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乙下班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在实验室门口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然后从衣架上换上自己的便装,他的工作服每天都会有工作人员来取,干洗消毒熨平,然后,第二天穿上还是洁净如新。不过,今天他似乎感觉有些差异,问题不在自己的工作服上,而是在自己的便装上,自己那件咖啡色金利来休闲西装似乎突然间鲜亮了许多,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
乘坐电梯,从公司大楼里出来之后,便径直走向自己车停的位置,左右两排停车位的尽头就是一间独立的停车库,那里面停放着lion(里昂)先生尊贵的劳斯莱斯幻影,男人的目光总是容易被豪车所吸引的,车库的门没有拉,lion先生也没有出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头神兽般静静地趴在车库里。
时乙感觉有一双目光从车里透出来,此刻,他在她眼里是非常清晰的,而车里的人在时乙的眼里却非常模糊,他只能通过脸部大致的轮廓分辨出是个女人,当他想要更加仔细地确认一下时,车库的遥控卷帘门却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一切,没有在时乙的心里停留多久,开车回家的途中很快就忘记了,他开门回到家里,如果是往常自己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换拖鞋的时候,早就能听到叶萱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或者听到开门声主动地跟他说话打着招呼。今天整个的房子却异常安静,这一切都表明了叶萱还没有回来,他的心情也因此有些郁闷,外套也没有脱,鞋子也没有换,就走到了客厅里的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感到身心俱疲。
漫无目的地想了片刻,他想给自己冲一杯咖啡,让精神振奋一点,突然间起身的时候,却感觉脑部源深处传来一种轻微的刺痛感,这感觉一直持续着,随之有一点晕眩,于是他的手便伸向上衣口袋取自己的药,口袋里是空的,没在,继续翻,翻遍了全身也没有。他清楚地记得,骆医师给自己开的药,自己这一段时间是随身携带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每当自己心绪不宁,头脑感觉不适的时候,取出来服用一片,渐渐地就能够使自己平缓下来。
明明记得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现在怎么没了?肯定是有人拿走了自己的药,恶意地藏起来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那当然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最有可能。
叶萱!除了叶萱,时乙一时间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
可恶!她在报复我吗?时乙在心里恨恨地想。
心情越是激动,头脑里的刺痛感越是强烈,于是他努力地使自己平复下来,身体半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去想,然后,刺痛感也渐渐地消失了。
……
叶萱跟白月夕小酌微醺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快要十点了,她是个懂得自我节制的女人,平时很少饮酒,所以这次一点红酒就让她醉了。有一点迷醉的感觉真不错,整个的人都感觉轻飘飘的,看什么都在摇晃,自己也在摇晃,好放松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压力和委屈好像都暂时地忘记了。
她自己打开了房间的门,整个的居室里很黑,于是在玄关处带上门,她一只手提着自己的白色挎包,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整个的居室瞬间变得明亮通透起来。
半躺在客厅里沙发上的时乙,因为灯光的照耀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轻微摇晃的叶萱,还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他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大声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叶萱带着几分醉意,摇晃着身体,轻描淡写地说:“我跟姐妹去吃西餐了啊……”
“你还喝酒了?”时乙步步紧逼道。
“是啊,是啊,今天我才知道酒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曹操都赋诗吟诵,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叶萱开始有点胡话连篇,不过,她好像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惬意过。
“你这个疯女人,你把我的药藏在哪儿了?”
“药?什么药?”叶萱开始有一点点清醒,身体也停止了晃动。
“你还跟我装,你把我的药藏了起来,故意报复我是吧?”
“我没有藏你的药,你污蔑我……”叶萱也激烈地回击着。
“你还不承认?”时乙大声地说着话,身体也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最后他伸出手怒吼道:“把房间的钥匙还给我!”
这时候,叶萱才完全清醒过来,明白了他问自己索要房间钥匙的用意,心中有种被瞬间掏空的感觉,她忍住泪水道:“钥匙?你要赶我走?”
“对!把钥匙还给我!”时乙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用更加强烈的声音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跟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照顾你这么些年,今天你居然要赶我走?”叶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讨厌被别人监视和控制,还有不能防范的恶意行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叶萱一遍遍地重复着,激烈地争辩着。
“你以为狡辩和泪水就能让我同情你?就能使你留下来吗?”
“我心里对你没有恶意,没有敌视,没有恨,只有满满的爱啊……”她试图和解道。
“你不要再拿那些虚伪的言辞来蒙蔽我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时乙义正言辞道。
“虚伪?在你心里我有多虚伪?现在的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你?以前你给我希望,并且我也自认为这希望是真实的。我们从青春时就许下诺言,为了一个诺言,我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用来等你……我等你去圆自己的梦想,我等你漂洋过海归来,我等你的研究结出硕果……我等到铁树都开了花,却唤不回你的一句承诺,我的世界因等待而一片荒芜……爱情?却原来只是一种自我的幻觉?”一种苦楚和绝望在叶萱的心里开始弥散,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够了!那一切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你马上给我走……”时乙气急败坏地喊道,头脑中的刺痛感再次来袭。
时乙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叶萱不再流泪,忍住悲伤,从包里翻出房间的钥匙,用力地甩在了他的身上。
“给你!我走!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咎由自取!”
把话说完,她扭头充满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冲出了家门,门被重重地关上的那一刻,时乙也终于控制不住,抱头躺倒在了沙发上。
他痛苦地挣扎着,两种意识在头脑里激烈地争斗,他的嘴里喊出了压抑无助的声音:
“叶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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