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回房,只看见桌上一袭黑色大氅。
放下热水四顾,寻不见人,撩了珠帘,只见她家小姐一人抱着书歪在榻上,疑问道:“四少爷人呢?”
榻上人淡淡道:“回去了。今日之事没我吩咐,不要在六小姐和四太太跟前露出风声。”
珊瑚答应着,端了热水伺候洗手,“奔波了一早上,先用饭罢。走这一遭却问出了是个丫头,粗算算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就是要查,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成的。不如缓缓,慢慢查。”
子虚听这话,揉揉脑袋忍不住笑了,“傻珊瑚,你还真信了!”
小丫头停住,“这可怎么说?”
二少奶奶收起书净手,“这事儿从一开始便蹊跷得很,若真是府里哪个丫头拿了怎的就这么巧被玉壶瞧见,鸿祚园何时少过守门的,竟这么容易被那丫头抱了摆钟去?若说那丫头不是贼,是外头来的盗贼偷的,那便更奇怪了。满屋子的值钱东西,怎的偏偏少了那东西,别的一样没少。”
“既如此,为何玉壶一口咬定是个丫头?”珊瑚皱眉。
“正如你所说,后院的小姐太太身边,哪个没有梳着辫子的丫头伺候。便是你,一月内不也有几回是梳了辫子的......若真如我心中所想,那咱们都有可能是那偷摆钟的贼了。”
珊瑚一脸震惊,“那......那岂不是,谁是贼全凭玉壶指认?那咱们还要查吗?”
“当然要查,还要仔仔细细慢慢的查,等鸿祚园里商量出了谁是那个背黑锅的,自然便有蛛丝马迹会丢到咱们门口来。”
珊瑚细品了一会儿,心里如同塞了团扎人的刺,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仿佛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抓在手中游戏,毫无依凭。
踌躇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如今却只求真是叫谁偷了去,否则便太可怕了......”
子虚垂了眼,少倾,冷了声音道:“她想借机寻咱们麻烦我不怕,不牵连无辜,我便保全他的脸面。若是利用旁的来叫我们难堪,就只好让他们疼一疼了......”
周大人既把这事儿交给了她,严氏想把锅扣在清平斋恐怕有些难度。可他们必然不肯罢休,最好的法子,便是寻个与周慕筠亲近的,不能追究的,而后治她一个包庇罪。
而这亲近的......
子虚心里一跳,喊过珊瑚,“你一会将镯子给五太太送去时,顺道告诉三太太和六小姐一声,这几日仔细些,若是发现屋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千万不要慌张,偷偷送到清平斋来,我自有法子。”
若严氏的目的是周慕筠,那么,拿他亲娘和最疼的妹妹开刀是最合适的......
如此装着样子查了数日,各房梳着辫子的丫头来了一拨又一拨,主子们虽不致怨声载道,背地里到底有声音议论清平斋不给情面,新来的二少奶奶不会办事,拿他们当贼审。
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得罪完了,在下人们中本没几分的好名声也消失殆尽时,便到了小年夜。
拜过灶神,入夜,六小姐便抱着那摆钟气冲冲上了清平斋。
寒着脸,又像是吓得不轻,“好在嫂嫂事先叫珊瑚来提醒了一句,否则......只怕明儿我们娘几个就要被人当贼拿了去!”
彼时周二爷在屋内,放下账本给妹子倒了杯茶,不忘取笑,“到底有你这丫头怕的一天。”
毓真这回真急了,扔下茶杯一把掀开那摆钟上刺眼的红布,“就这劳什子,我还瞧不上呢!只当我娘一贯忍气吞声,便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喘口气,瞧向周慕筠,“既如此,不如砸了,谁也讨不到便宜......二哥你说呢?”
周二少爷挑眉,扯扯毓真的小辫子,“你想砸便砸,我不拦你。”
毓真轻哼,“要我,自然是要砸的。不过,如果二哥有用,那就另说了。”
说完脑门子便吃了一记,“专会趁火打劫!”忍不住又要敲上去。
六小姐偏头一躲,转而投向一边的二少奶奶,“嫂嫂你看,我叫人冤枉了,他还欺负我!”
子虚挡住直往怀里钻的小姑子,“你先说,是谁将东西拿到四太太房里的。说了,你要什么都给你。”
六小姐把头靠在嫂嫂肩上,刚想再撒会儿娇,叫她二哥一把抓了回来,“别拉拉扯扯的,认真点。”
毓真瘪嘴,“是五姨娘。奇的是,不在我房里,也不在我娘房里,是在四哥房里发现的。就搁在橱底,四哥找书时见了,气得直想砸了。亏得我进屋劝住了拿到这儿来。”
众人沉默。
子虚想起那只碎了的玛瑙镯子,只当她不过是得理不饶人爱贪小便宜,却不想张氏心眼小至此,做到这地步。
“五太太平日,同大少奶奶关系如何?”
毓真支头靠在桌上,“五姨娘虽比不得二太太,却也是受宠的,因着每月父亲在她房里多待了几日便愈发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平日里并不屑同其他太太交涉,同大嫂倒还算亲近。今日突然上院子里来闲聊,我还觉着奇怪,这不刚走,四哥下学回来就在房里翻出了这个。”
顿了一会儿,“只是我不懂,这点交情,哪里犯得上她替鸿祚园做这些事?”
子虚没有开口,哪里只是为这点情谊啊......
张氏无子,再受宠到底老了,四少爷一旦被抓,不但出了花园里撞碎镯子的恶气,连带着给四太太一击,还能在大少奶奶跟前邀上一功。
成功了,一举数得。
一时猪油蒙了心被人利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捏捏小姑子鼓起的脸颊,笑道:“东西在手上,就别费心想那些无谓的动机了。还要多谢咱们六小姐替我找到了这赃物,你想要什么同你二哥说,我做主,都给你。”
毓真眼睛一亮,偷偷瞧了眼一旁静静喝茶的二哥,“当真?”
二少奶奶替丈夫斟了杯茶,“自然。”
于是,二少爷又一卷刚上手的孤本被顺走了。
周二爷心疼,“早晚被我揪住小辫子。”
子虚斜眼看去,“算到头是叫咱们带累了,别说是一卷孤本,就是一箱子,我都愿意。”
周慕筠牵过媳妇儿的手,“今儿他们既把东西放在了慕桓房里,只怕明日便有动静。你打算怎么做?”
子虚盖上那摆钟,“我原来想,若是放在清平斋便罢了,大过年的,悄悄送回去便是了,左右不能伤了脸面。可如今已然连累了四太太和毓真,便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慕筠看出她真是气着了,“不如我叫人夜里送回去,放在门口神不知鬼不觉也无妨。”
她抿唇,“这么一来岂不又叫他们拿住把柄来打你的脸!我倒无碍,不过被人说几句没能力。可你呢,难道又要忍下这口气与我一道蒙羞?”
二少爷微笑,“我晓得你为我着想。梅儿,我不过不想你受累。”
子虚一怔,“我不能帮你,可也不想拖累你。”
他将头凑近抵在她额上,心里欢喜,“不拖累,你从来不是拖累。你想做,就去做吧。可用的上我”
“倒是有件事需要二少爷您帮忙。”
“恩,二少奶奶只管说。”起身拉着她进里屋。
“你也说只怕近日便会有动静,我想着再拖几日,还需你先替我给秀秀送份礼。”
二少爷不依,“过几日是我生辰,不是秀秀。怎的给她送礼,我的呢?”
“我记着呢。你且送,你的我自会给你。”
周二爷勾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在耳边轻声道:“不如现将我的给我,秀秀的,明儿我就送去。”
耳畔是他的鼻息,柔软亲密,“二爷想要什么?”
方才还说什么都行,这会儿子又要收礼。果然是奸商!
那厮放低声音凑得更近了,“梅儿,你说呢?我昨儿求过你的......”
子虚耳根一热,眼前俊朗非常的面上泛着桃色。别开脸,羞得不能看他,“......今儿不行......”
谁知他得意的很,“我知道今儿不行,我只要你应了,来日方长......”
他知道?
二少奶奶一愣,未几,捞起身侧的软枕狠狠砸过去,“瞧你整日看账本,都在算些什么!”
他躲闪着,时不时瞅准了时机偷亲一口,“你的事我样样放在心上的......好媳妇儿,我这是关心你......”
过了一会儿,清平斋的珠帘里传出二少奶奶又羞又臊的喊声。
“周慕筠,谁让你关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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