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样拘谨地站在黄金打造的座椅前,爷爷贴心地在座椅前放了个台阶,让我不至于笨拙地爬到椅子上面。
但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即使我是爬到椅子上面也不会比那一天再糟糕多少。
我声音稚嫩地说了句:“可以启奏了。”等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都没有事情禀报的吗?”
“主上,您尚且年幼,臣并不认为您能看懂复杂的公文并且做出正确的决断。”李大人首先对我发难。
“臣附议——”
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当时的场景荒唐而可笑,堂堂一城之主被臣子质疑识字不多,难以审阅公文。如果换成了现在的我,一定是会把李家抄家灭门的吧。
事实上李家确实在不久后举家覆灭,不过在当时,我亲政的第一天,我只有咬着牙困窘地坐在金椅上,铺天盖地的不安和无措几乎将我吞噬,却还是要装腔作势地维持表面的镇定——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啊。
在我七岁时老臣全部死亡或是隐退之后,几乎已经没人知道那天的情形,也就没人晓得紫零为什么得蒙盛宠九年不衰。
因为紫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笑容散漫的少年拿着爷爷的宝剑信步走到我的面前,说:“老城主有令,见宝剑如见他本人。难道李大人认为老城主也没有资格决断朝政吗?”
言罢,转身恭敬地双手将宝剑放在了我的手中,声音很轻:“展挽城,记得你是主上。”
我闲散随意地靠在纯金打造的椅背上,思绪回转,笑着看向西门湮城:“念吧。”
充当着侍卫的堂堂南漠储君,白皙修长的手指展开明黄色的锦帛,雪白色的面具下声音冷而威严:“南漠储君盛情相邀,本城主不忍拒绝,特为两国邦交亲自出使南漠,为期五月。五月之中,由公子闻苏、新任大将军紫怜、新晋御史左子苌共理朝政,众位大人辅佐朝政,不得有违。”
修长白皙的手指捧着虎符看着呆怔的少年,问:“紫将军,还不接着吗?”
我扫了一圈面色各异的大人,在闻苏颜色极淡的唇刚开启一条缝的时候抢先开口:“至于本城主七月廿三寿宴祭天之事,暂且延后,灼华台刚好可以再修饰一番,众位大人没有什么意见吧?”
“臣等不敢有违,只是十九王子和十一公主尚在城主府,主上不在,恐有失礼数。”闻苏苍白着唇色,率先站出来谏言。
我轻笑着瞥了自打临客楼一宴之后就再没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的闻公子,说:“这个无妨。轻城王子和思睦公主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本城主亲自去赔罪,又有闻公子好生款待,想必不会有事的。只是本城主不在,倒是耽搁了闻公子和童姑娘的婚事,还望闻公子不要怪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的人都看向沉默的闻苏。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连闻大公子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其他人自然也没了意见。
站在谣天阁上,我看着被群臣簇拥的新贵紫怜,声音温凉地开口:“你这次又是代表你王兄来的?”
“不是!我代表的是我自己。”北思睦一袭冰蓝色及地长裙,头上同色系的步摇随着她开口摇摇晃晃的,煞是美丽。
我负手而立,不回头看她:“你王兄怕是对你失望至极罢。”
那个北崖王室最尊贵的公主,闺秀的典范,天下第一美人声音里竟有了孩子气的气恨:“展挽城,你出尔反尔!你明明答应将我许配给闻苏——”
“我几时答应过你?”我截断她的话:“北思睦,我很公平地给了你和童筱央同样的机会。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你要你的公主架子,那么闻苏正妻之位只能拱手相让他人。”
“我堂堂一国公主,岂能为区区侍卫披麻戴孝!”
我嘲讽地勾起唇角:“所以说你只是个公主,不是北崖储君,再惊才绝艳,没有能屈能伸的气度,一样无用。”
“你——”话音刚落,高高的阁楼上霎时间甜香弥漫。
我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俯下身去。
“十一公主!你干什么!”“思睦!”
“王兄……”
“你太胡闹了!跟本王子回去!”
“主上!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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