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泠帮着沈烟轻去盛饭,李巧玢小心的坐在初曦身侧,伸手摸了摸白狐的尾巴,弯着眼睛娇声笑道,“这真的是兔子吗?怎么看着到像是狐狸?”
初曦闻言哈哈大笑,抬着白狐的下巴眨眼道,“告诉这位美人你是狐狸还是兔子?”
白狐瞪她一眼,傲娇的扭过头去。
李巧玢亦跟着掩唇轻笑。
此时李南泠端着红木托盘从侧厅过来,见李巧玢坐在那,顿时秀眉一蹙,轻声喝道,“巧玢,还不去厨房帮忙!”
李巧玢一怔,忙起身,诚惶诚恐的道,“是!”
“嗳!”初曦拉着她坐下,瞪了李南泠一眼,“那么严肃干嘛,巧玢初来乍到,别吓着她。”
李巧玢闻言,又顺势坐了下去,贴的初曦更近了一些,笑盈盈的道,“大人真好!”
饭菜摆满了一桌,众人落座,李巧玢夹了一片鱼,鱼肉中夹着笋,入口爽脆鲜香,鱼肉嫩滑,极为鲜美,不由的开口赞道,“这鱼真好吃!”
“这是烟轻做的,自然好吃,来多吃点!”初曦一边说着,一边为李巧玢夹菜。
李巧玢扬着笑脸,一脸纯真的道,“那我以后就跟着烟轻姐学做菜,做好了给大人吃!”
“你听听,南泠这妹子不只人长的漂亮,嘴也甜的很,那行,以后你就跟着烟轻!”初曦嬉笑着道。
李巧玢闻言羞怯的捧着碗,十分乖巧的应了声。
沈烟轻看过来,在李巧玢面上一扫,只淡淡道了一句,“好!”
晚饭后,初曦出了正厅,身后李南泠也跟了出来。
初曦转头看了看正和下人一起收拾桌子的李巧玢,将李南泠带到一边,郑重的问道,“你以前不是说和你大伯母关系并不好,你堂妹怎会来投奔你?”
昏暗的灯影下,李南泠杏眼闪烁,几次想将实情告诉初曦,但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下去,咬着唇道,“我大伯去世了,家里实在是窘迫,巧玢她才来殷都投奔我。”
初曦知道南泠对她大伯还是有几分亲情的,见她如此模样,只道是因为大伯去世心中难过,抬手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转眸道,“那你这个堂妹和你关系如何?”
以初曦爱恨分明的性子,李南泠唯恐她说了实情后初曦会直接将李巧玢赶出去,忙道,“堂妹她、以前对我还是不错的。”
“那便好,回头让烟轻多给她些银两,等下你带着几个下人收拾出一间房来给巧玢住!”
“好,我现在就去!”李南泠应了声,忙带着几个下人转身而去。
初曦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院子里又多了个人,并未过多在意。隔日上完早朝回到福熙阁的时候,有一份文案需要处理,初曦审核的时候注意到上报的人是涿州太守何上雍,不由的眉头一皱。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和元祐是同一批科举的学子,名列十五名,做了涿州下面一个县的县丞,未到一年,连升几级,如今竟已做到了太守的位置。
初曦起身找来了这一年中何上雍的调任令,发现皆是由吏部尚书陈维授命。
何上雍……。涿州……
初曦半眯着眼睛,白皙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案,半晌,才不动声色的将调任令放回原位,继续审核手中的文案。
申时三刻,初曦出了福熙阁正要回家,就见仪元殿外一道挺直的背影站在那里。
天气清寒,风声烈烈
初曦在他身后一丈外站定,惊愕的喊道,“将军?”
景州回身,一身黑色骑装英挺伟岸,轮廓分明的五官淡淡看过来,目光沉静。
两人每日同朝,却极少有交谈,每次见了不过点头而过,然而不管表面如何疏离,景州在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特殊的位置,似乎无论何时他站在她面前,都是她的将军。
而她也坚信,景州亦是如此。
“今日、是我的生辰,郭练、魏远他们进京在府里为我庆祝,你,要不要去?”景州开口问道。
“将军今日生辰?”初曦目光明亮如星子璀璨,然后微一蹙眉,目中闪过一抹懊恼,“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景州俊颜淡淡笑了笑,低沉的道,“什么都不需要,人去了便可!”
“那好,我回去只会一声。”许久不曾见到魏远等人,初曦对他们想念的很,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的应道。
“好!”景州点头,“我在宫门外等你!”
初曦回到别院告诉沈烟轻不必等她吃饭,然后和景州一起前往将军府。
冬日天色黑的早,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已到了掌灯时分。
将军府极大,却不是朝中官员宅院惯常的格局,也极少有亭台楼阁、花草林木,整个前院都是练武场,内院隔的远,楼阁肃穆巍峨,像极了这里主子的风格。
一路进了内院,魏远等人都已在等候,也不惧冷,宴席就设在院子里,中间点了篝火,上面烤着兔肉,肉香飘散出来,和着众人的粗狂憨厚的笑声,似突然间便回到了行军的日子里。
初曦面带微笑的站在门口,看着魏远和董奎坐在一起,两个高壮的汉子似又因为什么而争执起来,郭练正倒酒,常平忙里忙外的添柴、翻烤火上的肉…。一切都亲切的像是做梦。
还是郭练先看到两人,惊喜的喊道,“将军回来了!”
几人同时起身迎过来,见到初曦都是一怔,董奎瞪大了一双铜铃眼,结结巴巴的喊道,“张、张陌长?”
初曦被拆穿身份的宫宴上郭练当时在场,惊的差点扔了手中的酒杯,后来回营后告诉众人那个和他们一起杀匪杀敌并肩作战的少年是个女子,竟无一人相信。
郭练气不过,偷偷带着董奎和魏远等人进京,远远的在侍郎府外等着,直到亲眼看到他们熟悉的“张陌长”真的成了一个面容清美的少女,才揉着眼道,“亲娘咧,这世界太复杂了!”
一年不见,少女又长高了一些,气质更加稳重,然而眉目间的清澈明洌依旧,似乎还是那个和他们一起上山杀匪的张扬少年。
“夯货!”魏远一掌拍在他头上,爽朗的笑道,“现在已经是尚书大人了!”
董奎摸着后脑勺,憨憨笑道,“对、对,是尚书大人!”“什么大人不大人,在这里只有战友!”初曦一拳垂在董奎的肩膀上,挑眉笑道,“听说你升了校尉了,行,没给本陌长丢人!”
董奎嘿嘿一乐,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的笑,“都是将军提拔!”
在明城时他犯了那样的大错,是景州将他力保下来,这一年在军营中,他刻苦训练,再不敢莽撞,如今多了几分稳重沉着,少了几分争强好胜的蛮勇。
初曦看着他,为景州将又多一员猛将而感到高兴。
此时火上的兔肉滋滋冒着油,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初曦深深的吸了一口,双眼冒着金光,“好肥的兔子!”
魏远得意一笑,“自然,我和董奎连夜去山上抓的!”
众人围着篝火团团而坐,火焰半人高,木柴烧的噼啪作响,十一月的天气,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初曦自顾倒了一碗酒,双手举起,高声道,“祝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齐声附和,“祝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火光下,景州冷肃的面容多了几分暖意,举着手中的酒对众人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初曦撕了一个油酥的兔腿,先递给景州,“将军请用!”
景州伸臂接过,恍然间又回到了他们赶往泸溪剿匪的路上,少女便是给他烤了一路的兔子,每次便是这样,先把第一块肉递给他,神态恭敬,笑容飞扬。
不过一年,竟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景州黑眸幽幽,看着手中的兔肉,垂眸淡声道,“不知道锦屏山下溪水里的鱼是不是依旧味道鲜美?”
那一日初见终究成了他心中的一道魔障,此生再难跨越。
初曦正往肉上抹盐料,闻声端着明媚的笑容回头,“十两银子一条的鱼自然味道特别。”
景州一怔,恍然轻笑一声,若是再能吃到,倾尽所有又如何?
然而生命中总有一些温柔是适合藏在心底,不能诉说于人,只有深夜梦回之时,一人独自品味,然后再咽下去,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此时别苑中,李巧玢正百无聊赖的在西苑中闲逛,只觉得这院子里哪一处风景都好,不禁感叹秦氏的高瞻远瞩,进了这院子果真吃香喝辣,比家里不知要强多少。
他们在淮阳时,李南泠的大伯一死,李坤生没了管教没多久就染上了赌习,将家里输的精光,和秦氏偷偷商量将李巧玢卖给一快要进土的老头做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访,告诉他们李南泠在殷都遇见了贵人,早已经飞黄腾达,怂恿他们进京投奔。
秦是最初也是犹豫,毕竟当初那样对待李南泠,难保李南泠还会认他们?
若是不认,在殷都人生地不熟,他们更难活下去。
然而后来,李坤生欠债越来越多,实在无奈,秦氏左借右赊,又变卖了一些首饰才凑了盘缠,带着李巧玢两人匆匆收拾行礼进京,其实也是为了躲债。
一路狼狈的来了殷都,才想起他们根本不知道李南泠是在哪个大人的府上,而殷都又这么大,找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不得已,只能先找了个房子住下,每日去街上四处打听。
如此窘迫的情况下,李坤生仍旧不改恶心,没多久便又进了赌坊,一开始也确实赢了些银子,一家人格外欢喜,却不想后来不但全输了回去还欠了巨债。
正走投无路时,突然有人给他们送了一封书信,里面便是李南泠的住址。
三人简直是喜极而泣,再也顾不上李南泠会不会认他们,更不曾去打听这信是哪里来的,急急忙忙按着地址便找了来,直到亲眼看到李南泠,才相信李南泠果然乌鸦变凤凰,成了侍郎府里的小姐。
李巧玢倚栏而坐,想着李南泠在自己家里寄住时就是个丫鬟,如今反而成了自己的主子,不由得心生不平,目露嫉色。
突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巧玢转头看去,只见是个下人抱着一叠衣衫正往初曦的房间走去。
李巧玢目光一闪,起身疾步走过去,站在初曦房门外,问道,“这是什么?”
小丫鬟知道李巧玢是李南泠的堂妹,不敢怠慢,忙恭敬的回道,“这是大人换洗下来的衣服,奴婢已经洗干净,送到大人房里去。”
李巧玢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斜着眼笑道,“给我吧,我送进去,大人的房间岂是你们这些下等下人随便就能进的。”
“是!”小丫鬟垂头应了声,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李巧玢知道初曦今日去赴宴,此刻不在府内,也不敲门,推门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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