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巨峰,在月色和灯火的辉映下,延绵一片的热闹沸腾。朱浩昌重立龙门之事变得可有可无,江湖群雄不便夤夜下山,只好暂居安排的住所。他们久久不能安眠,无不对方才元龙百尺殿中的跌宕起伏津津乐道。
安信斋之死仍存有未解开的迷,幕后的真凶扑朔迷离,一些嫉恶如仇的江湖豪客难以自禁,连夜堵着朱浩昌讨要说法,结果却如迷雾。他**的嫌疑本就难以洗脱,况且安信斋毕竟是受其邀请,如今命丧崂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就在张元宗诸人在小厅中闲谈之时,一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见。来者是朱浩昌的剑童,那个剑法极为高明的常月。他神色自然,执礼平和道:“我家公子说,今夜经此一事,他代立龙门的心也就淡了,却还有些话想与张公子说,希望明日能够一叙。”
诸人闻言皆是阴晴不定,殿中那一番唇枪舌战堪比刀光剑影,所设之局可谓毒辣奸邪,若不是杀手霜降重情重义,张元宗只怕必会身陷泥淖,无法全身而退。朱浩昌无情狠毒,其心可诛,此时却又这般作态,不知打得什么算盘。
云瓷鼓溜溜转动眼珠,然后语气谦和道:“我师父尊称你家公子为一声师兄,那也就是我的师伯。师伯同师父有话要说,多半也是想冰释前嫌,那么又何必要拖到明日呢?今夜无眠,有些话不如早些说了,也好教我这个晚辈欢喜一场。”
云峥忍住笑意,暗暗对云瓷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小子古灵精怪,很对自己的脾气,可无奈的是有一种徒弟叫做别人的徒弟。常月神色如常道:“小兄弟说得在理,不过安老不幸横死,公子今夜恐怕难以抽身,而且若这个时辰请张公子过去,显得有些失礼了。”
常月虽是朱浩昌的剑童之一,却算得上半个徒弟,认真论起来同张元宗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渊源。张元宗不愿为难他,及时制止云瓷新的消遣,温和道:“你回去告诉师兄,我同意见他一面。”常月称谢一番,道:“在下明日再来请张公子。”
等常月告辞离去,云峥皱眉道:“朱浩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今日已经闹得这般非生既死的境地,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元宗倚在窗口望着巨峰上连绵的屋舍楼宇,淡笑道:“我倒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云峥奇怪道:“你这是为何?”张元宗微微一顿,解释道:“龙门中人出身皆是孤弱,理应牵扯不到任何势力。莫师伯当年虽是违规收徒,但朱浩昌只怕也不例外。你瞧崂山在短短时间竟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岂是寻常人家能够办到的?”
云峥颔首道:“能有这等财力物力的,天下不过寥寥几家。”张元宗抬手拍了拍窗棂,道:“他背后的财力支持者会是谁?为何要支持他?我绝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为了建立龙门,那么他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或许明天见过朱浩昌之后,便会有些眉目。”
诸人怔怔出神,观这巨峰的繁盛,便可知朱浩昌所为并非儿戏,可是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重立龙门已是不能,所费的心血和钱物就这样打了水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巫千雪忽然凝重道:“我有预感我们在崂山将有灾劫临身,明日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几人皆知她天师的身份,听闻此语不免惊诧地望向她。上一回她曾警示过张元宗类似的话,接着他便被太一教主逼下悬崖,险死还生。巫千雪深谙卜算之道,有着极为敏锐而奇异的直觉,这一次灾劫之语只怕并非空穴来风。
张元宗思虑一番,郑重道:“明日一早,你们尽快下山,我去会一会朱浩昌,再同你们会合。”巫千雪幽幽道:“若不是事关生死的灾劫,我也不会心生警兆,这一回我不想独自离去。”张元宗望着佳人幽谧的眼波,不由动情地执其柔荑,暖暖一笑。
这般你侬我侬,可苦了花未眠一脸的暗淡,她业已知晓巫千雪的真实身份。亲姐姐花云裳与张元宗两情相悦,做妹妹徒有黯然神伤。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像扑火的飞蛾,没有顾忌,没有迟疑,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好。
云瓷紧紧抱着张元宗,急切道:“我才不离开师父。”云峥果决道:“大哥,你已经为我死过两回,今后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应该共同面对。”张元宗望着诸人的殷殷切切,心中着实感动,然而依旧拒绝道:“你们尽早离去,我方能安心。”
角落里一身黑衣的顾惊仙冷冷出声道:“婆婆妈妈的,还没完没了!你倒是自私,只顾成全自己的大义,却让朋友做趋吉避祸的小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管它劳什子灾劫,我们这些人合在一处,还会怕了谁吗?”
对于这位冷霜美人,苏航的师姐,张元宗或多或少都有些忌惮,她磊落率直,甚至有些粗犷,与传统意义上的名师高徒不相符合。云瓷见师父不再出言反驳,忍不住鼓掌叫好道:“顾姐姐,你太厉害了!连师父都怕你!”
顾惊仙眉梢一挑,冷哼一声,道:“我很吓人吗?”云瓷顿觉背脊腾腾冒着寒气,连忙挤出笑容道:“哪有?顾姐姐美若天仙,我喜欢得不得了。”最终,诸人决定等张元宗见完朱浩昌之后,再一同下山。
此番堪堪揭过,便又有不速之客临门,这一次云瓷更加没好气道:“睿哥哥,你大晚上的,叨扰我们休息,不觉得失礼吗?”沈睿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尴尬,浅笑道:“你好歹也称我一声哥哥,我怎能不来看看你?”
他连理会云瓷的客套也不愿去做,径直将目光落在顾惊仙的身上,眼眸一亮再亮,直接忽略诸人,向佳人踱去。云瓷很是不满,叫嚷道:“坏蛋哥哥,你不是来看我的么,我在这呢。”沈睿恍若未闻,谦谦有礼道:“方才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顾惊仙面无表情道:“顾惊仙。”沈睿立马露出一副陶醉的神色,念道:“一顾雪眸生烟,再顾云羞月娇。憾然梦中醒,呆坐三顾杳杳。惊鸿,惊鸿,仙姿翩翩逍遥。顾姑娘,果然好名字!”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这位少年公子。
顾惊仙眼波动也未动,百无聊赖道:“秋天的蚊子特别噪乱,想必自知死期将近,临死前愈加蹦跶得厉害。”沈睿闻言局促地红了脸,云瓷见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生生受了沈公子暗暗给他的几记眼刀。
沈家公子似乎不记得方才一力置张元宗于死地,完全没有双方敌对的觉悟,泰然自若地杵在这里没话找话,酸气和肉麻的话滔滔不绝。顾惊仙浑身的寒气蹭蹭暴涨,一双冰眸电闪雷鸣,咬牙彻齿道:“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现在就把你的头削下来!”
沈睿陡见她伸出皓腕,青丝剑在指间飞绕,浑身一个哆嗦,讪笑两声,悻悻地退走。这一番闹腾,诸人也不敢出声嬉笑,只好各自回房歇息。张元宗站在窗口扪心思虑了良久,千雪口中的“灾劫”到底会是什么?
一夜无话,待日上三竿,约莫巳时,武林群雄皆走了个干干净净,开派大典彻底泡汤,整个崂山一下子透着一股热闹之后的冷清。左等右等,不见朱浩昌的剑童常月,云峥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朱浩昌也太怠慢了。”
巫千雪眸含有色,道:“怕只怕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云峥惊奇道:“难不成他有什么图谋?不会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吧?朱浩昌的势力有这般强大吗?”在场除了稚子云瓷俱是绝顶高手,合在一起是一股任何势力都将忌惮的力量,怪不得云峥会如此说道。
顾惊仙冷冷道:“这世间有两样东西杀人,与武功高低和高手多少没什么关系。”云峥心中一动,沉吟道:“一样是毒,一样是阵法。”这两样东西的确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处境变得越发诡异,张元宗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就离开崂山。”
一行六人匆匆疾驰下山,崂山巨峰虽道阻且长,但诸人皆步履如飞,山上的琼楼玉宇渐渐被抛诸脑后。东日悬于半空,金光灿灿,较平日里尤其得耀眼夺目,秋日的光辉沐浴着万物,让其茁壮成长。
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人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古树参天,灌木郁葱,绿萝藤蔓缠绕攀附。云峥忽道:“这不是我们上山的路。”诸人即时觉察出这个问题,环顾四周,茫茫一片的翠绿,蜿蜒在林间的小径是如此的陌生。
张元宗截然道:“我们这就原路返回。”沿着来时的路急急折回,过了好一会儿,云峥又道:“这也不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路。”众人留心察看,果然发现这是一条陌生的路,可是来来回回就一条路径,怎会突然间变得面目前非?心事重重又走了半个时辰,前路依旧遥遥无期。
最后不得已停下小憩,斑驳的树影落在众人的身上,心中也是如此碎乱。云峥凝重道:“看来,我们是被阵法困住了。”花未眠秀眉微蹙道:“崂山向来没听说过什么阵法,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布成这般巨大的阵法可不是一件易事。”
于阵法一道,张元宗博而不精,几乎都是浅尝辄止,而巫千雪在九幽山时对奇门遁甲颇有研究,算是这一行人中最精通的,剩余诸人皆未有涉猎。巫千雪择了一块空地,执了一根树枝开始推演,他人只好在一侧静候。
一炷香的时间后,巫千雪难得忧心忡忡道:“这个阵法之巨大,甚至有可能遍及整个崂山,而且它并不粗糙,每一部分皆深奥晦涩。我与布阵者存在云泥之别,这不是我所能参透的,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众人闻言心中吃惊,以崂山为阵基,这种大手笔可不是等闲之辈能够为之。巫千雪只能一边推演,一边领着大家拨开灌木荒草,另外走出一条道路来。如此走走停停了五六里的路程,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
面前是一颗古树,没有主干,从地面滋生了十几根树干,再繁衍出无数枝桠,倒不像是一棵树。一种不知名的藤萝缠绕其上,绕满了整个树冠,细瞧之下竟是同古树合二为一。藤萝上密密麻麻绽放着一种紫色的花朵,花开三瓣,花心银白。
银色的花粉飘散悬浮在空中,被阳光一照,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让这一方天地散发着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银辉弥漫,好似漂浮着星辰的碎片,在枝桠、藤萝和紫花之间塑造了一出瑰丽的盛景。
花未眠急喝道:“这是迷香天仙银素,大家速退!”众人疾风掠影般飞驰后退,折返不满十丈,几人戛然止住身影,因为前方不远处又出现了一株天仙银素。众人再次改变方向疾行,片刻间又遇到一株天仙银素。
花未眠连忙分发九珍黄玉丸,沉重道:“天仙银素是书中记载的罕见植物,其花粉是一种古老的迷香,被其迷晕者,昏睡七天方能醒转,而且据说无药可解。”众人闻言不觉有些后怕,若不是花未眠及时察觉,中招之后岂不任人宰割?
几人服下花家奇药,又改变了几次方向,然而前方总会出现一株天仙银素。巫千雪沉思片刻,道:“天仙银素应当只有一株,因为我们受到阵法影响,感官和意识产生了混乱,走来走去都会回到原点。”花未眠愁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巫千雪果断道:“现下只能以阵对阵,强制攻破这部分阵法,否则永远都走不出去。”她并未即刻开始布设阵法,而是先在诸人身上施上几针。她身为太一教天师时,曾在药王处习得不少针灸妙法。
这一套针术,花未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有辟毒的功效,当真神异。据说天仙银素无药可解,单靠九珍黄玉丸唯恐难以奏效,巫千雪施展这套辟毒针术与之双管齐下,把握也大了几分。
事毕,巫千雪凝神静气,衣袖翻飞,一根根三寸长的金针激射而出,在面前的空地上按照一种奇妙的规律摆列。这一场布设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金针,接着又用光了银针,最后花未眠也将自带的毫针贡献了大半。
巫千雪所布设的阵繁复而玄奥,小小的细针围设成一个直径五尺的圆。每一针的角度和深浅都是特定的,看似出针快如闪电,实际上经过了精心斟酌。阵法终于成型,旁人虽然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却也从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波动。
巫千雪回首道:“阵法的力量一般都有范围的限制,这是六合地煞阵,需要往阵心注入内力,激发阵法的力量攻击天仙银素。”张元宗挺身走近道:“我来吧。”在场诸人皆无异议,张元宗绝对是修为最为深厚之人。
至于另一位比肩张元宗的云掌门云峥,虽然他在武圣殿比斗中夺魁,但是自从听闻张元宗力战太一教主,便知比斗的胜利不过是他为了维护云家的体面而有意谦让。云峥无法以尊严的名义去指摘张元宗,因为他是能为自己舍生忘死的大哥。
张元宗立于阵法前,清晰地感受到阵中翻滚着惊人的煞气。他掌心朝下,运力向阵心缓缓推去,隐约可见一股白雾般的真气涌出。内力说到底是一种依附人身长久存在的气,本身无形无色,而张元宗出显现出内力化形的景象,着实令人骇然。
雄浑的内息滚滚注入六合地煞阵中,一阵旋风凭空而生,卷起沙土和枯叶,吹得张元宗的衣衫猎猎作响。紧接着阵中爆射出一股沛然难挡的力量,直直冲向前方的天仙银素。诸人只觉一阵心悸,霸道的劲气所过之处,草木岩石皆化为齑粉。
偌大的古树在众人眼前生生被击成木屑,藤萝碎断,紫花枯萎,面前的景象犹若遭受了一场灾难。云峥、花未眠、顾惊仙、云瓷四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阵法的非人力量,不免有些怔忪。半晌之后,云瓷不由嘀咕道:“阵法这般厉害,还学武功干嘛?”
巫千雪轻拍他的脑袋,微笑道:“布设阵法需要时间,无法临场对敌,而且人是活的,不会白白站在那里遭受攻击。你别胡思乱想,忘记了人才是根本,切勿一门心思都放在外力上,好好跟你师父学习武功。”云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赧道:“我知道了。”
天仙银素被毁灭后,空中的银色花粉皆奇异地消失了,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了莫名的变化。巫千雪适时道:“此处阵法已破,但对整个大阵无甚影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她动身收取布阵的金针和银针,而花未眠拿出一个空瓷瓶,捂住口鼻,屏住呼吸,收集了一些花粉。
稍事休整,众人小心绕过狼藉之地,然后一路俱是深林小径,不过对于身处的方位依旧模糊不清。在阵法中,记忆行走的路线和方向往往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阵中人根本就意识不到何时改变了方位。就在诸人默然穿梭时,猛然踏入了一块开阔的空地。
眼前的情形让几人不由止住了身形,一时间眉头大皱。加上方才走的这条道路,四周一共出现了八个路口,每一个路口都代表一个不同的方向,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个路口?一着不慎,就是南辕北辙的结果。
巫千雪介绍道:“这应当是常见的八卦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若无变化,只要找到生门,我们就能安然离开,若布阵者随时改变阵法,变化无穷无尽,那我们就只能碰运气。”
花未眠问道:“先不管布阵者是否改变阵法,现下哪一条才是生门?”巫千雪答道:“正东的就是生门。”花未眠抬头仰望枝叶交错的上空,再俯视地上大片的阴影,道:“正值午时三刻,现在还辨不出方向,而海风经过山体,可能改变了方向,也不能依据风向来判断。”
巫千雪认同道:“阳光、树影、风向,都有可能是假的,阵法宗师能够轻易通过布阵营造虚假的感知。一旦我们选错了,便是九死一生。”花未眠忧心道:“这岂不是说我们束手无策了?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张元宗忽道:“既然阵法一般作用于阵中,我们何不置身阵外瞧瞧?”几人闻言满腹疑惑,心中思量一番,云峥恍然一指头顶,道:“我们上树顶去瞧瞧。”张元宗带着云瓷,六人一道拔地而起,掠上近旁的大树,借了几处力,直达树顶。
除了云瓷,其余人无不是江湖高手,轻身立于绿叶之上轻而易举。然而,诸人全都惊愕地一默,抬头望天,整个苍穹皆是灰蒙蒙的,金日无影无踪,方才树荫下的细碎阳光仿佛是一场错觉。
再环视四方,近处连绵一片的茂密树冠,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灰蒙之中,难再望见其中的景致,巨峰无迹。森林之上是一处比林中更加逼仄的空间,天空低垂,似触手可及,又似要压覆下来。
巫千雪颓然叹道:“我们低估了布阵者的实力,我们还在阵中。”张元宗洒然一笑道:“看来这条道也不好走,我们还是回到林中,再从长计议。”几人纵身回到地上,头顶光斑洒下,隐约可见秋日的身影。
几人合计一番之后,由巫千雪按照定阵推演出生门所在,无论是否如实,决定一条道走到底,危险与否,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巫千雪片刻间推出生门,张元宗率先开道,云峥缀后压阵,一行人很快就走了不短的路程。
不消半个时辰,几人竟然走出了森林,显露在眼前的是崎岖的山路,盘绕曲折的不知是崂山某处无名的山峰。山石突崛,嶙峋参差,形态各异,奇趣兼备。花未眠奇道:“我们这是走出来了?”巫千雪凝色道:“并非如此,或许真正的危险这才开始。”
几人皆凝神戒备,在张元宗的带领下沿着山路跋涉。道路起伏不一,宽窄各异,奇险处如弦月斜挂,陡峭处如千钧一发。很是经历了几处险绝之地,却并未出现什么异常的危险,紧绷的气氛便有所缓解。
不时,几人进入了一处山崖夹道腹地,此处地势犹如一个横放的葫芦,山路先是斜入凹地,然后向上延伸,倒像是一处小山谷。两侧岩石勾心斗角,张牙舞爪,令人望而生畏,却险险生出几株古松,盘虬卧龙,苍劲有力。
巫千雪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还未出声警示,突然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震耳欲聋。众人仰头望去,霎时脸色蘧变,只见巨石从天而降,势大力猛,将前后的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形成十丈左右的石墙,几人片刻间被封在狭隘的空间里。
如此之多的巨石非人力能够为之,几人心中皆明白此是阵法的威力。待尘埃落定,周遭沉寂,诸人凝神戒备,暗暗蓄力以备突发的灾厄。张元宗出言安慰道:“布阵者并不想要我们死,否则方才险绝处也不会让我们安然通过。”
云峥肆意笑道:“将我们堵在此处,看来是想活捉我们。”张元宗淡淡道:“封住通道并不能困住我们太久,我想他们马上就会现身。”话音未落,一道冷淡而戏谑的声音传来道:“亏你还能沉得住气。”
两头的巨石上出现了几道身影,一侧朱浩昌紫衣压世,倨傲中透着阴沉之气,他身后是九死曹生、杀手之王唐杀和剑童常月,另一侧是三位黑衣斗笠人,当首一人张元宗和顾惊仙皆识得,赫然是昨日交过手的剑道宗师级高手。
如此这样也好,总好过没头没脑。张元宗淡笑道:“师兄,你怎么不顾同门之谊,如此招待我等?”朱浩昌双眸一眯,杀意宛然,冷冷道:“同门之谊?简直笑话!你不必称我师兄,我也不是你师兄。”
张元宗眸光微垂,稍稍一默,然后道:“你我之间,没必要生死相见。”朱浩昌阴鸷道:“我只想你死。”张元宗悲哀地望着他,道:“那为何只将我们困住,不直接杀了了事?”朱浩昌脸色一沉,目光微斜,穿过几人,有意无意落在斗笠人的身上。
斗笠人随意而冷淡道:“我要取你们身上一件东西,其实是生是死,没多大差别,只是死了总归有些麻烦而已。”张元宗轻笑出声,道:“听阁下的语气,是势在必得,却不知我等身上有何东西能够入得了你的法眼?”
斗笠人缄默片刻,森然道:“你们的血。”张元宗心弦一震,佯装惊诧道:“这倒奇了,我等的鲜血又不是灵丹妙药,也值得你们惦记?”斗笠人冷酷道:“谁叫你们是上天选定之人。”听他说得玄乎,几人皆觉啼笑皆非。
张元宗心中明镜似的,这斗笠人绝对是来自蓬莱,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寻找灭世大阵的祭品。他听莫子虚详细介绍过,蓬莱的万象搜灵阵需要七对男女用作血祭,男子惊才绝艳,身负阳盛之力,女子身历佛家七苦,身负阴怨之力。
云峥与自己倒也算是符合要求,而巫千雪曾一度因自责败血之乱因己而起,觉得生无可恋,倒是尝尽了佛家七苦之中的生苦,那么顾惊仙和花未眠又有什么因由成为祭品之选?张元宗此时无暇细想,只好按兵不动。
他忽然笑道:“此事好说好说,不就是取些鲜血,我们给你便是,不知阁下想要多少?”斗笠人陡然畅快大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剑法也不错,若不是命运使然,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至交好友。”
龙门延续的使命,朱浩昌无从知晓,而蓬莱苦心孤诣的大计,却不知他是否是知情人。若他仅是将蓬莱视为一个野心勃勃的门派,那么等他有一天知晓自己所参与的是毁灭中土的浩劫,却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张元宗心中闪过一丝悲悯,转而对着斗笠人含笑道:“现在犹时未晚,何不把手言欢?”斗笠人浑身气质陡变,鬼气森森道:“若你们束手就擒,兴许因为血气旺盛,还能保下命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张元宗回望云峥几人,眸光轻宁冲淡,然后掷地有声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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