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蓉这一闹虽不至人心惶惶却也不可避免底下人私下嚼舌根,周慕筠软硬兼施安抚完府中上下,回房已是深夜。
一路走来带了不少寒气,看着屋里那盏氤氲着暖意的明黄灯火,为这来之不易的等候感到瞬间的安然。
搓搓手拂落下肩头的雪才推门进屋,转身就见她抱着暖炉歪在椅上读书,皓腕微垂,清清浅浅的带着些许慵懒,却无端令人心安。
见他进门,放下书卷迎上来。
“五姑娘可安顿好了?”
他未急着回答,脱了外衣身上暖了些才敢靠近她,声音疲累而内疚,“怎么不先睡?”
子虚拂开他眉心的倦意,“出了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睡得着......”
周慕筠轻舒一口气,“今儿是你生辰,本想好好陪你,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抱歉的话未说出口,叫她打断,“你的心意我知晓就成了,五姑娘这般,又岂是你可以决定的......”顿了一会儿,“.....说来,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始末?”
周慕筠明白她大抵已听毓真说起过那件事,捏捏山根,轻轻环住她,“你知道了。”
子虚点头,谨慎开口,“那崔痕初......”
这名字令二少爷眼神一闪,彼时他与崔痕初亦算同窗多年,颇有些情谊,因着毓蓉这事割了袍子断了义,旁人瞧着都叹一声惋惜。
唯周慕筠从未后悔,不说他薄情寡义,单论这之后周家步步高升与崔、卫两家平起平坐,周崔两家避开前嫌联了手,他崔痕初偶尔相见私下半句不提毓蓉,便注定纵然当年苟延情分也迟早会分道扬镳。
想起当年崔痕初那一脸的无可奈何,不禁怒从中来。
唇边流出一抹冷笑,寒了眼,“趋炎附势,罔作情种罢了。”
她皱眉,“当真......是个负心汉?”那毓蓉岂非,永不能圆了心愿了......
周慕筠低头,瞧见她脸上残存的希望,心中陡生疲惫,将头贴在她的额上,气息相融,轻轻闭上眼,“梅儿,崔家少爷过几日,便要同刑部李素家的小姐成亲了......”
刑部李素,周沛遗之外太后手心里的第二位宠臣。
子虚缓缓抬手,圈住他的腰,轻轻吐气。
为政者,没有永远的敌我,没有不可利用之事,崔家抱紧李素,无非是平衡周沛遗一家独大的法子。
至于毓蓉,曾近失之交臂,今后,更无再续前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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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周大人回府。
宫里头的对峙胜负已分,皇上迁至瀛台养病,太后全面持政。周家站对了阵营,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
大雪初停,日头破开云层高悬,雪地晶莹。
周府后院没了五小姐的声嘶力竭,一片宁和。
清早,便有一衣着干练的端庄丫头往清平斋递了信,二太太作主请各位太太小姐晓宿楼一聚。
如今周大人朝堂得意,沈氏也不敢闲着,时常请各家小姐太太过府赏玩,联络内院,打通人脉,样样不敢轻待。
子虚被拉去几回,陪着吃茶闲谈,虽寡言却从不失礼数,表现不功不过,却是让人寻不着她这新妇的错处,加之沈氏显而易见的偏爱,日子倒也并不难过。
她如今独自在这府中生存,娘家远在千里,唯一可做的便是不惹事端,安安静静,缄默下去便够了。
这一日请的是通政司副使葛大人家的洋夫人和金发碧眼的小公子,除去常年在屋子里吃斋念佛的大太太和尚在休养的五姑娘母女,其余太太小姐齐聚晓宿楼。
热闹的紧。
虽说如与洋人结亲已非奇闻,可当真见着这黄肤金发的孩子,却也不的不说有些奇妙。
一众女眷轮番打量询问,直把那位英吉利远嫁而来的葛夫人瞧得发怵。
葛夫人原是葛大人上英吉利考察时所结识,生下孩子近两年才回京,说不了几句官话,时不时词不达意便要说上几句家乡话,这般一来一往,大家都听了个半吊子,牛头不对马嘴,只得图个乐呵新奇的劲儿......
二太太呵呵一笑,半抹旖旎自悠然露出,“好了,咱们可别吓坏了人家葛夫人,都好生吃茶罢。”
众人皆笑,回了眼。
正此时,一道倩影推门而入,卫家小姐辗转微笑,施施然进了屋里。
一圈寒暄后拉住沈氏道:“在府中这些日子也没来看看您,天儿愈发冷了,您身子可还好?”
二太太却是变了变脸色,瞬间的迷惑抵触后又是毫无破绽的微笑,拍拍这位卫二小姐的手道:“好着呢,劳您挂心了。”
卫二小姐一声娇嗔,一改往日的端庄,“瞧您说的,我小时候可没少吃您做的糕点,跟着师兄胡天海地的闹腾也没少叫您费心,自该关心的。”
一旁的大少奶奶严氏瞥了一眼面色一般无二的二少奶奶和三太太,眉梢一弯咯咯笑了,“要说也是命,这么些年你们感情这般好,只当二弟必然是要娶卫小姐为妻的,却原来还是缘分未到啊......”
卫小姐玉面上染上芳菲,款款坐下,正在二少奶奶对面,含羞带怒,“嫂子乃老佛爷钦定的周家媳妇,是予和没有福分,大嫂子这么说岂真是戳到了伤心处,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徒然让人家伤怀......”
若是平常人家的小姐说出这番话,听者怕只觉不甚矜持,偏她是卫家的千金,同周慕筠自小的情谊亦是有目共睹,再加上语气里刻意加了些玩笑的成分,众人只当卫小姐大度,叫人横刀夺了良胥却没有怨言,果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家闺秀。
子虚弯弯嘴角,原不想为这尘埃落定的事情伤神,抬头却看见角落里的三太太满眼担忧,想来是怕她听了心中不悦罢。
心中一暖,回以微笑。
凑巧对上卫小姐审视的双眼,几番逡巡,交锋时不见刀光,像看不清骨相的仕女图,莹润的下颔里夹着一片汹涌的暗潮。
未几,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严氏将二人得神情尽收眼底,扯扯嘴角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二太太笑着的声音,“正巧前儿慕筠送来几副竹骨麻将,不如咱们趁着今日玩上几圈如何?”蓦地收了嘴。
便有人立即符合,一时间凑齐了几桌,方才集中在此的目光纷纷撤离,松下一口气。
毓真默默推过来一杯热茶,“嫂嫂喝口茶暖暖罢。”
点头谢过之际,毓真轻轻开口,“嫂嫂......你不必介怀的.....二哥和予和姐姐并不是......”犹豫了一会儿,“总之,您相信二哥便是了.”
小姑娘脸上的郑重令她有些忍俊不禁,却仍点点头,“我自是信他的,且放心吧。”
她如今,唯有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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