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春夜里寒凉如水，许多门户早已紧闭，长街无人。
但佳人楼里却依然灯火通明，楼中大厅堂里笙歌妙舞不停的，那靡靡人间丝竹之音不断，乐师与歌女也是或悠扬或高亢的似乎永不疲累的在吹奏着歌唱着。
被小僮从高床软枕中叫醒，男子心情不甚愉悦的面带倦色的出现在待客的厢房门前，赤足无声的越过门槛走了进来，“伯庸深夜到访我佳人楼，是要找乐子呢？还是已经考虑好了？”
看着正襟危坐在窗边的司徒钰之，男子边走近边将自己那披散的因为睡觉被压得有些卷翘的头发给甩到背后，然后笑问道。
司徒钰之清冷一眼瞥过去，只见他胸前衣襟大敞，那胸膛处还有几处暧，昧的红痕，通身一身紫衣穿得随意松散，那随意的程度，好似只要抽掉腰间的那条带子后就会轻易滑落似的。
这是一个极不正经的家伙，司徒钰之心知他的底细与性情。
“两者皆不是，在下只是睡不着，来找竹兄聊聊天而已。”
他浅笑一声，淡定的收回视线，缓缓说道，然后从身旁的小炭炉上提起里头热水正沸腾的水壶，开始往茶壶里注水，茶香氤氲间，他容颜清隽温润如玉，通身气质斯文儒雅的。
男子闻言，却是笑容一滞：就因为睡不着所以就来打扰他睡不了觉吗！这坏心眼的家伙！
内心里默默地嚎了几声，他表面平静如水的，只嘴角勾着惑人的笑，在茶香袅袅中，烛光映衬下，竹幽篁那深邃的五官，俊朗中又带着几分妖艳的，瞳色墨绿。
“这深夜里可没什么可的聊啊，如果伯庸你没事的话，我可要回去继续睡了。”随意的盘腿坐下，竹幽篁不耐的揪了揪自己那微卷的发梢。毕竟聊天可以改天聊，他现在只想要睡觉。
“别急啊，竹兄，这深夜里当然有很多可以聊的，比如说，你是谁？”听得出他话语里的不耐，司徒钰之低眉敛目，眸光如海般深沉幽暗。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我是谁？我不就是竹幽篁么？这佳人楼的主人，一个经商多年的商人。我还能是谁？”
竹幽篁戏谑的看着他对面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少年，然后长臂一伸，抢过司徒钰之手中的茶杯，仰头一喝，立马就被热茶烫了舌头。
司徒钰之也不恼不气，只反手指关节微扣在桌面上，微眯眼直入正题道：“竹幽篁乃是在京中的化名，竹兄你，其实是大锦朝昭明大长公主之子，也是毕利可汗的第三子，阿史那苍拓，你说，我说得对吗？”
重又斟了一杯热茶，从容的饮下，司徒钰之的声音在这空阔的厢房里显得有些虚渺的。竹幽篁原本懒洋洋的闭着的双眼霎时睁开，墨绿的眼眸眸光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的望着他。
“你，查了我的底细！啧，我还以为司徒家的人清正，脑子筋儿都是笔直笔直的，没想到你倒是耍滑头了，这可不乖啊。”只气势强硬了那么几秒钟，竹幽篁又变得不正经起来，调侃道。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眼前的，说要与我合作的人，任是谁都会有戒心的，与清不清正无关，再者，在下想不出你为何要与我合作，合作的又是什么，在下似乎没有什么是需要与别人合作的。”
“难道你不想成为那一人之下千千万人之上的宰辅么？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便帮你取得这个位置。”竹幽篁敲了敲桌，满眼皆是狂热的看着他。
司徒钰之不为所动，即使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他也气定神闲的喝完一杯茶后，才开口道：“我不需要。”
“什么？”
“权势，官位，我并不在乎。这些都可有可无。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胡说，如果你对这些都不在乎，那你为什么要当官？你大可当一个闲云野鹤的君子，又为何要入官场啊？”竹幽篁嗤笑的反驳。
司徒钰之蓦地抬眼，眼眸清湛，直望得竹幽篁说不出话来，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禁不住的笑了起来：“因为，我想要，想要这宰辅之位，并且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便能得到它，不需要外人帮忙。”
“你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了呀。”
“呵——我只是相信我自己而已。”
面对着这人的刀枪水火不入的态度，竹幽篁有些无奈，“那你是不想与我合作了。”
“也不是。”司徒钰之轻飘飘的一句，让竹幽篁暴躁起来了：“你耍我是吧？”
“作为交换，我要共享你的消息网，佳人楼算是青楼对吧，消息应该很灵通对吧，查查户部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吧。”
想到了苏染墨说的那些话语，司徒钰之忍俊不禁。竹幽篁简直暴躁的想挠墙，“说来说去，你的目的原来是在这里。怎么，听说户部尚书的儿子和你那小情夫是兄弟，你想帮他们么。”
“如果你不愿意交换，我就只好把阿史那苍拓在京的消息传给圣上了，不知道圣上知道了以后会怎么猜想呢？创建佳人楼，这几年你得到了不少的内部消息吧，要是圣上怀疑你会把这里的消息传给草原部落那边，你说说，你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司徒钰之一本正经，坦荡荡的威胁着。
“啧——”面对他的无耻威胁，竹幽篁只能予以鄙视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这消息网我也无大用，作为交换，你便与我合作吧。”
司徒钰之不置可否，饮下一杯热茶后，才惬意的问：“对了，合作什么？”
“擦——”竹幽篁难得爆了粗，拍桌道：“你都不知道要与我合作什么！还真为了你那小情夫，做什么都可以啊你！”
“我只是需要消息渠道而已。”
“呵呵。”
“说吧，总不能我与你合作，却不知合作的是什么吧？”
冷静下来的竹幽篁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才一双墨绿的眼眸幽幽，充满狂热与野心的说道：“我要得到那草原之王的地位，我要拉下毕利可汗，自己当王！”
“哦。”
“他是你父亲。”司徒钰之敷衍的应了一声，如一股冷水浇在熊熊燃烧着野心的竹幽篁身上，然后他又说了一句。
“没关系！”处在狂热期的竹幽篁如是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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