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一剑浮生记 > 第六十二章 双峰竞势 青衣高山

山谷中鸟鸣幽幽,蝉唱明亮,佳木葱茏秀于山林,绿草如茵荡起浪波,泉溪潺潺,清风徐徐。在如此山光水色之间,攘攘的苗人皆提着一颗心,人海之中三人一蟒一驴,遥遥对峙,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张元宗侧首对着身旁的女子浅淡一笑,怡情雅致,温润如玉,轻声道:“这里交给我。”花未眠的呼吸忽然一乱,在团团的媚意中撩拨起一丝清明,真真切切感受到心中那一点悸动,在一瞬间似要洗尽铅华,抓住最真的意。

    她伸出葱白的手臂,将盛有赤珠的盒子递到张元宗的面前,道:“小彩留下同你一道吧。”张元宗摇头淡笑,道:“我一人便可。”花未眠蹙眉迟疑道:“可他的蛊?”张元宗眸光坚定,声音清亮道:“无妨。”

    桃色的罗裙轻轻摆动,犹如落英缤纷,花未眠莲步轻移,退到一旁,彩蟒也尾随而去,环绕在其身畔。近处的苗人脸色惨变,纷纷避让开去,这位美丽的女子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陈清玄纵身而起,凌空而下,好似白鹤风翔,稳稳落在地上。此时,他气机蜕变,气质易转,好似隐在一团浓雾中,不管如何沉心凝神也看不通透。他随意道:“你的剑气是不错,可是我的灵蛊也不弱,小蟠龙有克制毒蛊的奇效,你大可不必如此。”

    张元宗青衫落落,气华流转,淡然道:“厉害的是你,不是灵蛊。”陈清玄目光忽然一凝,然后轻踱两步,嘴角一弯,笑道:“我们不过是切磋而已,你何必这么较真,好似我是你的仇敌一般。”

    张元宗神情自若,眼中一片清光泫然,定定道:“待切磋完后,还请阁下解惑。”南疆之行,他本就是为了吞灵蛊而来,方才从陈清玄口中听到“吞灵”二字,由不得他不探个究竟,可是此人处处透着怪异,他不得不多一番思虑。

    吞灵族否?吞灵蛊否?他必须要抓住一条清晰的线索,或许才会有一丝救醒张水衣的机会。即使他生性淡泊,看透红尘情欲生死,但是一想到沦为情魔的妹妹,正沉睡在囚龙寺中,他又怎能真得做到心无点尘。

    陈清玄闻言盯了张元宗片刻,似乎要看透他执着的用意,然后静声道:“如你所愿。”言毕他邪魅一笑,金线蛊顿时化为一道金色流矢,仿若长虹贯日,锐气达到巅峰,转瞬就到了张元宗的面前。

    后方的夸叶若兮露出笑容,不以为意道:“用金线蛊就想伤元宗哥哥,简直痴心妄想。”金线蛊虽然无坚不摧,乃是有名的杀伐灵蛊,但是张元宗曾以龙门剑气击退过它,因此夸叶若兮一点也不担心。

    金线蛊急若流星,瞬间即至,突然它在张元宗身前两尺外戛然而止,难再寸进。原来张元宗修为已臻化境,内息透出体外,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生生挡住金线蛊,让其近不了身。

    他并指如剑,随意点出,一道剑气倏然射出,此剑气虽不见如何狂霸绝伦,却是凌厉异常。金线蛊霎时一声尖锐的惨鸣,当场被击飞落在尘埃中,生死未卜。众苗人一阵惊哗声起,灵蛊中久负盛名的金线蛊就这般被轻易地击落,想不吃惊都不行。

    陈清玄面不改色,身侧的六翅蛊一展翅就似遁入虚空,快到极致,肉眼难辨。张元宗依旧一副淡然笃定的模样,陡然间他右掌斜斜印出,袍袖鼓胀,掌风肆虐,六翅蛊骤然被逼现身。紧接着掌势一变,他屈指一弹,又是一缕剑气迸出,生生将六翅蛊击落在地。

    这一次,他虑及白苗的情面,手下留情,只伤了六翅蛊的翅膀,让其暂时丧失攻击之力,今后还可恢复过来。众苗人正自哗然之际,张元宗清喝道:“至于你,就没有留下的必要。”只见他衣袖猛然挥向头顶,道道剑气交织而出,凌厉霸道,锋锐无双,似要一举击穿苍穹。

    半空清明如斯,不见尘瑕,众苗人惊怔了半晌,才恍然定是无影蛊从头顶袭来。想那无影蛊无形无迹,无声无息,令多少人尤觉芒刺在背,心惊胆战,却未想竟躲不过青衫男子的灵觉,见这剑气夭矫,只怕已是世间除名。

    忽然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并伴随着轻缓的笑声,众人瞧去竟是陈清玄所为。张元宗转瞬间击溃三大灵蛊,陈清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赞道:“你的剑气另辟蹊径,我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

    他从容踏出,身影是如此的悠缓,可以清楚瞧见那一袭暗淡的灰衣变得光华熠熠,却又是如此的迅疾,刹那间就到了张元宗近前。他的身法复杂多变,难以捉摸,突然像是浓雾中破除一道剑光,他猛然探出一掌,犹似一柄剑劈斩而至。

    张元宗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此人的身法虽如柳絮飘忽不定,不可圈囿,但他的双掌却似世间最不变的利剑,本真而性利。恍然间,只觉寒剑锋锐,不可抵挡。张元宗青影渺渺,骈指斜划,飘逸灵动,剑气碎空射出,与之相抗,顿时剑吟之声频频传出。

    陈清玄沉稳如斯,挥掌如剑使,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奇锐。他双手空空施展的却是剑法,竟是比真剑更带了几分剑之气韵。隐约间似乎有寒光闪现,好似真得要破出一柄剑来,其声势恰如一舞剑器动四方。

    两人在剑之一道上,似乎都是剑走偏锋,一人修龙门剑气,一人修至真掌剑,与世人之剑千差万别,然而他们又是真正懂得用剑的行家,对剑的理解已非常人所能及。他们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随意挥洒已是最接近剑的本源。

    张元宗青衫翩翩若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出手间自在不拘。时而剑气腾跃如龙,时而又如明月清辉飘洒,时而掌式大开大合,时而指影如风一般奇崛。他好似入红尘历练,虽是山重浪复,却怎么都消磨不了他原本的清绝。

    陈清玄又是一掌劈碎了面前的剑气,貌似轻易,却有一股凉意从手臂沁入他的心里。在他人看来,两人身影分分合合,招招奇险精妙,似乎不分伯仲,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对方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忽然陈清玄冷笑一声,眸眼里尽是刺骨的寒光,他双掌气势高涨,犹如神剑出世,掌剑之下,狂风撕裂虚空。恍见剑芒吞吐,携带摧毁世间一切阻碍的无畏和锋利,欲粉碎面前青衣飘舞的男子。

    张元宗只觉一柄惊世的剑斩向了自己,以灭顶之势轰杀而来,若是旁人想必早已惊慌失措,亡魂大冒。然而,他的剑心在此刻愈发的纯粹,整个人身如不系之舟,飘飘渺渺似是融于天地自然。

    陡然间他五指虚抓,似乎以己法为他法,顿时陈清玄剑势边缘的气流猛地转变方向,围绕着张元宗快速流动一遭之后,化为最犀利的剑气强势地破入他的双掌之间。一时间剑气四散,气息紊乱,充溢在两人之间的是惊心动魄的剑意。

    陈清玄心中一震,连忙变幻招式消解龙门剑气的余锋,他又挂着一贯纯真的笑意,而声音却是冷如寒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现在我也应该正式让你瞧瞧我的剑。”他一震双臂,忽然从双袖各自滑出一柄银色的短剑。

    银华闪烁,好似一泓清泉在指掌间流动,难掩骇然的锋芒。陈清玄招式大变,银剑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形成勾心斗角之势,将身前笼罩在一片惊人的凛冽之中。那一对触目惊心的银剑,有着难以置信的灵动和狠戾,透着冷酷的气息。

    那是怎样的一对剑,好似汇聚了剑的真意,非君子浩然之气,唯有剑之凶利嗜血。雄浑的内息波涛汹涌,近身的四方好似也沸腾起来,陈清玄如狂风过境,猛烈地卷向张元宗,一对银剑恰如冰寒阴毒的银蛇,陡然张口露出骇人的毒牙,其奇险诡谲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陈清玄以己身之气机锁住张元宗,迫其不得不直面银剑的嗜血寒锋,可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直撄其锋。伫立后方的花未眠顿时花容微变,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是一位不出世的绝顶高手,其剑法奇诡难测,她根本就看不透他的深浅。

    张元宗目光紧锁那一对银剑,在他的眼界之中什么都不复存在,除了奔袭而来的亡命之剑。他清晰地感受到银剑所散发的绞碎血肉的利芒,绝情灭欲,百念皆灰,好似是上苍降下来的天罚。

    陈清玄的冷意愈加浓沉,而内心深处翻涌贲张的狂欢和兴奋。银剑相互呼应形成的冰冷杀伐无情地罩住了张元宗,似要洞穿他的身体,榨取他的生命,击溃他的灵魂。突然陈清玄面色蘧然大变,不可思议地紧盯着忽然闭上双眼的张元宗。

    在众人哗然声中,张元宗从容无畏,灵犀一指击在银剑上,犹如蛇打七寸,银剑光华落尽,杀机奔溃,变得黯淡萧索。这一指如是仙人指路,妙至毫巅,陈清玄天衣无缝的攻击顿时泄了气机,溃不成军,至于另一柄银剑已在紧接着的一道剑气中犹若朽木。

    陈清玄当真意志坚定,在大变之前心生静气。银剑杀意再起,锋锐逼人,在他的手中灵活机变,奇巧无端,向张元宗围杀而去。如此奇寒奇绝的杀招,化作索命的勾魂索,一次次布成狠毒的杀局。

    张元宗心如澄澈秋水,灵台不染一丝尘埃,他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是空幻,待迷雾消散,妄念尽灭,只剩下唯一的真。陈清玄的银剑的确举世无双,其狠戾其精妙皆是登峰造极,然而人不可能无欲无念,那么他的剑必会沾染尘埃。

    张元宗修剑十几载,其悟性更是空前绝后,对剑的理解早已不局限于剑本身。当银剑现身之际,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共鸣,陈清玄是他踏足江湖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剑道高手。银剑虽没有剑之中正大气,却将剑的锐利机巧发挥到极致。

    他唯有紧守剑心,剑意如碧海波涛洋洋洒洒,世间的一切纤毫毕现,银剑的破绽,犹如蛇之七寸。即使银剑寒芒遍体,杀意腾腾,张元宗也能心神合一,一击即中。陈清玄面如寒霜,掌中的银剑总是在极盛处不堪衰败,他的心已是尘埃遍布。

    冷意森森宛如冰雪降临,无法遏制的戾气汹汹而出。银剑犹如魔怔了一般,张狂肆意,疯癫冷酷,仿佛九天十地都挡不住它的锋芒。它惊悚慑人,恐怖绝伦,似乎超越了剑之一物的范畴,周遭的苗人懵懂中看得心中阵阵发寒,忍不住战栗起来。

    张元宗飘逸洒脱,静敛如水,平静地直视银剑的恐怖气息,心中不敢有半分的松懈。面前是一片冷肃寒厉,周身笼罩在锥心蚀骨的剑芒之下,他玉壶冰心,直直破开层层的肃杀,竟似有灵蛊相斗的纤毫之险。

    陈清玄是当世少有的绝代高手,张元宗虽然似与道合,澄净如墨,但是从层层幕幕的杀机中找出破绽,当真险之又险。陈清玄好似杀神出世,诡谲中透着悍勇决绝,阴狠中充满无畏沉稳,一往无前,坚不可摧。

    花未眠玉立于后,容颜绝世,风华灿烁,而心中莫不骇然,她深知张元宗超卓不凡之处,那可是与白魔一争长短的**人物,放眼整个江湖又有几人可堪为其对手。然而,场中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是如此的精彩绝艳,在武之一道上翻山越岭,不可估量。

    银剑似闪电,似罡风,似雷劫,似狂雨,在罗生谷中绽放绝世的风采,一时间张元宗也只能击溃一波又一波的凌厉攻击,却不能一举消解殆尽。陈清玄神色阴沉肃正,天真与狡黠之意尽敛,唯有郑重对抗敌手,此生他何曾遇到过这般的人物。

    张元宗不急不缓踩着绝妙的步法,似是穿梭在九天九幽之间,无可阻挡。阴邪的剑刺破弥漫的剑气,等待他的是那一道靠不近的飞仙,银剑极快极利也沾不了近在咫尺的清影。龙门剑气纵横捭阖,源源不绝,一次次粉碎银剑的邪厉。

    两人俱是威震当世的高手,交手之间,气浪翻涌,几可裂石,剑吟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整个山谷的苗人忧怖丛生。不同于方才万毒朝拜的妖异,此时所见尽显中原武学之奇,苗地蛊术神异莫测,而中原武学更是博大精深。

    陈清玄忽然露出一抹诡笑,银剑交叉裂空,爆出最惊艳的光华,惊得周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张元宗顿时觉察到那股异样的波动繁盛起来,正自思量他欲要何为,身后的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吟唱,若是九天仙音临凡尘。

    夸叶雾山脸色一变,紧盯着手中的白色瓷瓶,天音蛊被他强硬封在其中,却未想此时竟发出了吟唱。张元宗何尝试过天音之威,只觉犹似一道光直直透射到心底,包裹心湖,直贯脑海,双耳嗡嗡作响。

    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及的魔力,好似仙子在召唤,又似魔女在呢喃,引导人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张元宗被天音蛊的吟唱击中,心神一阵恍惚,眼眸中的清明被蒙上了一层迷惘。不知陈清玄依仗何法让天音蛊骤然相助,当真如神似鬼。

    那一对银剑在陈清玄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再一次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风华,惊心动魄的杀机狂扑而出,直取张元宗的性命。后方苗族少女夸叶若兮惊叫出声,天音蛊的威力有目共睹,谁愿以身试法?

    陈清玄的武学造诣已是绝立江湖,却更是黑苗老人口中的蛊神。他可驱策万毒万蛊臣服,岂不是天下毒蛊皆可为他所用,世上何人能够与之争锋。此时稍一出手顿见奇效,惊得花未眠、夸叶兄妹忧心如焚。

    剑心震动,剑意如海,一股磅礴的气息从张元宗身体里喷涌而出,如是峰巅云霞蒸蔚,无边无际,气象万千。他好似一把惊世的神剑,一剑破除世间所有的虚妄,涤荡寰宇,肃清四海。他是剑中的君王,脱去了剑的寂寥孤独,超凡入圣,以剑势镇压一切魔障。

    陈清玄再也无法镇定自如,那股来势汹汹的气息狂压而来,遍体刺痛,心神颤抖。张元宗卓然而立,犹若青峰奇立,头角峥嵘,直欲拍天而上,一双眸子灿然生辉,目光慑人以极,煌煌不可一世。

    他轻喝一声,仿若平地惊雷,轰隆震响,他一掌击出,平平无奇,却有包天纳地的威势。陈清玄面色泛青,锐利凶厉的银剑顿时如遇大敌,退避三舍,世间一切的穷凶极恶都不过是包纳在乾坤之间。

    陈清玄修为与眼界俱是超绝,这一刻心中早已明了,龙门剑气不过是张元宗磨砺己身的法而已。他的心超脱了剑,超脱了己身,他本身的虚实实在是难以揣度,无人知晓其路有多长,心有多深。

    张元宗以剑意塑造意境,以肉掌对抗银剑,在他看来,掌法也好,剑法也罢,终是殊途同归,大道三千,最终也不过归于一。他早已突破天下武学的藩篱,一花一草,一拳一脚,皆能称绝武林,丈量天下。

    陈清玄的脸色一变再变,银剑之利已是穷途末路,天音蛊的吟唱也难以蛊惑剑心。此时他深陷汪洋一般的剑意之中,双目奇光爆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对面的男子青影飘渺,光彩泫然,恍似谪仙行走世间。

    罗生谷中,气氛激荡,人心或明或暗,场中的两人恰如毗邻而立的峻峰,天生似乎就要争势斗胜,决出绝立苍穹之下的唯一。陈清玄灰衣熠熠,奇峻险拔,张元宗青影湛然,俊逸神秀,一般的鬼神莫测,一般的傲立天地。

    陈清玄也当真是超绝不凡的人物,丝毫不为张元宗所慑,银剑连番转动,配合得天衣无缝,互为犄角,激涨其势。霎时间光彩流转,剑芒吞吐,散发着撕空破虚之威,血气蒸腾,杀机佼佼,与张元宗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渐渐,斗至三百余招,陈清玄眼中阴霾愈浓,神情忧郁,他本欲竞势而上,登临绝巅,奈何面前永远都有一座翻越不过的高峰。郁郁之下,陈清玄面容陡生奇彩,忽然怪异道:“我现在就为你解答疑惑。”

    那种异样的波动又盛了几分,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陌生的蛊虫从灰衣中爬了出来,停在陈清玄的左肩上。这只蛊虫身似鱼类,前大后小,三寸余长,腹下有十二对足,全身漆黑如玄墨,浑似一块墨玉,唯有头部有一块白色的圆斑。

    它龙行虎步,有横扫四海之势,它停驻静立,有傲视宇内之姿。虽然在场众人无一人识得此蛊,但是第一眼之后,皆冒出这样的念头,它是蛊中的王者,万毒万蛊都不过是它的臣民,它是上天的杰作,天赋异能,威慑当世。

    张元宗眸中异彩纷呈,诸般华彩都聚在这只蛊虫身上,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猜测道:“这就是吞灵蛊?”此言一出,后方苗人顿时议论纷纷,更有极少的苗族宿老脸色惊变,神情激动不已。

    陈清玄神色一正,道:“我乃吞灵族人,此蛊伴我而生,称之为吞灵蛊也无可厚非。”众人又是一阵轰动喧闹,“吞灵”二字虽然陌生,却有难以想象的魔力,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神,波涛汹涌,难以抑制。

    这般情形与张元宗所知的传闻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虽然有所出入,却也是传说成真。陈清玄竟是上古吞灵族人,未曾想这条最匪夷所思的传闻似乎成为现实,天方夜谭一旦成真,无论是谁都难免怔怔。

    张元宗不发一言,天光湛湛也扫除不了他的惊疑,双瞳星辉灿灿紧盯着陈清玄,欲瞧出一丝端倪。吞灵族和吞灵蛊,都是传闻中的奇人奇蛊,因一面之词而齐齐现身,任谁都不免疑惑。事关张水衣的安危,张元宗不得不慎重以待,勿要被人所乘。

    陈清玄忽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惑,不过此时我最想瞧瞧你面对吞灵蛊有何等惊人的表现,此番之后,无论胜负,我都会解答你的疑惑。”银剑复又回到袖中,乖戾之色尽皆掩去,他复又成为那个骑着青驴而来的年轻人,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张元宗临风而立,天光瀑洒在他的身上,蕴出淡淡的光辉,出尘绝世,龙凤翔举。他淡淡一笑,光风霁月,如是云流霞动,简单道:“如你所愿。”他轻挥衣袖,神色淡然,就那样平静地望着陈清玄。

    陈清玄灰衣落落,藏不住他本身的天日之表,静立当场,眸中暗潮汹涌。吞灵蛊傲立肩头,昂首盘踞,自有一股传言中的威势。忽然,它缓缓吸了一口气,虽然对于天地而言气流变化微不足道,但是张元宗敏锐地觉察到周身气流发生了变化。

    空气中好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流向了吞灵蛊,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吞灵蛊陡然吐出一口气,一道极轻极柔的声音传出,若是九天之上的初雷之音,张元宗剑心一荡,心神摇曳。吞灵蛊的声音若有若无,飘渺轻柔,翩跹在空中。

    “小彩!”忽然后方传来花未眠的惊呼,只见七彩蟒蛇忽然奔离原地,仿若闪电一般向张元宗扑来。好似一道匹练破空降下,巨大的蟒尾横扫而出,似有开山裂石之威,谁曾想此时七彩蟒蛇奇异地被吞灵蛊所拘,不由自主地攻击张元宗。

    如此神骏的七彩蟒蛇,更被赋予小蟠龙之名,可见其卓诡不伦,恐怖至极。狂风卷过,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张元宗面色平淡,一掌击向来势汹汹的蟒尾,这一掌简单如斯,平凡如斯,直似三岁稚子。

    势大力沉的蟒尾顿时被击飞出去,七彩蟒蛇毫不避缩,硕大的头颅猛然伸向张元宗,张开血盆大口,腥气狂涌而下,狰狞可怖以极。蟒尾再次擦地内卷,飞沙走石,欲缠住青衣男子,葬送己腹,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张元宗轻踏地面,顿时拔地而起,若青鸟遨游,落在外围。彩蟒一着落空却并不懈怠,蟒首又奔袭而至,一口白色的毒气喷薄而出,笼罩而下,花未眠等人见状不免花容失色。张元宗恍如神祇,依旧是一掌印出,毒雾倒卷而回,不曾沾染点滴。

    彩蟒身躯巨大,一摆一卷,地上顿时沟壑密布,它口吐毒雾,腥气翻滚,却伤不了张元宗分毫。倒是远处的苗人吸入远处飘来的淡薄毒气,一阵头晕目眩,纷纷向后退避,急忙付下平日常用的解**物。

    张元宗再一次避开彩蟒的攻击,凉淡道:“你不必再试探,我也想亲身试试吞灵蛊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神异。”言中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淡定,陈清玄眉峰微聚,心中震动不已。紧接着彩蟒陡然清醒过来,不知身在何处,茫茫然回到花未眠的身畔。

    就在此时,吞灵蛊突然发出了五种简短而奇异的声音,组合成某种的韵律,蕴含着莫名的力量,穿透人世间的红尘业障,响在心里脑海,五脏六腑以及四肢百骸。张元宗顿觉万千气象临身,灵魂化作一道光飞出躯壳,周遭的一切皆烟消云散。

    他漂浮在一个神奇的世界,没有具体的物,满眼都是黑白两色,四面八方一般无二,路似有千万条,又似身陷绝境。灵台汇聚着茫茫的白雾,已不见往昔的清明,六识昏昏沉沉,似乎陷入泥淖中一般。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怪异的黑洞,具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张元宗只觉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如幽冥一般的黑洞。隐隐约约黑白深处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可是那个黑洞似有吞噬天地之威,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片刻间,他飘到近前,只见黑洞深邃异常,又似一张深不见底的怪物的口,里面渐渐传来熟悉的声音。师父平淡而真挚的教诲,师弟崇拜而惊奇的叹服,妹妹娇气而甜濡的央求,千雪静谧而幽幽的轻叹,各种声音纷至沓来,散发着绝伦的魔力。

    最后一声“哥哥”清亮传来,张元宗浑身一震,那是记忆中张兰亭稚嫩的声音,他一脚踏进了那个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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