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阁中,江正一边审看公文,一边问道,“张大人对瓦固族之事如何看待?是支持他分离,还是不支持?”
初曦正在书架上找一本书,闻声回头,精致的面孔上缓缓一笑,“朝中两派,支持和不支持,说到底,还是不想瓦固族分离出去,异曲同工而已,既然如此,自是目的越直接,办法是越简单越好!”
江正周正的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那张大人可是有了办法?”
初曦找到书,返回自己的桌案前,淡定一笑,“没有!”
江正愕然,不由得笑叹着摇了摇头。
赤拉这伤养了将近二十日,等他能下地,入宫觐见乾元帝的时候,已是秋末。
晨起初曦上朝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路两边的花树上都覆了一层白霜,如一夜间梨花初开,铺云万里。
雾重风寒,沈烟轻等在门口,为初曦细细整理好了衣衫,披上锦缎披风才放她出门。
早朝上,关于瓦固族的事仍旧未讨论出结果,而赤拉也开始心急回瓦固,不断上奏请求大夏朝廷尽快给予回复。
下朝后,依旧这些重臣在养心殿聚集,商讨此事。
乾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容沉淡,下面众臣争论不休,唯有初曦静立一旁,默然不语。
初曦在想,为何宫玄最近没了动静?
不过片刻,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之前赤拉昏迷之时,宫玄欲釜底抽薪,直接将布根扶上位,后来计划噶然而止,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将赤拉的夫人引来殷都救了李南泠之围。
而当时布根已经有所行动,必然引起了在瓦固镇守的圣都护的注意,再想行反叛之事,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所以,宫玄如今坐的便是等下去,静观其变,反正,赤拉和他夫人,也是就圣都护的女儿都在殷都,瓦固族那里才应该是最着急的。
“张大人!”一声沉唤将初曦神思拉回,初曦抬头看去,却是成国侯正看着她
“成国侯大人有何指教?”初曦淡笑回应。
“张大人一向足智多谋,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张大人处理,本侯相信,张大人定会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成果笑意深深,微眯的眼睛里都是老谋深算。
“下官资质尚欠,怎好做如此重大决断,侯爷高看下官了!”初曦亦回的滴水不漏。
“张大人不必谦虚,之前赈灾科举之事,我等都看在眼中,张大人惊才绝艳,区区一个瓦固有何足挂齿?”礼部侍插口道,话锋一转,声音别有深意的道,“况且若无张大人府上女子刺伤赤拉之事,也许此事早已解决。”
初曦笑了笑,冷眸一瞥,“常大人的意思是我的人不该反抗,就应该让赤拉在大夏、而且是大夏皇宫内为所欲为,还要婢颜屈膝才是?请问常大人吃的是大夏的米,还是捡了昨夜赤拉倒的恭桶?”
“哗!”众臣一阵哗然,马上又掩唇埋头,做深沉状,然而一个个皆脸色憋的通红,这位侍郎大人平时看上去温和无害,但要是惹了她,说起话来真真是噎死人不偿命。
礼部侍郎竟敢去找她的晦气,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啊!
礼部侍郎常明申面容一白,花白的胡子都气的翘起,却不敢反驳,忙对着乾元帝惶恐的跪下去,“皇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乾元帝随意的挥了挥手,“爱卿平身,不必惶恐!”
成国侯轻咳一声,淡声道,“启禀皇上,老臣仍觉得此事交给张大人最合适不过,一来,赤拉酒后欺辱张大人府上之人,现在已经澄清,必然对张大人心怀愧疚,张大人出马定然事半功倍;二来,张大人的办事能力微臣等都是有目共睹,相信张大人定能处理好此事。!”
初曦冷笑,确实让她这个和赤拉有私仇人的去最合适,最好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打着打着最好再将赤拉打死,然后让皇上为平息瓦固的怒火,直接削了她的官职贬黜出京,会更合成国侯的意。
然而乾元帝最近头风经常发作,连智商也经常不在线,闻言竟然淡淡点头,抬首看向初曦,“侯爷此话有理,那瓦固的事便交给张爱卿全权处理,张爱卿觉得如何?”
“皇上!”江正突然出列。
养心殿中夏恒之、景州都不在,陈维等人缄默不语,只有江正敢这个时候敢为初曦出头,
“皇上三思,瓦固族之事涉及颇深,张大人初入朝堂,恐不堪此重任,何况赤拉若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迁怒于张大人,恐怕会更加难办。”
“嗳!”乾元帝摆手阻止,“朕到觉得此事非张爱卿不可,好了,不必多说了!”
江正等人担忧的望过来,然而事到如今,初曦只得应下,躬身道,“臣定当尽力而为!”
“好!”乾元帝拍着巨大的书桌起身,顿声道,“爱卿若是为朕解决了这件头疼的事,朕重重有赏!”
殿内众人目光看过来,深沉的、忧心的、幸灾乐祸的,心思各异。
初曦垂头躬身,“微臣遵旨!”
出宫的路上,江正依旧担忧不止,“张大人应下,可是已经有了解决的良策?”
“良策不敢说,暂时只能和瓦固那边打好关系!”初曦面上到是一副无谓的表情。
“如何打好关系?可要我派人去打听一下赤拉的喜好?”
“多谢江大人了”初曦笑容清澈,转着大眼睛道,“打好关系嘛,无非就是看看戏、听听曲,唠会磕什么的!”
江正皱了皱眉,低头一笑,“要是如此到是简单了,总之如果有用到本官的地方,张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在互相压轧的朝堂上,能得江正一友,初曦甚慰,回头认真的道,“好,若需帮助,我一定向江大人开口。”
江正以为初曦说听书唠嗑拉好关系的事只是开玩笑,然而第二日一下朝,初曦便直奔驿馆,去请赤拉的夫人,萨多珠看戏!”
赶车的依旧是元祐,如今张崖不在,元祐到成了初曦的御用车夫,当然,元祐自是当的不亦乐乎。
马车在驿馆门外停下,下人看到侍郎的车架,忙上前询问何事。
初曦很正式的将请帖递过去,笑道,“将此贴给族长夫人,就说本官要请夫人看戏逛街!”
“是、是!”
侍卫应了一声,忙进去通传。
赤拉一行住在驿馆东北的竹清院,小厮进不去,只好将请帖给了门口的瓦固随从。
那随从看了一眼,语气憨憨的嗯了一声,便进了院子。
哈德正从茅厕方便回来,看到那随从脚步匆忙,开口问道,“什么事?”
随从忙将请帖递上,并将侍郎大人的来意说了一遍。
哈德面色不虞,随手想将请帖扔了,然而肥大的手指一顿,还是深吸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门。
房内萨多珠正倚在榻上吃点心,厚唇一张一合,很快一盘的桂花糕便下了肚子,地上的核桃壳瓜子皮已经吐了一地,对面的床上赤拉正在喝药,只有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睛里才漏出一抹厌恶。
哈德走进来,将侍郎大人请夫人看戏听曲的事说了一遍,赤拉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冷声道,“想来讨好本族长?哼,休想我放过那个贱人!”
对面萨多珠歪歪斜斜的躺在榻上,随口吐到地上一个葡萄皮,趾高气昂的问道,“告诉她本夫人身体不适,不想去!”
哈德手搭在肩上行礼退下,到了远门,将守门的侍卫还在等着回话,随手将那请帖一扔,直直撩下一句,“夫人不去!”
说罢,高壮的身体一转,回了。
侍卫气愤的瞪了院中背影一眼,才跑着去门口回话。
“不去?”元祐一张清秀的面孔气的涨红,“弹丸之地,臣属之族,竟然如此目中无人,岂有此理!”
初曦抬手阻止了元祐的怒火,淡淡笑道,“记住,对方越是如此之时,我们越要像个大国一般去包容,就像街上碰到一条狗,它冲你叫,难道你会去和它争论?”
叫的厉害,最多一棒子打死!
元后“噗嗤”轻笑一声,“大人此比喻甚是出奇,但也甚是妥当。”
在外面,元祐依然坚持称呼初曦为大人,初曦纠正了他几次,见他执着,便也由着他去。
“那我们现在如何?回府?”元祐问。
“当然不,有时候不用去争论,也不用棒子打,你给它个包子,它就对你摇尾乞怜了!”
元祐皱眉不解,只见初曦自马车中取出笔墨,随意的画了什么,然后重新交给那侍卫,道,“就说侍郎大人此物甚是适合夫人,请她去试身!”
随从拿了那张纸再次返回驿馆中。
元祐瞄了一眼,见纸上画的是殷都女子最平常穿的裙衫,简单几笔勾勒,将长裙的飘逸、雅致、高贵尽然跃于纸上,他不曾见过这种绘画手法,然而却极简单而传神,清澈的眸子中越发多了几分敬慕,不由的赞道,“大人原来还擅长淡青!”
初曦随意的靠在马上上,弯着月牙似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道,“学过几笔,算不上擅长。”
元祐眼睛一转,疑惑的问道,“大人画一女子的裙衫给萨多珠,她便能出来?”
初曦胸有成竹的抬了抬下巴,“你且瞧着就是!”
果然不出片刻,门口一道五彩的袍子一闪,一个高挑的女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萨多珠十分符合瓦固族人的特征,皮肤黑黄,眼睛在阳光下呈琥珀色,大而深邃,鼻梁高挺,颧骨凸出,下嘴唇极厚,一身彩色的简单交领长袍,与旁边侍女的袍子别无两样,不过是颜色鲜艳了些。
看到萨多珠出来,元祐立刻向初曦投去敬佩的目光。
初曦缓缓一笑,直起身,有礼的道,“夫人来殷都多日,住的可还习惯?”
萨多珠双眼在初曦脸上一瞄,立刻多了几分嫉色,挺了挺饱满的胸脯,“还行,不过我们族长大人来了已经一个多月,族中琐事甚多,你们朝廷尽快给出商议结果,我们好回族里去。”
初曦淡淡一笑,“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夫人来殷都后想必还不曾出去逛过街市,本官今日正好无事,陪夫人逛逛,顺便采买些生活所用的物品。”
萨多珠大眼睛在初曦身后的马车上一瞥,不客气的道,“那走吧!”
“夫人请!”
元祐立刻跳上车,带着一行人往最热闹的街上赶去。
一下车,初曦先带着萨多珠去了绸缎铺,在车上,萨多珠还故作矜持,听着外面的喧哗声忍住不撩车帘往外看,然而下了车进了店铺,看到琳琅满目的绸子、锦缎、各种花绣,立刻直了眼,大步上前,小心的摸了摸顺滑的绸缎,不断的往自己身上比,双眼再移不开。
绸缎铺里有做好的成衣,初曦领着萨多珠往里面走,“夫人这边请!”
“好、好!”萨多珠左右张望,目不暇接,目中满是惊艳。
制好的裙衫,各种花色、样式皆有,初曦让店家拿了一套绯红色的挑丝妆花裙在萨多珠身上比了比,点头道,“夫人身材高挑丰满,这套衣裙收腰效果好,会更显的夫人双腿修长,纤腰婀娜,曼妙多姿。”
萨多珠拿了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身影越发欢喜,稍微紧张的问道,“大人觉得这衣裙适合本夫人?”
初曦称赞的点头,“非常适合,简直就是为夫人量身制作的!”
萨多珠听了越发高兴,“那本夫人现在就穿上试试!”
待从试衣的隔间出来,连她身边的侍女也忍不住惊叹出声,店主更是在一旁夸赞不已,萨多珠在铜镜面前不断的侧身、转头,目中更是得意。
“夫人,你看,那套绿色也不错!”萨多珠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喊道。
“那套蓝色也好看!”另一个侍女跟着喊起来。
萨多珠听的高兴,一套套取来试,足足试了一个时辰,才从绸缎铺出来,身后的侍女抱了五六套各种颜色的衣裙。
萨多珠甩着长长的水袖,挺了挺腰身,“怎好让大人出银子,瓦固虽然不如大夏富足,但本夫人这点钱还是有的。”
初曦笑的真诚,“夫人是客,哪有让客人出钱的道理,能送夫人几套衣服,也是下官的荣幸。”
萨多珠面上得意更甚,“那就多谢张大人了!”
“夫人客气!”
元祐在马车上等的已经几乎睡着,见几人出来,忙起身,瞠目结舌的看着萨多珠顶着一头怪异的发辫,穿着大夏女子的衣裙美滋滋的上了马车。
待萨多珠和几个侍女都上了马车,元祐才由衷的敬佩道,“大人,下官总算知道为何赤拉夫人看到那画着裙衫的纸便同意出来了。”
初曦展颜一笑,瓦固族已畜牧为主,衣衫多是皮裘,早年偏僻的地方甚至还有人裹草叶遮身,直到归属大夏后,才从内陆运些麻布丝绸过去,但直到现在也是富裕的人家才有麻布的衣服穿,而且布料和款式都非常简单,就算是萨多珠这样高贵的人,穿的衣服的样式和随从也没太多区别,只不过颜色更艳丽了些。
萨多珠嫉恨中原女子,一部分是因为她看不上中原女子柔弱的性格,另一方面便是嫉妒大夏女子穿的尽是绫罗绸缎,这这方面,她贵为一族夫人也无法比的上。
不管是马背上长大的,还是水乡里出来,女人就是女人,没有不爱美的。
哪怕她不穿锦缎长裙,偏爱英姿飒爽的短衫,也是因为她觉得那样更脱俗,更漂亮!
萨多珠在赤拉的后院中争宠,就更在意容貌,初曦画的那副画,怎能不让她心痒痒。
“攻人攻心,如此而已!走吧!”初曦跳上马车。
“去哪?”
“胭脂铺!”
去了胭脂铺,初曦亲自上手给萨多珠画了一个欧美人比较偏爱的烟熏妆,并且根据她的眼型化了上挑的眼线,更显妩媚性感,又选了适合她肤色的胭脂,做了调色和立体勾勒,再照镜子时,萨多珠呆了半晌,才小心的摸了摸脸道,“大夏的脂粉果然神奇!”
连胭脂铺的掌柜和一旁挑选脂粉的女子也看着萨多珠愣在那里,掌柜的激动的握着初曦的手,“公子、不,这位小姐,您这妆化的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能不能留在我店里,我给你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如今殷都各店铺的伙计,干的好的也不过才一个月五钱。
一两银子,多出一倍,这掌柜的果然激动的都开始冲动了!
元祐坐在门口,忍不住轻笑一声,化腐朽为神奇,这话不知道是骂萨多珠还是称赞萨多珠。
好在萨多珠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绝美”的妆容中,并未在意。
初曦在语无伦次的胭脂铺掌柜的手中将手抽出,展颜笑道,“多谢,不过,我已经有工作了,而且不太好辞职!”
三品侍郎,的确是不太好辞职的工作。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掌柜的满脸失望,直到初曦等人出门,还不断的招手,“小姐若辞了工,一定要来我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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