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脱险
子石脸色大变,云舒闻声也赶忙扑了过来,将城澄接到怀中。
城澄能听到他们正急切地呼唤着自己,可她只觉腹中有如钢刀搅动,疼得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舒看着城澄越来越白的脸色,惊骇道:“怎么办!”
向导听到动静,再不好无动于衷,起身过来查看城澄的情况。他虽不是大夫,但这样的险境,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多少有些经验。“八成是刚才跑得太急,又冻着了。这样,你们往里边去,试着用体温暖暖身子。”
云舒和落葵依言去了,这边子石和子松却是坐立不安。这样耽搁下去不是个事,两个人都想冲出去寻求救援,却不放心将城澄一个人丢在这里。两人商议一番,决定由子松冒险往外冲,子石留在这里保护城澄。
向导见拦不住子松,就给他详细讲解了一番他们所处的位置,还给子松设计了最快出山的路线。“如果不小心陷进雪堆里了,尽量逃出来,人在雪底下待久了就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必要时记得用手捂住口鼻,能多喘一口气儿是一口。”
子松顾不上和向导计较,匆匆离去。他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没那么陷进雪堆里去,怕只怕一个不小心再触发了雪崩,那可就谁都没有活路了。
少顷,城澄在云舒怀中苏醒,细声道:“你个傻瓜,我的手这么凉,你不怕冷的么?”
原本云舒急得直掉眼泪,见她醒过来,这才破涕为笑:“让你占了便宜,你还卖乖!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疼,可能是来了葵水吧。”城澄叹气,一动都不敢动,“真是不巧,在这种境况下,处境要尴尬咯。”
“你放心,我们帮你瞒着,没人嫌弃你。好在子松已经设法出去找人了,顶多再过一天,咱们就能出去。”
城澄点点头,身上还是不大舒服,就又在云舒怀中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有金灿灿的阳光,还有铺天盖地的白雪。她好像真的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就是这样躺在雪地里,长眠深山。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舒在手里温化了些雪水,怕她凉着,一点一点地喂给城澄喝。几人饥肠辘辘,饥寒交迫,但好歹撑过了一晚。
让人惊喜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许多当地人还有荣王府留在兰州的护卫前来救援。子石一问,果然是子松星夜赶路递出去的消息,只是不知为何,不见子松的身影。问人才知道,半路上子松掉进了虚掩的雪堆里,冻坏了身子,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才把消息带到,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子石虽担忧自己的兄弟,但他们这边的处境也不好过。城澄自昨日突然晕倒起,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没办法自己走路。子石咬着牙,把城澄高高背在身上,硬是把她扛了出去。但他毕竟也是人,不是铁打的。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身子就开始打晃,头眼昏花。
子石自己倒不打紧,就怕摔着城澄。另有护卫见他支撑不住,就要过来接过王妃。子石没逞强,刚要把城澄送到另一人身上,就觉身上一轻,子石回头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裴启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紧紧盯着城澄。五日之前,他得知城澄要进雪山的消息之后就不知怎么了,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每时每刻都想着她,越想越发感到不安。他干脆进宫,向皇帝请了旨,说他担心城澄会有危险,要去祁连山找她。
按说皇帝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荣王出京,可是事关城澄的安危,皇帝也不敢阻拦,当即便放他去了。裴启旬星夜赶路,不过四天就到了祁连山脚下,紧接着就听说了山里出事的消息。他顾不上休息,又奔赴雪山,终于在这一刻遇见她。
尽管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裴启旬从未如此庆幸,这一次,他来对了。
城澄原本一直闭着眼睛,被谁抱着也不睁开,这会儿却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张开一道缝隙。见到是他,她瞬间红了眼眶,嘴里发麻发涩,不知说什么是好:“你来了……”
“嗯。”他得顾着看路,顾不上低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意识渐渐恢复,她这时候才想起宗亲不得随意离京的事情。
“我来接你回家。”裴启旬低声道:“你忘了么?本王说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城澄既委屈又好笑地说:“可我没有逃啊……”
他沉默,手臂发力,将她抱得高了一些,低头在她额上一吻,眼睛仍旧目视着前方。
在他怀中,城澄只觉从未有过的踏实,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昏昏地睡过去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客栈之中。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身上盖着的棉被却柔软到不可思议。重新回到人世间,城澄只觉如至仙宫,格外珍惜。
屋内燃着炭火,在一室寂静中噼啪作响。城澄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男人,忍不住抬起手去摸他的脸。谁知指尖刚碰到他的脸颊,裴启旬便醒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城澄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莫名心虚起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裴启旬不说话,只是深深将她望着。城澄摸不透他的心思,心中百转千回,抓心挠肝似的不舒服:“你说句话,别吓我呀!是不是云舒他们出事了?子石和子松还有那向导都活着出来了么?”
“你还有心情惦记着别人!”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说,她就知道别人都平安无事了,于是照葫芦画瓢地问:“我的身子怎么样了?”
裴启旬叹一声气,无奈地看着她:“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怎么总是这么糊里糊涂的?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
“——啊?”城澄愣了半天,只发出这么一个音节来。两人面面相觑,又过了好一会儿,城澄才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你说什么?”
这回不等裴启旬回答,城澄便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我在雪山里那么折腾,孩子肯定没了……”
“赶紧冲天呸三口。”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孩子没掉,只是这一胎确实不大稳固。本王陪你在兰州呆一阵儿,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回京。”
“我的天,都这样了他还没掉?”城澄惊喜地说。
他这回是真的挺生气,但又不好对城澄发作,只是强忍着怒意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盼着点好?”
城澄察言观色,知他要恼,赶忙顺着老虎毛捋:“你别气,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嘛。你不知道,在山里的时候,我冷得要命,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你来了就好了……谁知道你真的来了。”
他面色稍缓,终于不再绷着一张脸了。城澄顺杆往上爬,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撒手。裴启旬没脾气地看着她,替城澄理顺睡觉时弄乱的长发。“以后还是乖乖呆在京里,少往外头跑了。”城澄压根不知道,打她出门那一日起,荣王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城澄自知这回的事情不巧,她不好再和荣王顶撞,但又不想正面答应他,只好转移话题:“你就这么跑出京城,真的没事么?回头皇帝不会怪罪你吧?”
见她担心自己,裴启旬心中熨帖不已,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无妨,这次本王出京,是得到三弟首肯的。”回想起皇帝当时略显慌乱的模样,裴启旬心中滋味顿时有些复杂。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就愈发显得珍贵,皇帝心里显然还是惦记着城澄的。那她呢?年少时轰轰烈烈爱过一场的爱人,平日里不遇生死瞧不出来,关键时刻,会不会还是牵挂着他的安危呢?
他很好奇,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就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你还怕三弟怪罪么?大不了我们提前起事,到时候谁怪罪谁,还说不好。”
城澄没设防裴启旬竟是在试探她,便随口答道:“我不怕他,但我怕他为难昭祉,为难你。你也别成日把起事挂在嘴边,现在还没到时候,我知道。”
“如果,本王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本王胜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报复他?”
城澄一愣,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报复,什么报复?我们把自己的女儿抢回来就是了,难道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女儿抱过来养?没那个必要。”
城澄说完了,见裴启旬还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不由吃惊道:“难道你还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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