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北线主帅的阁罗凤这段时间很烦燥、很憋屈。
跟皮罗阁一样,阁罗凤也是幸运的,他有一个肯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好父亲。所以身为铁定的王储,他只需要在这场统一战争中积攒足够的功勋,便可名正言顺地从皮罗阁手里接过权力的接力棒,成为整个南疆的共王。
但是,统一战争才打响,年轻气盛的阁罗凤就碰上了一个硬钉子,眼前这座小小的石和城不但没有成为他荣耀的开始,反而成了阻碍他通向王者之路的噩梦。
石各城占地不大,但城墙全部由巨大的山石砌成,高而厚实。守城的石和诏人并不太多,只有三千人左右,但在亡族的威胁下却能同仇敌忾,迸发了巨大的战斗力。
十天,整整十天,石和城就象一块突出于汪洋大海上的顽石,在南诏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中,至今仍就坚不可摧。
一次次挫败,南诏军除了在城下丢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外毫无寸进,让坐拥两万人的阁罗凤只能望城兴叹。
“损失惨重,还有一群不听话的下属,这个仗还怎么打?”
看着帐外一根高杆上挂着的血红牦牛尾,阁罗凤心中充满了苦涩。
那是是屠城的标致,阁罗凤知道,挂出这个标致对现在的战局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只会让对面的敌人坚定誓死抵抗的决心。
下面那些不听帅令只急于立不世之功成为开国元勋的将领们,逼着阁罗凤不得不按他们的意愿行事,否则难保不会引发兵变。
对这些跟着南诏征战多年的老人,阁罗凤一点办法也没有:“攻城拨寨,这些出自山林的猛虎,拨寨他们是内行,攻城却都是只知道硬啃的蠢货!偏偏他们自己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弄得如今军无战心、怨声四起,我好难呐……”
根据父王那边的战报,他那里战况还算顺利,之所以没有立刻拿下石桥城是因为他在等,等大唐的御使来认可他们吞并蒙嶲诏的行为。没有大唐的认可,南诏的一切军事行动都名不正、言不顺,这种仰人鼻息的形势让阁罗凤更加难受。
好在严正海来了,并且代表大唐公开支持了南诏讨伐河蛮的义举,这让阁罗凤心里舒服了一些。
“我蒙氏必定是南疆之主,待掌控全局后,我绝对不会再听任何人摆布,绝不……”
阁罗凤年数不大野心不小,总想着让南诏掘起,摆脱大唐和吐番的影响,却没想过野心都是通过强大的实力才能实现的。一个石和城就把他难成这样,如果仅仅如此,所谓的野心就是一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报,大唐严正海严御使已率部赶往这里,距此不过三里。”
“好快。”探马的禀报打断了阁罗凤的思绪,“快快整军,让各位将军随我列队出迎。”
前一刻还发狠的阁罗凤此时却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整理好仪容,脸上早早便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在望风使舵这一点上,他比皮罗阁还要强。
列队出迎一里,迎面看到了严正海和一众蛮军。对这些明显不是南诏军的强悍队伍,阁罗凤愣了愣,对这支野兽一般的队伍他早有耳闻,只不过耳闻不如眼见,亲自看到蛮军后阁罗凤的戒备心悄然上升了一个等级。
阁罗凤的小心思转的很快,只一刹那后便满脸堆笑着迎了上去,对严正海低眉顺目地执后辈礼,恭维话那叫一个顺耳,可偏偏对严正海身边的高汉熟视无睹。
“娘的,这还为晶儿记着我的仇呢。”
高汉自然明白他这是为何,当初在雪域阁罗凤便对高汉这个情敌火火的,那句“我恨你”尤在耳边。以这小子的个性,那可不是一句空话。
在强者之间频繁扭曲个性的人,他的报复心也要比一般人强,高汉两世为人,对这类人看的透透的。
阁罗凤从小就高高在上,从不受屈。现在的他也太过青嫩,还不太知道怎么在人情感和权利之间进行权衡,在当前的形势下得罪高汉是为不智。
其实皮罗阁只知道阁罗凤喜欢晶儿,却并不知道他只是一厢情愿,更不知道他跟高汉的情敌关系,阁罗凤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也没把三人之间的事告诉过皮罗阁。
对于阁罗凤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皮罗阁只当是他成长中一个小插曲而已。否则以皮罗阁的智慧和阅历,一定不会请高汉来帮阁罗凤,即使请他来也一定会提前对阁罗凤进行警告,万不能让阁罗凤这般无礼。
这就是个缺少沟通才造成的误会,可惜高汉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让使自己难受的人更难受就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信条。所以受到冷落的高汉觉得此时很有必要教育教育这小子怎么做人,尤其是怎么做一个晚辈。
“严御使,既然已到地头,我们就在外面扎营了。”
高汉同样没理会阁罗凤,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虚情假意,让阁罗凤不禁心里一抽。
严正海被阁罗凤一堆好话哄得正开心呢,闻言之下有些发怔:“按蒙刺史的安排,蛮军应该随你我一同驻进大营才是。”
“不了,因为某些人目中无人,我对与我那便宜师兄的合作前景并不看好,所以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然后走人,该干嘛干嘛去,这里的事儿我不掺合了。”
严正海一哆嗦,别呀,你不掺合那我不成光杆御使了,我的安危谁来保障?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转眼间就变脸了?
“目中无人的人?”严正海瞅了瞅阁罗凤,嗯,周围能若高汉生气的人只有他了。“既然高帅决定在此扎营,那我自然也要与你在一起。两人同来,自然两人同去。”
严正海再无来时的笑脸,那语气冷嗖嗖地把阁罗凤的小心脏冻的嚓嚓直响。得罪天朝御使后果不可想象,虽然从大局上来看谁也改变不了大唐与南诏的联合,可是万一呢?南诏现在绝对容不得万一啊。
“哦,我险些忘了,这是蒙刺史让我捎来的东西,你好好看看吧。”
严正海把东西往阁罗凤处一摔,然后两眼望天,再不理会。
高汉说要扎营也没下命令,就那么横刀立马地看热闹,“小样儿,跟我斗气,整不死你!”
一封信,详细解释了高汉和严正海此行的目的,让阁罗凤完全予以配合,尤其让阁罗凤一定要尊敬加尊敬,以晚辈之礼对待高汉,那是来自他师祖的法旨。
一道令,不管参没参战,高汉以及蛮军有优先选择奴隶和战利品的权利,不得以任何理由抗拒,违者杀无赦!
“我特么得罪了一个祖宗啊!”
阁罗凤憋屈的无语泪流,打碎牙往肚里咽的感觉生不如死。可是皮罗阁的命令不可违抗,否则这大好江山说不定轮不到自己接手了啊。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阁罗凤的脸色变了好几个色儿,最终不得不借助这句处世的致理名言来麻醉自己。
“还请高帅和严御使移步大营,好让晚辈一尽孝道……”
对别人狠不算狠,对自己狠才算狠,决定放低姿态后的阁罗凤姿态低的让高汉无话可说。
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终究都是为了利,高汉觉得教训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跟一个后生晚辈斗气到底,那显得咱这长辈肤浅不是?
高汉的小白牙一呲,“诶,这才对。乖师侄,叫声师叔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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