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略显疲态,从内堂走出,张元宗与云霄皆起身望向她。她缓缓道:“巫姑娘正为清池施针,不得打扰。”云霄惊异道:“那么说鱼姑娘有救了?”这么多年来,他深知老太君在那位女子身上花费的功夫,失望总是要多些,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老太君心中五味杂陈,叹息道:“算是吧。”以前无论怎样都存在着幻想,可如今十年之后的湮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断了路,绝了心,也不知是否值得。张元宗闻言,犹豫之下,也就没道“恭喜”之语。
老太君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对云霄道:“这是要用的药材,他人我也不放心,同你二哥亲自准备,你这就去吧。”云霄上前几步,取走药单,向张元宗告罪一声,遂匆匆忙忙去了。
张元宗在老太君异样的目光中复又坐下。她盯着他瞧了半晌,眼神忽明忽灭,心思百转千回,似在探寻,又似在询问。她忽然道:“你师出龙门,难怪那日瞒得紧。”武圣殿中虽是浅淡透露了些许信息,但是以老太君的卓识和心智,想必早已知晓张元宗的身份。
张元宗静声道:“那日老太君垂询,元宗自当知无不言,奈何师门由来隐居避世,望请见谅。”根据昨夜莫子虚所说,面前这位老太君就是昔日武林第一美人鱼莲花,与龙门也算是颇有渊源。
老太君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温和道:“无妨,这规矩我也知道,怪不得你。”她话音未落,紧接着道:“我与龙门倒有些渊源,不知尊师是否姓木?”言语中隐隐有莫名的期待、焦灼之意。
张元宗稍一迟疑,道:“家师木青龙。”老太君闻言身躯轻微一颤,其实她已猜到八九分,然而“木青龙”三个字还是让她心起波澜,难以自制。又是无言的沉默,片刻之后,她问道:“这些年,他可还好?”声音中蕴含着奇异的味道。
张元宗不由多打量老太君几眼,难道她最终所属乃是自己的师父不成?可是莫师伯所言她当年一变再变,令他疑窦丛生,碍于身份也不便问个清楚,只好道:“师父这些年都好。”老太君闻言露出一丝半分释然半分怅惘的笑意。
虽然老太君已近古稀之年,但却貌若风韵犹存的妇人,难以与“老人”联系在一起,不过此时她就像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回忆着往昔的锦瑟年华。仿佛因为张元宗是那人徒弟的缘故,她竟有些逾越云家老太君的身份,径直说了许多当年小女子的情怀,关于她是如何相逢当时做客云家的木青龙,自己年少心高气傲,也不由被他的风采所折服。
突然,张元宗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一丝什么。莫子虚曾说当年他们去云家之时,鱼莲花已做客云家,但是根据老太君所说,却是恰恰相反,乃是木青龙等人先做客云家,她是后与之相识的。
对于谁先做客云家,莫子虚和鱼莲花都没有必要撒谎,若是说年代久远,记忆模糊,却又说不过去。此二人皆是修为深厚,六识清明,岂会记错这件印象深刻的事。两人不同的回忆,必定存在意想不到的症结,可是张元宗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他神色如常,和老太君说了许多,两个时辰之后,巫千雪从内堂出来,精神有些不佳,她幽幽道:“今日行针已毕,鱼姑娘这几日颇为辛苦,她身体本就虚弱,千雪担心她熬不住,另外还开了一副补气的药。”
老太君道谢一声,遂进入内堂看望鱼清池。巫千雪坐下同张元宗细说了鱼清池的病情和诊治方法,张元宗心道:原来看病竟是真的,老太君方才神情复杂,原来是因为只有十年之命。忽然他想到什么,问道:“你开了两副药?”巫千雪点头道:“嗯。”张元宗认真道:“你第一副药是何时所开?”巫千雪疑惑之色一闪,道:“就在刚才。”
张元宗扪心思虑一番,陡然起身,冷肃道:“我们快去和水衣回合。”巫千雪一惊,虽然纳闷却不多言,立即跟着张元宗匆忙离开大堂,出了兰月轩,然后纵身掠去。两人也不顾沿路云家子弟投来的异样目光,径直急急地按照原路飞掠。
途中,迎面一群巡逻的云家弟子正要阻拦询问,张元宗一言不发,径直单手一挥,雄浑的劲气勃然喷涌,几人顿时萎靡顿地。他二人速度丝毫不滞,而周遭云家子弟见状,纷纷在后围追,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来到与张水衣分别之地,四顾之下,竟没有她与云峥的身影。张元宗遂同巫千雪四下寻找,完全不顾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突然,云峥与同云霄从前方转角处出现,望见张元宗、巫千雪向他飞驰而来,身后是一群追逐的云家子弟,两人面露异色。
还不待他询问,张元宗见他俩身后空无一人,哪有张水衣的身影,瞥了一眼捧着一个木制盒子的云霄,问道:“水衣呢?”云峥纳闷不已,道:“方才三叔说巫姑娘急需七彩雪莲,而整个天下仅有云家藏有一株,非掌门不得取用,因此我把张姑娘送到日前你们住过的院子,然后同三叔去取七彩雪莲。”原来那盒子中是武林奇药七彩雪莲。
这时,云家子弟来到近前,领头一人上前一步,迟疑道:“大公子,三爷,他们……”云峥不问因由挥手道:“你们退下吧。”众人一惊,领头那人低头道:“是。”遂带着众人退去。云峥忙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张元宗犹疑道:“此事现在不便详说,我们先找到水衣。”云峥干脆道:“随我来。”四人立即向北边掠去,身旁草木怪石纷纷飞速后退。
还未到住处,前方一人慌张奔来,见到云峥迎面而来,忙叫道:“大公子,大事不好!”四人顿时停下,云峥面色一沉,问道:“云章,出了何事?”云章急道:“张姑娘遭七位黑衣人围攻,往东边去了。”
几人脸色大变,云峥厉喝道:“谁如此大胆!张姑娘可曾受伤?”云章惧色一闪,轻声道:“张姑娘并未受伤,不过……”云峥瞳孔一缩,忙问道:“不过什么?”云章皱眉道:“张姑娘突地狂性大发,失手杀了三位云家弟子。”
几人闻言不由大惊,云霄面色一沉,冷喝道:“休要胡说!张姑娘怎会杀我云家子弟!”云章一哆嗦,忙道:“张姑娘遭人围攻,附近弟子前去支援,没想到一靠前就被张姑娘所杀。这是弟子亲眼所见。”
巫千雪忧心忡忡道:“水衣化魔了。”云峥并未多言,冷静道:“我们要尽快找到张姑娘。”云霄脸色颇为难堪,冷声道:“峥儿,我先去看看那三位弟子,稍后再同你们回合。”云峥神色沉静道:“有劳三叔。”
待云霄同云章离去后,三人立马迅捷地向东边追去,一路上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众人心中沉重,张元宗盯着云峥忽道:“他们好像故意引水衣往东边而去。”云峥眉峰一聚,道:“我父亲隐居于东边的山上。”
张元宗冷冷道:“看来是有人想惊动云掌门,好坐收渔翁之利。”云峥闻言面色大变,忽问道:“大哥是如何知道张姑娘出事了?”张元宗眸子一沉,道:“两个时辰前,老太君交给你三叔一张药单,要他去准备药材,可是千雪却是在两个时辰后开的方子。”
云峥愠怒之色一闪,而又长叹一口气,沉闷道:“难道真是她如此作为……”尾音中是浓浓的怅然和无奈。张元宗正声道:“现在还不好下断语,先找到水衣要紧。”三人一路风驰电掣,慢慢周遭建筑越来越少,来到偏僻处,地上断草断枝散落一路。
再过了不久,三人来到山下,东边的山高而不陡峭却草木繁盛,仅有一条小径直通山顶。云峥一马当先,沿着小路向山顶冲去,张元宗、巫千雪紧随其后。隐隐约约有打斗之声从山顶传来,三人更是化为一道道光影。
东山顶即在眼前,一片乱石林赫然出现,打斗之声正是从石林中传出。云峥面色凉淡,带着几人穿过石林,片刻之后,石林中露出一块空地,空地中七位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位红裳女子,赫然是张水衣。
张水衣脸若寒霜,红裳鼓舞,犹若黑夜里的火焰,挥手间剑气迸射,浑身散发着恐怖冷酷的戾气,让一众黑衣人忌惮不已。空地东面有一面青色石崖,嶙峋陡峭,石崖下有一山洞,幽谧深邃,似乎其中颇有乾坤,只怕这就是云家掌门云澜隐居之地。
场中剑气狂暴肆虐,张水衣真似地狱狂魔,一双眸子冷沁沁的,血色翻涌,摄人心魄,望得众人背脊发凉,出手间更是冷酷无情,誓要杀人夺命。那七人面容普通而陌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武功却奇高无比,七把剑配合绵密,招招欲置人于死地,大大迥异于普通门派的剑法。
张元宗本欲施以援手,却发现张水衣的剑气比武圣殿比斗时又盛了一筹,那七人只怕不是她的对手,于是按捺所想,静观其变。那七人颇为忌惮张水衣的剑气,不敢沾近其身,一味地在外围游走配合,织起剑网将她围困其中,他们见有人来,忙紧缩剑网,欲要尽快解决对手。
若是张水衣未化魔,自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可如今她魔性更重,出手间冷厉煞气逼人,无双剑气恐怖骇人,当世难有敌手。那七人进一步紧逼,冷色长剑相互借势配合,威力层层暴涨。
张水衣红眸愈浓,剑气狂放,她就是一把妖邪的纯钧剑,杀性蔚然,势不可挡,顿时有一人一着不慎,眼中怖色一凝,顿时被几道剑气穿身而亡,其余六人微微一慌,长剑刷刷劈斩。张水衣不屑冷哼,身影穿梭,一双玉掌翻云覆雨。
在神惊鬼惧的剑气下,另六人接连被穿胸而死,血流如注,瀑洒了一地,血腥味慢慢弥散开来,众人忧愁之色浮现。张水衣傲立于尸体之中,红衣悲戚,血瞳寒浸,直如地狱魔女,无情无欲。
巫千雪神色一动,几枚纤毫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向张水衣,正是要用银针刺穴之法,欲解除张水衣的魔性。谁知张水衣眼中冷光爆射,衣袖一挥,剑气隐闪,银针顿时被击落在地。巫千雪、张元宗等人见状面色大变,看来张水衣此次入魔更深了。
这时候石林中传来人声,片刻后,一大群人急急走出,站定后见场中一地狼藉的死尸,皆不由面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当先乃是两位中年男子,一人张元宗识得,正是方才别过的云霄,另一人威严沉凝,方脸浓眉,却是他未曾见过的云峰。这两人是云峥的二叔和三叔,此时却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他们身后抬着那三具云家子弟的尸首,尸首周围有三位面露悲痛之色的中年男子恨恨地盯着张水衣,另有三位妇人扶着担架哭泣,想必他们是死者的双亲,剩下还有几十云家子弟。三具尸体被摆放在云峥的面前,血迹斑斑,胸前刺眼的血窟窿吞了他们的性命。
云峥眉头一皱,道:“二叔和三叔怎么来了?也不怕扰了父亲的清修。”云峰眼中忌惮之色一闪,向山洞方向瞟了一眼,忽又沉声道:“云家子弟遭人屠戮,我们岂能做事不管。”云峥神色不变,上前一步,一股威势散发出来,眉峰一挑,淡淡道:“难道二叔认为我处理不好这件事?”
云峰气势一凝,云峥自十五岁开始执掌云家,决断云家诸事,颇为果决,素有威信,就算他属于老太君一脉,也不得不承认云峥值得称道。他缓和道:“峥儿,二叔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死者都是我的侄儿,作为长辈,我也不能忽视不管,令人心寒。”听闻此语,云峥心中不由一阵冷笑。
云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就直系一脉,云家掌门就有四兄弟,其堂、表兄弟姐妹也不在少数,云峥这一辈血缘近的虽只有云殊、云泽,但是血缘稍远的堂表亲不知几何。另外旁系子弟更是不胜枚举,就是云峥也多有不识者,已死的三位云家子弟,其血缘关系不知远到哪儿去了,平日里岂担得起云峰一声“侄儿”。
此时云峰如是装腔作势,其心思云峥哪会不懂。云峥淡然道:“二叔有心了,此事我定会查个清楚,你们还是下山去吧。”云峰眸子一垂道:“此事一清二楚,就不必再查了。”云峥眉头一抬道:“二叔此言何意?”云峰冷冷道:“我的三位侄儿乃是被张姑娘所杀。”
此言一出,那三位哭泣的妇人陡然抬起头盯着场中沉默的张水衣,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悲戚凄伤,钗环坠地,发髻散乱,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一众云家子弟皆面露伤情,愤怒地望着冷意津津的张水衣。
云峥面色一沉,轻喝道:“二叔,不可妄下断语,失了云家的体统!”云峰心中一跳,兀自道:“我可不敢信口胡说,更不敢陷云家于不义。云章,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云峥闻言心中虽起涟漪,但是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人群中走出一人,赫然是方才报信的云章,他低着头不敢望向云峥,径直道:“张姑娘被七个黑衣人围攻,恰在附近的三位兄弟前去救援,却被张姑娘的剑气所杀,此事我亲眼所见,若不是我晚三位兄弟一步,只怕……”此话言简意赅,毫无添油加醋的成分,叫人不得不信。
云峥露出厌恶的神色,冷冷道:“云章,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千万不可冤枉好人。若你所言乃虚,我定不会包庇于你,云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云章浑身一震,抬头瞥了一眼云峥,只见云峥眸眼冰冷,脸颊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中一阵惶恐,身躯微微颤抖,然后似下定决心低声道:“在下所言属实。”云峥闭眼轻叹一声,不再看他。
云峰郑重道:“峥儿,别失了分寸!云家一直是诗礼传家,秉承凛然正气的风骨。我知道张公子和张姑娘是你的朋友,不过你也不能混淆黑白,一意孤行。”那三位妇人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激起众人心中怒火熊熊燃起。
云峥面不改色,直面云峰,挺拔的身躯如山峰一般坚定,他不疾不徐道:“此事我自会处理,二叔还是不要操心了。”云峰冷哼道:“你这是刻意包庇,大失云家少掌门的身份!三位侄儿本来天赋不错,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谁知拔刀相助换来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今天定要给死者父母一个交代,不然云家子弟寒心,云家还怎能传承下去。”
此言颇重,人心若是散了,云家只怕也无法立足江湖。云峥忽然面色平淡,淡然道:“二叔想要如何?”云峰冷冷道:“自古杀人偿命,少不得让张姑娘以命抵命。”云峥盯着云峰久久不语,好像在思索什么。
这时一直沉默的云霄道:“二哥,此事还有待商榷的地方。”云峰转头问道:“哦?此话怎讲?”云霄解释道:“张姑娘身负纯钧灵魄,因为被其所控入魔,才会失手杀了三位侄儿,此不是张姑娘的本心,若是以命抵命,似乎对张姑娘又有些不公。”
云峰义愤填膺道:“难道她入魔了就可以随意杀害无辜么!因研习旁门左道而心性大变的邪魔,同她入魔有何分别,你会放过那些邪魔么?”忽而他又道:“三弟要是不提,我倒忘了一件事。昨日武圣殿比斗,张姑娘曾言以纯钧灵魄为彩头,如今云家胜出,这纯钧灵魄已是云家之物,张姑娘可不能食言而肥。”
听到此处,云峥忍不住笑了几声,这两人一唱一和,一边要置人于死地,一边又惦记着纯钧灵魄,当真狼子野心。这时候,众人突然心有所感,纷纷向青崖那边望去,只见石洞口不知何时站立一中年男子。
此人,双手背负身后,衣袍陈旧素白,他面露淡淡的笑意,仪态闲适,神情温和恬淡,犹如山野闲人,悲欢离合,红尘世事,皆不过是过眼烟云。他貌似平凡,却有一股沉静通透的气质,让人忽视不得。
云峥忙叫了一声“父亲”,云峰、云霄皆叫了一声“大哥”,其他众人齐齐叫道:“掌门。”虽是心中所料,张元宗仍旧心中一动,原来此人就是云家的掌门云澜。云澜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将手中大权交由云峥,隐居于此,延请和尚道士谈佛论道。整个武林门派林林总总,多不胜数,不过想这样的掌门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云澜微笑道:“我与囚龙寺的高僧正下棋切磋,却听到外面好不热闹,就出来瞧瞧。”他声音温和,面容慈祥,正是和蔼长辈的模样。不过,云峥却恭敬道:“是峥儿不好,扰了父亲清修。”云澜随意道:“无妨。”这时云峰欲要上前说话,云澜余光一扫,温和道:“事情我已知晓,不过我无心俗事,懒得受这个累,还是全权交由峥儿处置吧。”
众人一惊,云澜对云峥信任之极,竟不闻不问任由他处理此事,这无疑表明云澜有意让云峥担任云家下任掌门。云峰急道:“大哥,峥儿重情重义,行事难免偏颇,还请大哥为死去的云家子弟主持公道。”云澜眸光淡淡地射向云峰,云峰顿觉重压袭来,心中一紧,仿佛那道目光有着慑人的力量。
云澜淡然道:“我相信峥儿能够公正地解决这件事,二弟,还是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云峰还欲说些什么,可是那淡淡的目光让他浑身难受,心中烦躁,不由止住了口。众人一片沉默,连带那三位妇人也忘记了哭泣。
云峥闻言颔首道:“父亲放心。”他环视四周,扫过静默的张水衣,来回走动几步,最后目光放在三具尸体之上,然后朗声道:“张姑娘因为纯钧灵魄之故,心性受激化魔,驭使的乃是无形剑气。剑气状若气流,作用于人身,产生的伤口应是圆洞,黑衣人的伤口便是如此。然而这三具尸体的伤口却是扁平的,一瞧便是长剑所为,所以这三人根本就不是张姑娘所杀。”
云峰等人面色一变,心中暗叫糟糕,还来不及想出对策,却听云峥冷喝道:“云章,你可知罪?”声音如道道利剑射向云章,云章顿时心神一震,吓得面如土色,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饶道:“公子饶命!掌门饶命!”
云峥冷冷道:“你行此昧心之事,辱没云家,死不足惜!”云章闻言一阵天旋地转,云峥眸子一转沉声道:“谅你不会无缘无故行此卑鄙无耻之事,不过是他人的棋子。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是谁,我准你将功赎罪,饶你一命!”
云章俯身久久不语,一时间场中一片寂静,云峰、云霄等人脸色连连变幻。半晌云章缓缓直起身来,似乎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云章身前,一掌轻轻地印在其天灵之上,然后他浑身瘫软在地,七窍流血,竟是不声不响死了。
众人大骇,出手之人竟是掌门云澜,他面色仍旧平和温良,看不出丝毫异色,轻描淡写击杀云章,仿若探囊取物一般。他正声道:“云章豺狼成性,杀害同门,诬陷他人,当真是穷凶极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诸人耳中一片嗡嗡作响,云峰、云霄不由一阵心寒,他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方才温和亲切的云澜竟转瞬间突施雷霆手段。
云峥眉头一皱一展,心中了然,也不出声。张元宗淡然地望着云澜,暗忖:他倒是用心良苦,若云章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云家大难将至。张元宗隐约知道这场阴谋为何而起,不由对云澜心生敬服之意,云家掌门非常之人行非常事。
云章已死,云峰、云霄心中一松,顿感背脊冷汗涔涔。云霄叹息道:“没想到云章竟是这样的人,真是家门不幸。张公子,你与张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峥儿疏远了。”张元宗淡笑道:“云三爷,请放心。小人作祟,当不会影响我与云弟的兄弟情义。”
云霄点头道:“如此甚好。”他心思电转,又道:“今日之事总归是云家的不是,昨日武圣殿赌约,云家也无颜要回纯钧灵魄。不过,如今张公子诸人威名远播,若是不知情的人以为张姑娘背信弃义,这可如何是好?”
云峥插话道:“我做主,将纯钧灵魄送与张姑娘便是。”云霄露出担忧之色,道:“此法不妥,先不说一些愚昧之人怀疑张公子诸人恃武而骄有损清名,而其他垂涎纯钧灵魄的人只怕不缺亡命之徒,张公子诸人虽是绝顶高手,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云霄说的合情合理,好似真得为张元宗等人考虑一般。云峥冷笑道:“以我大哥的本事,江湖中谁能得逞?二叔,你是杞人忧天。”云霄叹道:“人的名,树的影。张公子诸人若名声受损,只怕在寻觅张公子的兄弟一事上会有所阻碍。”
张元宗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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