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南君纪不喜欢顾琅月,连带着府内的下人都不愿接近她,这其中便有徐妈妈。
徐妈妈是南君纪的奶娘,处处为南君纪着想,自然看这个撒泼打滚威胁着他家王爷娶她的千金小姐哪哪都不好,自打慕宁画有身孕后,这徐妈妈更是处处都防着顾琅月,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伤着了她们的画夫人。
“这我哪里知道。”顾琅月右腿微微屈起,脚踩在椅子上,屈身为自己盛了碗莲子羹,一边喝一边道:“大概是怀孕的女人脑子都有点不好使吧。”
“你……”徐妈妈面色微变。
“端正自己的态度。”顾琅月不紧不慢的开口,微微昵了她一眼,表情嫌弃的丢开了碗,“南君纪口味还真是挺重。”
她若无其事拍了拍衣摆,随后起身:“走,碧玉,我们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却没想到徐妈妈伸手将她拦住,冷笑一声盯着她:“王妃可别忘了,没王爷和画夫人的允许,你是不准随意出府的。”
“哦?是吗?”顾琅月翘了翘嘴角,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目不转睛的同她对视。
她抬高了手,掌心一松,一枚玉佩横戈在二人视线中。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起初徐妈妈还未认出来,定睛后脸上显出诧异的神情:“这,这是王爷的贴身玉佩。”
“呵。”顾琅月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将玉佩塞回腰间,一字一句的警告她:“姑奶奶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懒得跟你见识,三番两次惹怒我,若是还有下次,就算是南君纪的奶娘,你也别想有好下场。”
说罢她俏皮的冲徐妈妈眨了眨眼睛:“徐妈妈也不想晚年不幸吧。”
徐妈妈神情惊悚又陌生的愣在原地,顾琅月已带着碧玉扬长而去。
两人一人一把伞便出了府,外头的雨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就连视线都受到了阻碍。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顾琅月的兴致。
虽然江南受到了洪涝,但城中心这一片却丝毫不受影响,超过这一片,其余的都是受灾群众。
顾琅月卷起裤脚,踩在街道的积水中,徒步淌到了受灾处。碧玉紧跟在后,一步不敢离开。
靠近湖边的住户最为凄惨,听说之前狂风大雨,连带着翻滚的湖水,将这一片住户的房屋全都掀没了。
顾琅月到时,看到的便是成片成片的受灾百姓躲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躲雨,他们眼神悲凉无助,手中虽捧着一碗粥,粥中却米粒无几,根本无法充饥。
顾琅月远远的看着,心中难受的紧。
“这就是赈灾?你们是在糊弄本王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声音听着耳熟,顾琅月也确实没听错。略一转身,看到施粥的棚子下,以南君纪为首的众多官员,正在此处巡查。
南君纪重重放下手中粥勺,他身着一身墨色黑蟒官服,玄玉束发,紧蹙的剑眉间被雨水沾湿,轮廓冰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立马有人点头哈腰,大吐苦水:“晋王爷您有所不知啊,上头迟迟不肯开仓放粮,地方粮库分拨出去也就只有这么些了。”
南君纪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你是怪京城办事不力了?”
“下官不敢。”那人微微低头,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转着:“今年本就收成不好,如今再遭洪涝,下官们也确实为难啊。”
这时后面的众多官员也纷纷附和。
“是啊,王爷,这么多些天来,京城只救济了一次粮食,如今早就不够了,就是这些粮食,也都是从其他百姓家捐出来的。”
“王爷,您想办法再拨一批粮食下来吧,否则这些灾民恐怕就要饿死了。”
南君纪虽身为皇子封号晋王,但却也只是管辖京城那一代,江南这边却是从未接触。此次来的匆忙,就连这些官员都还没一一调查的清楚,如今这些人七嘴八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时竟有些难拿主意。
“放屁!”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斥骂穿插进来。
顾琅月扔开伞,大步从雨中走了过来,“说什么粮食不够,我看分明是你们中饱私囊,别说京城救济了,就是京城不救济,江南的粮食也够这些灾民们挺过去的!”
南君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身上一下子被雨淋湿了,淡色的长衫上似乎开出了深色的蓝花。她的眉眼张扬不悦但却毫不在意,脚下步伐矫健,身后的小丫鬟都撵不上她。
那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昨日见过一面,毕竟是王妃,也不敢造次。
“王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下官们将粮食私吞了吗?”官员忍着不悦。
“我是在怀疑吗?我是在陈述。”顾琅月冷哼一声,不紧不慢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江南素来称之为鱼米之乡,就连京城地区吃的一部分粮食,都是由江南运卖过去的,你们竟然说什么粮食不够?”
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为首那人立刻大喊冤枉:“王妃实在是错怪下官了,江南确实养米产鱼,但今年不是旱灾就是洪灾,收成还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
对于今年江南收成一事南君纪也早有耳闻,虽然不知道顾琅月一个深闺女子为什么会清楚这些,但他并不准备由着她胡来。
南君纪看向顾琅月,打断她正要出口的话:“下这么大雨你出来做什么,出了什么事让谁负责?”
顾琅月却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她看着那些官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江南雨水充沛,即便此时下雨也不难看出之前的土壤肥沃,何来旱灾一说!至于洪灾,恐怕除了今年洪涝格外严重之外,往年这种轻微破堤现象并不少见吧?”
“地方官员贪税贪粮现象并不少见,但你们胆敢拿百姓的性命打京城的主意。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把粮食都交纳出来,不要以为晋王好糊弄,倘若一旦查出来,必将株连九族。”
字字珠玑,说的那些官员面上开始纷纷微露紧张之色。
南君纪皱眉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她眉眼微冷,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她只用木簪绾了个发髻,素衣蓝衫身姿飒爽,眼角眉梢无一不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大气。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就像一把宝剑,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那些官员被她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发怵,但却依旧嘴硬:“娘娘身为王妃,应当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你这是在污蔑下官。”
“污蔑不污蔑,你们心中清楚。”
“王妃娘娘既然如此认定我们贪污粮食,大可一查,倘若查不出东西,娘娘是否要还我们一个说法。”
“你是吃定了粮食早已贩卖出去兑换成银票我查不出来是吗?收成到底好不好,让晋王派人去百姓间一打听自然真相大白。不仅百姓的粮食,上次京城派发的粮食也足够这些灾民度过,看来良国公一人的确是分心不过来,果真让你们这些蛀虫钻了空子。”顾琅月冷哼一声,双手抱臂。
从京城来的路上顾琅月就想过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妥善治灾,分发粮食是必要的,但如果不处理妥当反而会适得其反,现在看来,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君纪再看不清楚就真的傻了,他从顾琅月身上收回了复杂的目光。
他转而扫向那几个官员,神色淡淡,眼中却涌动着冷冽。
“本王也很想知道,王妃说的是否属实,众位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查的,到时候谁想要说法,本王亲自还你。”
此话一出,那些官员再没了声音,一个个分明有些局促起来,再没了呛声的胆量。
那几人唯唯诺诺,悄悄对视一眼,哪里知道这个晋王妃竟是个这么难缠的东西。
说话的那人早已没了先前理直气壮的半分样子,那人不停抬袖擦额头上的冷汗:“王爷说的哪里话,怎好劳烦您亲自去查,下官一定会以身作则,此次治水定当竭尽所能协助王爷。”
“是啊,是啊,王爷放心,明日这些灾民一定能吃上饱饭。”众人纷纷附和。
顾琅月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那就有劳各位大人了,既然温饱都能解决了,那想必住宿的地方,各位大人也能解决吧。”
她笑的像只狐狸,仿佛上一刻冷言逼死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众人一顿恶寒,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南君纪刻意安排好的,假以顾琅月之手来敲打暗示他们的。
这么一想,众人直冒冷汗,幸亏觉悟的早,否则到被株连九族的那一天就什么都晚了。
他们当下对顾琅月的态度也好了起来,甚至比对南君纪还热情,“那是那是,王妃娘娘尽管放心,没想到您身为王妃又是丞相千金还能如此体恤百姓,实在让下官们觉得惭愧。”
顾琅月在娱乐圈摸滚打爬,什么人什么妖没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人何须惭愧,如此刮风下雨的天气大人还能亲自来看百姓,江南的百姓能受你如此爱戴,不要太有福气哦。”
她掩着嘴笑,微微扬起的眼梢跳跃着难以察觉的轻蔑。
南君纪在一旁,眼睛扫过她的脸上,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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