三成的粮税哪。光这一点,就够他吹嘘一辈子的了。
正因为办成了这么件大事,洋洋得意之下的萧京在昨天白日歇息了一整天后,晚上就一头扎进了教坊司的温柔乡中。这京城到底是京城,教坊司里的美人儿滋味儿可比江陵,不,就是比武昌城里最上等的青楼都要更加的**。一晚上下来,让他这个还算精壮的男子都大呼吃不消,直睡到过午之后才勉强起来,不然再睡下去,恐怕就得再厮混一晚了。
萧京毕竟是个有责任心的官员,知道上面交代下来的差事耽搁不得,所以赶紧从教坊司出来,回会馆准备收拾一下,就连夜出京。反正回湖广是走的运河水道,啥时候动身都来得及。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又想着回去后必然会得到上司的赏识和提拔,萧京心里就更加兴奋了。他完全就没察觉到自己进会馆时,已有不下五六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不过直到他离开会馆,登上一辆出城的马车朝城门而去,那些藏在会馆周围的锦衣卫们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紧赶几步,跟上了辚辚而前的马车,始终让其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锦衣卫所以这么做,倒不是怕拿不住他,以这些人的身手,别说是一个萧京了,就是十个八个,哪怕是在人口稠密的闹市之中,也能将他们迅速一网成擒。不过,在京城里拿下此人可能带来一些麻烦,会使张居正那边有所警觉,所以他们并不会在城里动手。而萧京他在回会馆之后就离开京城,就给了他们以更好的机会。
赶在黄昏关闭城门之前,马车顺利出了北京城,然后在车夫大力的驱赶下,马车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南通州码头跑去。
这时候,一向人流涌动的官道之上人马已明显少了许多,毕竟这时候再去北京,很可能是进不得城了,那还不如在外边找个客栈之类的先投宿下来呢。而当天色渐黑之后,道上看着更只剩下了萧京他这一辆马车还在赶路。
因为今日刚睡到中午的关系,此刻的萧京精神头还是挺足的,便索性掀开马车背后的车帘,想远远地再看上一眼巍峨的北京城。在他想来,自己这一辈子,应该都没机会再来了吧。毕竟以他的身份,最多由县丞被提拔到府衙那边当佐贰官,是根本不必来京城陛谢的。
当他刚抬手掀帘的当口,就听得背后传来了一阵阵急切的马蹄声,直朝着自己这边追来,犹如那密集的鼓点捶动一般。随后,在隐隐绰绰间,他也看到了有十余骑快速地从京城那边朝这儿奔来,只一忽儿工夫,就已离自己这辆马车不过一箭之地了。
见这些骑士赶得如此之急,萧京心下还颇为感叹,到底是北京城哪,这办事之人都这么赶。要是放在江陵,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连夜赶路办差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些趁夜赶路的骑士会是冲自己而来,他在京城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呢。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那十多骑人马飞速来到马车边,再一拧身,便赫然挡在了马车跟前,吓得前面的车夫赶忙连拉缰绳,才没一头撞上去。而借着头顶的星月之光,看清楚那些骑士的穿着之后,车夫更是吓得一哆嗦,险些从车辕处跌到地上去。
“几位大……大人,不知有何指教?”好在这车夫还算是跑惯了码头的,哪怕心里再慌乱,应有的应对还是能说得出口。
但那为首的骑士却倨傲得很,压根没有理会或解释的意思,只把眼往车厢里一扫,看到萧京模样后,便把手一挥:“拿下了!”
早有下马之人立刻上前,一探手,就擒住了愣在车中的萧京,而后一发力,就把他从车厢里拖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萧京才惊醒过来,顿时大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随意掳人!我可是有官身的……”
为首之人听他如此叫嚷,不觉露出了一丝冷笑,一掸自己上身的衣裳,把腰一挺:“我们锦衣卫要拿人,管你是什么身份。带走!”说着,看也不看早就呆在那儿,不敢有半点言语和举动的车夫,便拨转了马头。
萧京在听他报出自己身份后,再次变色,随即便说不出话来了,甚至连挣扎都忘了。锦衣卫,即便他这个打从江陵而来的地方官,也是久闻其名头了。这几年里,他们早已取代了东厂,成为大明黑白两道所有人心目中最可怕的存在。而一想到这些家伙竟从京城一路追着来拿自己,他就更慌了。
“莫非这些人是奉了张阁老之命前来拿我的?”想到自己之前在张阁老面前用那些事情作为要挟使其被迫答应减免湖广税赋一事,他就是一个激灵。这一刻,萧京终于感到了后悔,自己就不该冒这种险,像张阁老这样的大人物,又岂是自己得罪得起的?这一回,只怕自己得把命都送在京城了。
因为心中的后悔和惊惧,萧京根本连挣扎都忘了。迅速就被人塞住了嘴巴,又被套进一只大麻袋里,随后便被这些锦衣卫横在马上,颠簸着朝京城奔去。
本以为此番之后再不可能来北京的他,只转眼间,就又要回去了。而道路之上,只剩下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以及车辕上那个一脸惊恐的车夫……
与此同时,张府之中,张居正在听了张守廉的禀报之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人已经离开了?”
“正是。当我们的人赶去湖广会馆时,那萧京刚走不久。他们想追,却发现城门已然关闭,所以……”张守廉有些自责地道:“我们应该更早过去的,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本来,张居正是断然不会出这等差错的。只是因为连日来忙得根本没时间歇息,再加上萧京那晚逼迫着他让他心里很是不快,从而叫他明显忘记了此人对自己来说会是个大祸患,绝对不能叫他落到别人手中的事实。
直到今日晚间,他才猛地想起了这一点,赶紧派人去湖广会馆找人。张居正倒没有除掉萧京的意思,这么个小人物他压根没有动手的必要,他只是要确保安全地将人送回江陵。
可没想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人居然在今天出城了。
在有些疲劳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之后,张居正才道:“那就等明天一早给运河上下的巡防船只打招呼,让他们一定要找到,并确保此人安全抵达江陵。”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阵担忧,这运河离不开漕帮,而漕帮又和杨震关系极深,若是此人被锦衣卫的盯上了,问题可就严重了。
“小的明白。”张守廉赶紧答应一声。
但他们可不知道,现在再做这些安排都已经太迟了,人已然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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