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司徒老夫人就开始怀疑起苏云漓来了。只不过苦无证据,司徒老夫人又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也没有往细里去查。不过这么多年,苏云漓对亡故的苏家人表现出来的淡漠,却足够让司徒老夫人确认苏云漓是苏家大火的幕后凶手。
说到底,苏家覆灭十六年,苏云漓不曾回过陵南,也从未提起过苏家人的忌日,更别说返回陵南为他们祭上一柱清香了。
苏云漓犯下弥天大罪,竟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这何其可笑?撇开她陷害司徒君璞的事不说,就苏云裳和苏家二十几口人命,就足够将苏云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司徒老夫人深邃眼眸里有着洞察一切的睿智,苏云漓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这老太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苏云漓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不然她哪里还会容忍自己。苏云漓咽了咽口水,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足勇气回话。
“娘,君儿的名誉受损,也就意味着司徒府的名誉受损。儿媳身为司徒府的当家主母,又岂会做出这样自打脸面的蠢事?不瞒娘说,君儿在甘泉寺与男子私奔的事,儿媳早就知道了,也是儿媳拜托甘泉寺的大师保密的。若是儿媳要散播这个消息,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苏云漓聪明地避开了司徒老夫人要她发誓的话题,声泪俱下地为自己辩解到。
“老爷,这事儿妾身不是早同你说过,你难道也会认为妾身是那样不顾司徒府颜面的人吗?老爷,司徒府是妾身的家啊,妾身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傻傻去中伤呢?”苏云漓眼泪汪汪地望着司徒顺颂,一脸的满腔委屈无处述说的可怜模样。
听了苏云漓这话,司徒顺颂顿时有些动摇了。苏云漓这些话倒是不假的,先前还是苏云漓劝自己压下司徒君璞私奔的事的。这苏云漓对司徒君璞或许是存了那么几分不怀好意,不过对这个司徒家倒是算得上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苏云漓里里外外打点司徒府,倒是为他们司徒家争了不少光的。
“娘,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生怕再次惹怒司徒老夫人,司徒顺颂不敢轻易下决断,小心地询问着。
真是没出息!三两句话就被吃住了!司徒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一眼司徒顺颂,这个苏云漓别的本事没有,抓男人心的本事倒是了得,这么多年来,将司徒顺颂吃得死死的。
司徒老夫人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也明白过来谣言一事,应该与苏云漓无关。可就算如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这个恶女人。
“就算如此,你敢说君儿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司徒老夫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苏云漓,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射穿一般。
司徒老夫人的眼神太过犀利,苏云漓心虚不已,不过却还是壮着胆子否认。“娘,定罪也要讲证据的。儿媳知道您向来不信任儿媳,不相信儿媳会真心待君儿。可她虽不是儿媳亲生,到底也是儿媳的亲侄女,儿媳又怎么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伤害自己的亲人呢?”
苏云漓说得义正言辞,正气凌然,司徒老夫人却是听得怒火中烧,冷笑不已。要不是碍于司徒顺颂在场,司徒老夫人真想大笑三声,以示她此刻的心情。苏云漓竟也知道伤天害理这四个字吗?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
而今苏云漓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跟自己要证据,真是太太可笑了!司徒老夫人冷下眼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可以继续狡辩,也可以继续嘴硬,我只希望证据摆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别怪我不近人情。君儿失踪一事,老身一定会彻查到底,若是证实是家贼作怪,那么老身这一次一定会清理门户,以正视听!”
司徒老夫人掷地有声的话,让苏云漓的脊背一阵发凉,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嘴硬到。“娘,儿媳还是那句话,凡是都要讲证据!”
事已至此,苏云漓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咬紧牙关,死扛到底。绝对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司徒府是她的一切,一旦失去司徒家的庇佑,那么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云漓深知司徒老夫人的为人,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司徒老夫人绝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眼下,她只有死不承认一招,然后尽快争取司徒顺颂的信任才行。只要司徒顺颂站在她这边,那么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苏云漓暗暗捏拳。
“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司徒老夫人冷哼一声,将苏云漓心中的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
“顺颂,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希望你这一次能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公正严明地彻查此事。”司徒老夫人不再搭理苏云漓,转而对司徒顺颂放话。
“是,娘,儿子知道,儿子一定尽快查清此事,绝不会姑息养歼的。”司徒顺颂面色一正,信誓旦旦地给出承诺。
过了一会儿,司徒顺颂又开口问到。“娘,您觉得谣言这事儿会是谁在搞鬼?会不会是……”萧璟宸?司徒顺颂以眼示意。
慕容麟屡次督促司徒顺颂彻查司徒君璞失踪的事,对司徒君璞的极力维护也是于目共睹的,再加上他对自己的亲厚态度,司徒顺颂相信慕容麟不会做出散播谣言的事。那么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萧璟宸的嫌疑最大了。
“别胡说八道!”司徒老夫人低斥了一声。萧璟宸一向和善,对司徒家也是十分交好,断然没有散播谣言,中伤司徒君璞和司徒顺颂的理由。
“娘,那您觉得会是谁?”司徒顺颂只觉得十分头大。
“你有时间胡乱猜想,还不如尽快查清此事!”司徒老夫人呵斥了一句。她若心中有答案,哪里还用得着司徒顺颂去查。
“是,儿子明白了。”司徒顺颂有些认命地应了一句。
“娘,老爷,妾身倒是觉得或许是慕容太子在搞鬼?”跪在地上的苏云漓突然插话。慕容麟这个人神秘莫测,敌我难辨,苏云漓始终觉得他不是什么善类。
“你给我闭嘴!别见人就咬!”听到苏云漓将脏水泼到了慕容麟头上,司徒顺颂顿时有些不满。
“老爷,我……”苏云漓被骂得有些委屈,司徒顺颂的态度也令她十分心寒。
“好了,都别说了,这事儿再仔细查查吧!”司徒老夫人头痛地扶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司徒老夫人唯有祈祷萧肃帝和戚皇后能不为流言蜚语影响到。
“都散了吧!”司徒老夫人疲惫地站起身来,准备回房躺一会儿。
“是。”司徒顺颂和苏云漓应了一声,也站了起来。可三人才刚刚踏出祠堂,明玉就匆忙来了。
“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请老夫人,老爷和大小姐去接旨呢!”明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司徒老夫人的心咯噔了一声,糟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肃帝在这个时候来传话,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司徒顺颂和苏云漓也面面相觑,二人都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了,去请大小姐,我们这就过去。”司徒老夫人深呼一口气,率先踏步朝大堂走去,司徒顺颂和苏云漓赶紧跟上。
三人走得匆忙,谁也没有留意到,他们背后的祠堂廊檐之上有个人影矫健地跃上屋顶,踩着一旁的大树,飞快朝着司徒君璞居住的汀兰苑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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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手利落,体态轻盈,形若飞燕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君璞。司徒君璞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知晓苏云漓的真实身份。
好奇心害死猫。当日慕容麟一番含糊不清话全然挑起了司徒君璞的好奇心,让她对苏云漓的身份产生了莫大的好奇。这两日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等人为那些流言蜚语焦头烂额的时候,绯闻女主角司徒君璞却是对热火朝天的谣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兴致勃勃地探寻起了司徒夫人的秘密。
司徒君璞原本以为怎么着也得花上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没想到真.相却来得如此容易。祠堂是侍奉祖先牌位的地方,寻常时候司徒老夫人并不会轻易去打扰先祖亡灵,只有在需要家法伺候的时候,司徒老夫人才会将人带到祠堂去。
今日司徒老夫人将司徒顺颂和苏云漓单独招进了祠堂,司徒君璞原以为是司徒老夫人要责罚他们夫妻,秉着看热闹的心情,这才悄悄潜了进去。结果,热闹倒是没看到多少,却是无意中让她听到了那样惊人的秘密。
当今的司徒夫人竟不是苏云裳,而是苏云漓!司徒君璞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早就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没料到自己的直觉竟是这样精准。
明玉明明对自己说苏云漓已经死了,而司徒君璞这几日打探到的信息也的确如此。可为什么苏云漓却好端端地活着,还化身为了司徒府的将军夫人苏云裳?那么苏云裳去哪里了?还是说死的那个其实是苏云裳?可为什么司徒家要欺瞒天下人,指鹿为马将苏云漓认作是苏云裳?
从刚刚司徒老夫人三人的对话中,司徒君璞可以轻易断定,苏云漓的真实身份,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都是十分清楚的,不知道的唯有别人。为什么司徒老夫人要一再对自己隐瞒苏云漓的身份?这司徒家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一个谜题解开了,可更多的谜团接踵而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司徒君璞眉头皱得死紧,满脑子疑云丛生,脚下却毫不迟疑,飞快地朝着汀兰苑走去。
谜题太多,只能慢慢去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回去,可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了她的不寻常才好。明玉说宫里来人了,请她去接旨,无论如何,她都得赶在明玉之前回到汀兰苑才行,绝不能让人发现本该午休的她不在房中的事。
司徒君璞敛了敛神,加快了速度。
“大小姐,您起了吗?”司徒君璞一脚刚刚跨进窗口,明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了。
“正要起呢,有什么事吗?”司徒君璞一边麻溜地顺着窗口滑进来,一边镇定自若地应着。
“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厅等着,老夫人吩咐奴婢请您去接旨。”明玉恭敬地回了一句,又焦急地补上一句。“大小姐,不可让传话的公公久候,可否让奴婢进去为您梳妆?”
司徒君璞利索地脱下外袍,又随手抓乱了头发,座靠到软榻上。“好,那就麻烦你了。”
明玉应了一声,赶紧推门进来。“大小姐,时间紧迫,奴婢就为您挽个简单的发髻了。”见司徒君璞还坐着不起,明玉有些着急,随手就拿过了司徒君璞刚刚脱下的外袍,催促着司徒君璞坐到梳妆台前。
“嗯,无妨。”司徒君璞应了一声,伸手让明玉为自己更衣。
明玉眼尖地撇到了司徒君璞外袍下方被勾破的一道口子,上面还挂着一根树枝,顿时有些愣住了。再仔细看了一眼司徒君璞手掌,明玉亦发现了沾在司徒君璞手上的几许尘土。
“大小姐,您刚刚是一直在屋里午睡么?”明玉迟疑地问到。
“恩,怎么了?”司徒君璞狐疑地回头瞥了一眼明玉,回答得理直气壮。“玉嬷嬷,不是说时间紧迫吗?你还不快点!”司徒君璞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不妥,反过来催促到。
“是!奴婢遵命。”明玉悄悄拾起了挂在袍子上的树枝,重新为司徒君璞选了一件衣服,而后动作麻利地为她挽好了发髻。临出门之前,明玉又取了湿毛巾为司徒君璞净手,不着痕迹地擦去了她手上的污渍。
“大小姐,快请吧!”收拾妥当,二人便匆匆往前厅走去。看着司徒君璞健步如飞的背影,远远跟在她身后的明玉不由得捏了捏袖子中的树枝。若她的判断无误,这枝叶应该是来自血龙木树的。
血龙木,又称帝王木,是极其珍贵且十分罕见的树木,在整个司徒府中,也唯有祠堂那里栽有一株百年血龙木。那血龙木树紧挨着司徒家的祠堂而生,身形高大,枝叶繁茂,横错的枝桠几乎覆盖了半个祠堂。
司徒君璞的外裙上怎么会挂有血龙木的枝桠呢?明玉十分不解。要知道,血龙木的枝桠都在祠堂屋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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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君璞赶到前厅的时候,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已经早早在了那里,等了有一盏茶功夫的传话公公脸上,已经隐约有了些许不耐的神色。
“君儿,你可来了。”司徒老夫人赶忙拉过司徒君璞,对着前来传话的常公公谦恭地道。“让常公公久等了,不知皇上今日派公公来所谓何事?”
见人已到齐,常公公也不多废话,尖着嗓子说明了来意。“奉皇上口谕,明日宫中要设宴款待慕容太子,特请司徒老夫人,司徒将军和司徒大小姐一道进宫赴宴!”
进宫赴宴?司徒君璞挑了挑眉,这招待慕容麟的宴席,关他们什么事情?
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
“常公公,除了我们,可还有别的大臣参加?”司徒顺颂小心询问到,生怕这会是一场鸿门宴。
常公公傲娇地斜了司徒顺颂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到。“司徒将军,皇上这是为了招待亲外甥,您说会不会有其他大臣呢?”
听到这话,司徒顺颂心中越发七上八下了,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悄悄塞进了常公公的手中。“常公公,既是家宴,那皇上怎么会宣了我们作陪呢?”
常公公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很快便判断出了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将玉佩收进袖子以后,常公公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
“司徒将军,咱家听说是这慕容太子喜欢热闹,便央了皇上多请些人来。这到底是家宴,皇上也不好请无关紧要的大臣们参与,便邀了戚国公和他的公子小姐作陪,这不司徒大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也算是一家人,皇上便一并请了您们去。”
不过常公公这话虽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却是萧肃帝介怀司徒君璞的流言蜚语,有心试探,又怕是一场误会闹得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不悦,便又请了戚国公一家子打掩护。
除了他们还有戚国公一家?司徒顺颂皱眉,莫名觉着不安,有戚国公在的地方,就有麻烦。
“常公公,这两日皇上心情如何?”司徒顺颂十分不放心,继续探问到。
“这个嘛,得看是针对谁了。”常公公下意识地侧头望了一眼司徒君璞。如果说是针对慕容麟这位贵为千羽国太子的亲外甥,那萧肃帝绝对一个笑逐颜开。要说是针对司徒君璞这个绯闻缠身的屡岚国未来太子妃,那萧肃帝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有关司徒君璞与人私奔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萧肃帝虽努力保持智者之姿,尽量对那些谣传充耳不闻,可一连几日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都没有主动站出来澄清这件事情,多少也让萧肃帝产生了几分怀疑。这不才终于沉不住气了嘛!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常公公既然收了司徒顺颂的玉佩,自然是要卖些有用的消息给他的。常公公想了想,小声在司徒顺颂耳边提醒到,“司徒将军,流言猛于虎,皇上虽是明君,却也是凡人。人言可畏,您可仔细掂量好。”
说完这句,常公公重新站直了身子,神色倨傲地冲司徒老夫人等人拱了拱手。“咱家的话已经传到了,皇上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咱家就先告辞了!明日酉时在宜安宫,请司徒将军,司徒老夫人和司徒大小姐务必准时出席。”
“是,有劳公公了!公公慢走!”司徒顺颂带头应了一声,将常公公送出了府。
待常公公离开之后,司徒顺颂有些担忧地将常公公的暗示说给了司徒老夫人听。“娘,明日若是皇上问起,我们可如何是好?”
“待明日看了情况再说吧!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彻查散播谣言之人吧!”司徒老夫人的脸色有些紧绷。明日宴席,只怕是一场凶多吉少的鸿门宴了。
司徒老夫人倒不是怕萧肃帝问起,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司徒君璞与人私奔一事本不存在,而是遭人诬陷的,萧肃帝又是是明辨是非的圣君,不会妄信谣言,只要解释妥当,萧肃帝定会理解。
怕就怕有小人恶意作怪!要说这世界上除了苏云漓以外,最希望萧璟泓和司徒君璞的婚事告吹的,便是这戚国公府的人了。
戚玉婷对萧璟泓痴心一片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而戚国公夫人又是个爱女心切的主,因着司徒君璞和萧璟泓的婚事,戚国公夫人差点和戚皇后翻脸。别说戚国公和司徒顺颂不对盘,就是那戚国公夫人对司徒老夫人也是偶有冲撞的。
看着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司徒君璞不禁有些嗤笑。她自然明白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此刻的焦虑,也明白萧肃帝这顿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是,儿子知道了。”司徒顺颂应了一声,便匆忙往外走去了。
司徒老夫人不由得紧了紧手心,望着司徒顺颂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愿他能给力一点,在明日进宫之前,将作怪小人抓出来。
在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顺颂说话的期间,司徒老夫人一直紧紧握着司徒君璞的手没有松开。司徒君璞的手被司徒老夫人捏得生疼,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
“祖母,您的手没事了吗?”司徒君璞含蓄地暗示司徒老夫人松开自己。不过此刻满腔心事的司徒老夫人却没听出司徒君璞话里的意思。
“放心,祖母并无大碍。”擦了两天药酒,司徒老夫人脱臼的手腕已经消肿了,别说她的手真没事,就是手残了,司徒老夫人此刻也顾不上自己。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司徒君璞。
司徒老夫人牵强地勾起笑容,强打起精神安慰了司徒君璞一句。“君儿,你别紧张。明天不会有事的。”
紧张?司徒君璞一点儿都不紧张,她也压根不担心明天的宫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还有司徒老夫人顶着。
紧张的是司徒老夫人才对,司徒君璞从司徒老夫人不断加大的手劲就能轻易判断出她此刻的紧张程度了,她紧张得连自己的指甲快扎进司徒君璞的肉里都不自知。
“祖母,我不担心,清者自清。”司徒君璞反过来安慰到,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当真清才好啊!司徒君璞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司徒老夫人,反而加重了她的忧虑。司徒君璞清白被毁的事实,终究让他们少了底气,万一有人执意要对司徒君璞验明正身,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想到司徒君璞手臂上消失的守宫砂,司徒老夫人只觉得一阵挠心挠肝地痛,恨不能分分钟将那个欺负司徒君璞的小人找出来暴揍一顿。司徒老夫人也已经暗暗派人去调查司徒君璞失踪的前因后果了,只是现在还尚未结果。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司徒君璞的清誉。不管用什么办法,至少一定不能让司徒君璞被验身。司徒老夫人定了定神,重新抓住了司徒君璞的手,神色严肃地道,“君儿,跟祖母去个地方。”
“去哪里?”司徒君璞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去了就知道了!”司徒老夫人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拉着司徒君璞往外走去。
见老太太一副不愿多讲的样子,司徒君璞也不再追问,乖乖地跟上了司徒老夫人的脚步。
司徒老夫人直直带了司徒君璞出了司徒府,到了门口,司徒老夫人吩咐门房备马车去青莲庵。
与远在关山的初云观不同,这青莲庵这京都之中十分有名的庵堂,名气与甘泉寺不相上下。初云观远离京都,马车往返起码三五日时间,并不方便。
司徒老夫人又是供奉佛主,长伴青灯之人,在这京都之中自然少不得这样就近的寺庙,这甘泉寺和青莲庵自然是首选。不过司徒老夫人却是从不踏进僧侣众多,对天下人开发的甘泉寺的,反而是只对女客开放的青莲庵的常客。
这与司徒老夫人个人的品行有很大关系。司徒老夫人早年守寡,对男女之防看得比较重,也是屡岚国声名远播的桢洁烈女,因着守寡不嫁,恪守妇道,还曾受皇帝褒奖,并为她立了桢洁牌坊。而这青莲庵,恰恰是供奉女贞牌坊的庵庙,也成了有心向佛的司徒老夫人时常光顾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司徒老夫人必定会准时到青莲庵报到,和师太们一道念佛吃斋。寻常时候,但凡有个需要上香请愿的地方,司徒老夫人也都是去青莲庵。
司徒君璞听司徒老夫人这么一说,只当她是担忧明天的宫宴,带着自己到青莲庵许愿去了,便也没有多嘴,安安心心地等着马车来。
不大一会儿,马夫便赶着马车来了。
“君儿,上车吧!”司徒老夫人催着司徒君璞上去之后,便催促马夫赶紧走。
司徒君璞有些奇怪。“祖母,不带些下人随行吗?”
这往日里司徒老夫人去青莲庵,就算不带些丫头下人,至少那明玉肯定是如影随形的,可这一次,司徒老夫人却是连明玉这个心腹嬷嬷也没有带。
“不用了,就祖母和你一道去就行。”司徒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司徒君璞的手,再次催促到。“赶紧着走吧!”
“是,老夫人。”马夫应了一声。在马夫的吆喝之中,马匹撒开蹄子小跑了起来。
马车启动时候,司徒老夫人像是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却又紧紧地握住了司徒君璞的手,严肃地抿着双唇一语不发。
司徒君璞察觉到了司徒老夫人的紧张和心事重重,也没有开口,只隔着车窗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想着自己的事。
在祠堂听到的那番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来回萦绕着。司徒老夫人那一声铿锵有力的苏云漓,直击司徒君璞的心底,让她烦躁不已。
好几次司徒君璞都忍不住想要质问司徒老夫人,可是看着她疲惫而忧愁的侧脸,司徒君璞又默默地咽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司徒君璞望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太太,看着她眼下明显的青黑色,心里荡漾的除了感动便只有心疼。算了,不管苏云裳的事有天大的隐情都好,至少这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不是假的。
司徒老夫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的爱,连她这个假孙女都快被感动了。司徒君璞能感觉得出来,虽然缺少了母爱,可司徒老夫人给与的爱,却足以弥补司徒君璞缺失的母爱,甚至可以说司徒君璞享受到的爱,绝对是远远胜过了寻常的千金小姐。
想到这里,司徒君璞忍不住靠近司徒老夫人,反手握住了司徒老夫人的手,并轻轻将脑袋靠到了司徒老夫人的肩上。
司徒君璞的主动亲近让闭眼假寐的司徒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感动地反握住司徒君璞的手臂,更亲昵地贴近了她。“君儿,别担心,只要有祖母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所有欺负过你的人,祖母都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司徒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司徒君璞伸手拍着司徒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祖母,君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祖母您不用再这样为君儿操心了,其实君儿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的。”
司徒君璞柔声安慰到。她知道司徒老夫人为了她的事,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吃下饭,睡不着觉了。反倒是司徒君璞这个绯闻女主角却是照常该吃吃该睡睡,过得没心没肺。
坦白说,对于清白被毁一事,司徒君璞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司徒君璞一个现代*,虽然穿越之前也是个不经人事的纯情小姑娘,可到底没有像古代女子那样保守的观念,不会把桢洁看得比命重。
再说了,在穿越之前,司徒君璞本来就已经做好了献身的打算,若不是这场意外,说不定她此刻已经成功盗取了那钻石王老五的种子,准备快快乐乐地当个单身妈妈了。
现代的司徒君璞是标准的不婚主义,在她的观念里,男人就是用来繁衍后代而已,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将自己交给一个男人,被男人绑定一辈子。而今司徒君璞虽然人在古代,不过繁衍宝宝的念头却是从未打消过。
被假面男吃干抹净这事儿,对司徒君璞来说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得偿所愿。唯一让她不满的是,她没见过那假面男的模样,不晓得会不会是个歪瓜裂枣,万一碰上个被驴提过的,那就亏大发了。
司徒君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多少有些不满,也不知道那假面男的种子质量过不过关,生命力够不够旺盛。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有本事。”司徒老夫人怜惜地摸了摸司徒君璞的脑袋,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司徒君璞不会明白,在司徒老夫人心中,她永远是那个年幼丧母,嗷嗷待哺的可怜小女婴,司徒老夫人永远都不可能不为她操心的。只要有她一口气在,她就会拼死保护好她的孙女的!
司徒君璞明白司徒老夫人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安抚无用,索性不再开口,只紧紧地挽住了司徒老夫人的手臂。就让她用事实说话吧,以后的日子,换她来保护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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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在青莲庵门口停了下来。
“老夫人,大小姐,到地方了!”马夫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一室祖孙情深。
“君儿,我们走吧!”司徒老夫人莫名舒了一口气,又紧张地牵住司徒君璞的手,将她带下了马车。
“你先回去吧,两个时辰以后,再来这里接我和大小姐!”司徒老夫人遣退了赶车的马车,神情严肃地牵着司徒君璞踏进了青莲庵。
“老夫人,您来了!”一进青莲庵,迎面而来的年轻师太便赶紧上前,冲司徒老夫人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客气地冲祖孙二人打招呼。
“大小姐,您也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师太的眼神下意识地在司徒君璞脸上停顿了几秒。司徒君璞的私奔绯闻,早已传进了青莲庵。
司徒君璞一脸坦荡地迎视着那年轻师太的注视,不由得暗暗可惜,眼前的小师太年纪约莫二十上下,长得唇红齿白,美如冠玉,年纪轻轻就遁入空门,出家为尼,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司徒君璞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惋惜之情让妙音有片刻怔忡,不过很快便被她藏进了眼底。这司徒大小姐,有些意思呀!
“妙音师太安好!”司徒老夫人注意到妙音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悦,便微微上前一步借着行礼阻断了妙音的视线。“风鸣师太可在?”
妙音师太收回打量的视线,言笑晏晏地回到。“在呢,师父正在禅房等您呢!”
“谢师太了!那老身就去找风鸣师太了。”司徒老夫人客气地应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司徒君璞,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去。
这一路走去,遇见的师太们,不管年轻年长的,都客客气气地跟司徒老夫人打了招呼,足见司徒老夫人在这青莲庵的威望。司徒老夫人板着脸一一应了,见除去了空以外的师太们都没有对司徒君璞露出探究的神色,司徒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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