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果然不能掉链子,就在安然住院的这段时间,黄逸兴麻利的让人把别墅里的东西全搬去了霞飞路。等到安然这边出院归来,别墅早已换了主人。
二姨太可比林佩文气派多了,门房,园丁,女佣,司机……一般富贵人家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少。倒是让原本清冷得仿佛鬼屋般的屋子热闹了起来。
儿子黄承明喜事将近,鸠占鹊巢的二姨太屁股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指挥着下人布置起了新房。安然只是远远站着,就能看到那边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大概是觉得林佩文留下的那些东西碍眼,二姨太把屋子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搬去了霞飞路还不算,甚至连窗帘,吊灯之类的东西都没放过,找人了人,全部换成了新的。那些林佩文曾经精心挑选的东西则被人像垃圾一样扔进箱子里。
眼睁睁看着几个工人从别墅内抬出装着那些东西的箱子的时候,安然真希望自己没有获得林佩文的记忆。
正在干活的人中显然有人认出了她,眼神有怜悯,也有轻蔑,唯独没有半点忌惮,依旧旁若无人地商讨着处理这些东西的方式。
“这些东西怎么办?”
“二奶奶说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拿出去扔掉!”
“扔掉?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洋货啊!这西洋吊灯,水晶的!这窗帘,上好的提花锦缎啊!”
“你傻啊!反正二奶奶只想眼不见为净,扔了多可惜,不如找家铺子卖了。虽然是旧货,怎么说也是舶来品,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嘿嘿嘿,还是你聪明。”
……
眼看着二人真要把东西搬上板车拉走,安然急忙一个闪身,挡在了他们面前。
那两人很年轻,显然不可能有机会见识过林佩文当初叱咤上海滩的英姿,只当她是个在宅斗中失了势的普通老太太,见她忽然跳出来阻拦,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去去去,别挡道。”
“把东西送回去!”安然双手按着板车,眼中杀气腾腾。
二人中脾气暴躁的那个袖子一挽,就准备一把将她推开,幸亏另一人闪身挡了一把。那人不骄不躁,一脸的和颜悦色:“大奶奶,这些都是二奶奶不要的垃圾,我们不偷不抢,你没权力拦我们!”
安然闻言,气势顿时一泻千里。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没权力拦他们。要找也该去找扔东西的二姨太。
见她一个老太太跟失了魂般愣在当场,面容哀戚,那人叹了口气,在那个大木箱里翻找了一阵,最后竟找出了一幅画。安然接过,才发现那竟是挂在壁炉上方的那幅油画,林佩文儿子黄承光的西装肖像。
送出了油画,板车碾着石板路,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老太太,在夕阳下抱着油画,一脸的失神。
吴妈他们找到安然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下面,沉浸在林佩文记忆中的安然却依然一动不动地抱着那幅画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成了一座雕塑。
对面原本属于林佩文的大宅里,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灯火,正对着这边的窗口处似乎站着一个女人,看身影,分明正是刚刚占领了新堡垒的二姨太。大概是觉得林佩文这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十分有趣,她竟然一直流连在窗口,不肯离去。
两个女人就这样,以这种奇怪的状态对视着,一直到吴妈出现。
找到她后,吴妈抱着她嚎啕大哭,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擦干眼泪,狠狠道:“我知道太太你心肠软,总想着再给黄逸兴那个混蛋一个机会。可惜事实证明,那个混蛋根本配不上太太你的深情厚义!既然黄逸兴如此无情,也就不能怪我们无义了!太太,你还在等什么?”
“是啊!既然他无情,就不能怪我们无义了!”安然抬头,定定望着对面已经灯火通明的大宅,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二姨太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安然刚刚在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这栋房子。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替这栋林佩文一手建造起来的房子送葬。虽然以林佩文留下的那些后手,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再夺回这栋房子,但安然却已经失去了继续跟二姨太宅斗的耐心。
黄逸兴之前说的没错,她一个孤老太太,独自住着这么大的房子也是浪费,更重要的是,如今房子里面早已面目全非,既然林佩文一直珍视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那么就算再夺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吴妈,今晚十二点,陪我回家。”
“好!”之前走的急,藏在家里暗处的东西根本没来得及带走,听到安然的话,吴妈根本不疑有他。
二姨太果然是个缺心眼的,强占了别人房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把所有门锁都换了,顺便检查前主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暗门。她倒好,光顾着消除前主人留下的痕迹了,关键性的东西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她也可能是对黄逸兴的手下太有自信了,大概是觉得有那么多人层层护卫,量林佩文一个孤立无援的老太太也不可能再进这门一步。只可惜,她依然远远低估了林佩文的能量。曾经的沪上霸主,敌人满天下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在宝贝儿子的别墅里设点机关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安然原本是想从暗道爬回去的,结果却哭笑不得的发现,后门的门锁竟然没换,让吴妈拿着钥匙过去一试,门锁应声而开。其实也不能怪二姨太放松警惕,别墅的后花园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理了,不仅杂草丛生,连门窗都掩映在了一片藤蔓之中,没有别墅的布局图,不仔细看,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发现。
顺着留下的暗道拿回了林佩文藏着的某些东西后,安然终于亮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东西。那是两大罐壳牌公司的煤油,跟煤油一起的,还有两大盒火柴。
看清安然身后的东西,吴妈终于脸色稍变,急切地问道:“太太,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然没打算隐瞒,答得理直气壮:“放火,烧屋!”
“啊?”吴妈闻言,顿时脸都白了。
安然满怀恶意地勾了勾嘴角,冷笑着解释了起来:“其实当初承光去世的时候,我就该烧了这屋子给他陪葬,留到今天其实是我不对。人都没了,空留着屋子又有什么意思?”
吴妈到底是林佩文的心腹,果然跟她一条心,稍稍惊讶过后,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太太,你别难过,现在给少爷烧过去,应该也不晚。能够收到这么漂亮的房子,少爷在下面,一定会高兴的。”
她说完,从安然手里抢过一瓶煤油一盒火柴,转身就钻进了暗道。
没有人比房子的设计者更了解房子的弱点,主仆二人不仅是房子的设计者,更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没有人比她们更知道该怎样把这栋美轮美奂的别墅变成一棚漂亮的大烟火。
二姨太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虽然不过才几天工夫,别墅里面却已经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基本格局没变,几乎要让人以为这里是另一个地方。这倒是让主仆二人在点火的时候没了多余的留恋,更快,更狠,更准。
桌椅是陌生的,地毯是陌生的,窗帘是陌生的,甚至连书房里的书都被换成了全新的……就算安然跟吴妈想要手软,都找不到理由。
洒上煤油,划亮火柴,火舌顺着煤油的流淌欢快地舔舐着眼前的一切,桌椅,地毯,窗帘,书本……所过之处,一片火海。不多时,整栋别墅里便弥漫起了浓浓的煤油燃烧的味道。
眼看着大火已经不可能被救下,安然最后望了一眼这栋林佩文曾经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扯起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啊!着火了!”
不是她心软。她只想谋财,没想害命。如果这房子里只有二姨太母子的话,她倒是不介意趁着这把火顺便把他们送上西天,只可惜,这位二姨太排场实在太大了,家里的丫环仆从加起来竟然有大大小小几十号人。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无辜,安然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拉着不相干的人给他们陪葬。这一次,就算他们运气好吧。
当主仆二人从暗道钻出别墅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公园里时,别墅燃烧起的熊熊大火已经映红了半个天空,甚至让远处的耀眼霓虹都黯然失色。那栋让人联想到欧洲宫廷的豪华别墅,此刻已经彻底被无情的大火笼罩,在午夜漆黑的夜空下,竟像极了一盏暗夜里给亡灵引路的提灯。
想到后世将会少一个旅游景点,安然痛快过后,不禁一阵黯然。
就在安然百感交集之时,吴妈忽然双手合十,朝别墅的方向虔诚地拜了拜,口中喃喃道:“少爷,房子我跟太太已经烧给你了,你在下面一定要收好了。千万别再被妖魔鬼怪抢了去!”
烧给儿子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安然没想到吴妈竟把这当了真,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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