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上春光正好,阳光明媚,湖上小舟泛波,亭中琴瑟和鸣,女子娇媚,公子倜傥,一派春日万物闹春之景。
夏恒之和宫湛两人本就是人中龙凤,一进园子便引了诸多女子频频注目,宫湛一眼落那人群中那道温婉娴静的身影上,缓步走过去,温润一笑,“听母妃说芷儿小姐在此处,本王特地过来想听听芷儿小姐的琴声。”
周围众女见此,心中了然,虽想和陵王多攀谈几句,但也晓得自己身份低微,留下只能惹人厌烦,纷纷知趣的散了。
鱼芷乌髻堆云,华簪玉钗,目光在宫湛身后一扫,眸中滑过浅浅的失望,面上却不漏,笑容依旧温和有礼,“芷儿见过陵王殿下,只是今日不曾带琴入宫,让殿下失望了。”
宫湛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却只做不知,“无妨,今日园中人多嘈杂,改日再一听芷儿姑娘的仙音。”
两人站在海棠树下,男子气质温雅,女子娴静,面貌皆俊美如仙,引得旁人纷纷注目,艳慕不已。
清风和煦,荷花湖中碧波如顷,波光潋滟,女子头上薄如蝉翼的金钗,透光盈亮,声音婉约如莲,“陵王殿下今日不用上早朝?”
宫湛一身淡蓝色绣碧海云纹锦衣,腰挂碧玉,温文尔雅,目光温柔的看着女子,轻声道,“今日沐休,本来本王和皇兄正在养心殿中陪父皇叙话,母妃一去,将我们都赶来了此处,只好过来看看,让她高兴罢了。不过能在此遇到芷儿小姐,也到是意外之喜。”
“陵王殿下客气了!”鱼芷目光一闪,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太子殿下也来了园中?”
宫湛笑容微微一暗,“是,皇兄喜清净,一进园便去了湖边。听说桃园那里桃花开的正好,芷儿可有兴趣陪本王一观?”
“能陪殿下赏花本是芷儿的荣幸,只是楣儿去暖阁中取衣衫,等下找不到我,恐怕会着急,所以、”
陵王了然的点头,“那下次芷儿进宫,我们再去,桃花谢了还有木槿花,木槿谢了还有牡丹,总有机会。”
鱼芷半垂着头,淡淡点头,眼神飘忽,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三两句后,笑容端庄而疏离的和宫湛道别,“芷儿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府,楣儿去取衣服应已经在院门等候,芷儿告辞了!”
宫湛面上笑容一滞,“本王送芷儿出宫!”
“谢殿下美意,芷儿识得回去的路,不敢劳烦殿下!”鱼芷淡声婉拒。
宫湛垂眸轻笑一声,只得驻步,“芷儿慢走!”
“殿下留步!”
鱼芷端庄的点了点头,转身沿着石径上了长廊,向着院外走去。
直到女子的身影已没入花树间,再看不到,宫湛才转身,面上浅笑隐去,海棠树斑驳的树影下,男子修长的身影竟有些萧索落寞,周围轻风渐冷。
夏恒之和宫湛分开后,一路沿着人少的地方走,那人是个懒惰的主,这个时候指不定躲在阴凉清净的地方睡觉呢。
进了后园,再往前便是宫殿楼阁,山石廊木却愈发密集,突然夏恒之凤眸一闪,站在廊下对着树影后的窈窕身影笑声喊道,“泠儿姑娘。”
李南泠猛然回身,一惊后又是一喜,面含春粉,忙上前几步,躬身柔声道,“奴家见过公子!”
夏恒之嘴角噙着笑,衣袂舒卷,斜斜的倚着廊柱,眸子四下一扫,问道,“怎的你一人在此,我师妹呢?”
李南泠怀中抱着一套男子的衣衫,脸颊微红,淡淡垂着头,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发出柔和的光芒,软声道,“曦儿让奴家来取衣服,可这后园实在太大,奴家出来时走错了方向,越走越错,便找到不出去的路了!”
夏恒之目光落在少女怀中的衣衫上,问道,“这可是我师妹的衣服?怎的在这里?”
“回公子,是梁郡主觉得曦儿着男袍不妥,送了一套裙衫给曦儿,在暖阁中换了,此时曦儿要回去,便让奴家来取。”
夏恒之眉梢轻挑,“那我师妹在何处?”
“曦儿正在湖边的假山前等着!”
“那我带你出去!”
李南泠耳边红色更媚,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垂头道,“多谢公子!”
夏恒之一身深紫色都指挥使官服,宽绣长袍,衬的他身姿越发欣长挺俊,春风拂起他鬓间一缕发丝,为他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妖娆。
李南泠跟在他身后,微风中似有淡淡的白芷香自男子的身上散发出来,少女看着他如缎的墨发随风轻荡,渐渐的竟看痴了。
两人身影沿着长廊渐渐远去,一颗高大的海棠树后,一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脸蛋娇媚,偏偏一双眼睛阴郁狠鸷,看着远去的两人,目露思索。
“二小姐,我们走吧!”
鱼芷的贴身侍女碧儿,恭敬的站在一旁提醒道。
鱼芷身体乏累,想先回府去,想起落了一件外衫在暖阁中,便派碧儿来取,鱼楣怕碧儿一人路上耽搁,便跟着一起过来,不想却见到了跟在初曦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在这里徘徊。
正要上前问话,夏恒之突然出现了。
见那女子娇怯含羞的模样,似对夏恒之痴根已种,鱼楣冷冷一笑,主子欺她也就罢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贱婢也敢喜欢恒之哥哥,简直不知廉耻。
鱼楣目中狠色一闪,喜欢夏恒之的人都要死!
初曦这边,划船带着宋学章上了岸,走了两步见他依然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笑道,“宋公子还有事?”
“啊?”宋学章微微一怔,似突然回神,窘迫的看了看四周,尴尬的往另一条路上走。
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似发誓一般的高声道,“小姐的心意,在下感激不尽,定会尽快给小姐回复,在下也一定会尽力说服父亲让小姐进府做个贵妾。”
贵妾?
初曦情绪在爆笑和暴怒之间徘徊一瞬,努力保持淡定,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好,那我等你消息!”
宋学章面色绯红,神情激动,一边痴痴的看着初曦,一边向后走,只听咣的一声撞在树上,踉跄的退后几步,勉强站稳,顿时窘的满脸通红,偷眼飞快的看了初曦一眼,捂着被撞到的半张脸快步走了。
初曦摇头轻笑一声,从头到尾,他好像都没有问过她家住在哪里,回信?
回到瑶华宫来?
如今的社会,尊卑界线分明,贵族即使是纳妾也极少会纳平民,娶妻更是讲究门当户对。
宋学章,只是这种现象的一个缩影罢了!
所以就算如今她身居高位,手握实权,但到底是平民出身,宫玄若是纳她为妃,也必然要顶着朝中大部分官员反对的压力。
现在朝中几乎所有的人对她和宫玄的关系也是晦暗不明,持观望的态度,一是以为宫玄再喜欢她,将来最多封个侧妃,触不到有些人的底线,二是对初曦已经有了畏惧之心,经过这段时间,再不认为初曦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将。
宫玄不会强势镇压,他站在她背后,扶她迅速而起,直到那些人一个个闭嘴,再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如此用心,她又怎会不努力,和他并肩而战!
初曦目光一沉,心念越发坚定!
想着李南泠必然是等的着急了,初曦不再乱想,快步转过假山,刚要四下寻找李南泠的身影,突然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倏然回头,便看到刚才还想着的人此时就在身后,懒懒的倚着假山,缓缓抬起头来,深不见底的长眸幽幽的看着她。
第一次看她梳妆着女装,却不是穿给自己,与其他男子同船,谈笑甚欢……男人波澜不兴的眸子中有暗涌翻卷,缓步走向惊怔的少女,微凉而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面色不变,目中却有怒气渐生,声音淡而缓的悠悠开口,“贵妾?张大人三品官职要做人贵妾,本宫十分好奇那人如何的优秀,能让张大人如此屈尊?张大人是不是要和本宫详细的说说。”
初曦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眯眼笑道,“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
宫玄再次靠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心虚的少女,勾唇一笑,上下将初曦仔细的打量一番,“误会?好,本宫信你,但张大人是否要再给本宫解释一下,着女装来此参加这种男女聚宴是不是也是误会?”
初曦深吸了口气,勉强维持镇定,睁着一双灵动清澈的眸子,认真而郑重的道,“我说我是来看美女的,你信吗?”
看着少女精致明丽的容颜,宫玄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神色依旧冷沉道,“美女很好看?”
初曦立即想也不用向的讨好拍马屁道,“不及殿下好看!”
宫玄静静的看着她,半晌,突然扬了扬唇角,淡声道,“本宫便饶你这次,若有下次、”
“下官一定自裁谢罪,就吊在东宫大门口!”初曦立刻坚定的回道。
宫玄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不由的垂眸轻笑一声,深吸了口气,“自裁倒不用,本宫最多让初曦三日下不了床。”
明知他说的是打屁股,初曦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某事,脸上一红,轻咳一声,道,“好狠!”
宫玄靠近一步,近乎贴在少女的身上,抬手抚上女子如画的眉眼,悠悠的道,“果然如此才更像个女子一些,喜欢这样吗?”
初曦摇头,“麻烦的很!”
她现在入朝为官,得到了权利,自然也要舍弃一些,比如潇洒来去的自由,比如像普通女子一般画眉涂脂,好在,穿着方面她也没那么在意,之前穿着小璃破旧的衣服,她也穿的坦然。
宫玄轻笑一声,手突然到了初曦窄窄的腰上,用力揽向自己,眼尾轻瞥一侧,俯身低头,吻住初曦柔软的唇,温柔的含在口中,细嚼慢咽,低声含糊的道,“可是,本宫喜欢!”
初曦面上大窘,伸手去推他,光天化日之下,园子中到处都是人,她脸皮可没他那么厚。
宫玄手臂不松反紧,将她的抗拒都吞入口中,淡声道,“这是本宫的地方,本宫要亲自己的太子妃,难道还怕人瞧?初曦若怕,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他们都赶出去。”
初曦顿时愣住,无话可说。
只一瞬,宫玄的唇又已经压了下来。
两人站在假山下,旁边有高树遮挡,此处又靠近院门,格外幽静,一时也无人经过。
宫玄捧着少女的白皙的脸颊,由浅及深,吻的专注而用力,初曦开始还分出三分心神来注意身边的动静,渐渐的被吻的脑子渐渐混沌,最后一点意识的尾巴被抓住,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某人的吻技,比最开始时似大有进步。
两人相拥亲吻,而假山后,一道娴静的身影透过假山的缝隙,直直的看着两人。
鱼芷身子微颤,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落花,面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平日里的端庄似在这一刻再无法维持,眼中闪过震惊、悲痛,目光却移不开半分,一瞬不瞬的看着,听着。
之前百般听闻,似也不及此时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她已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倾心于宫玄,心中总是窃喜自己是相府千金,父亲又是支持他的朝臣,她终有一日会嫁入东宫,成为他的妃子,一生一世,都守在他左右。
她常说楣儿偏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却对所有的求亲者置若罔闻,只专心等着赐婚的圣旨到相府那一日。
她知他喜琴声,于是苦练琴技,专研乐谱,三日不出房门,十指尽破,知他爱茶,便各处拜访茶艺精湛的师傅,甚至在冬日里为了去收集梅瓣上的露水,被雪冻的双手通红,却一滴都不假人手,只因为那是给他的。她是殷都第一才女,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这一切却不过是因为她想让他多听一点她的消息,多记她一点。
在她心里,他性子凉薄,尊贵无比,所以不管他如何冷漠,她都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性情便是如此,然而,今日方知,原来,他也会如此火热,如此深情。
自己的那点心思仿似镜花水月,一触就破,跌落成泥,再无法维持往日的平静和高傲。
鱼芷双目含泪,直直的看着,不允许自己逃避,仿佛要将那人每一个动情的表情都看入眼中,记在心里,死心或者接纳,她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长姐,此时可明白楣儿的痛苦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鱼芷闭上眼睛,泪无声而落,再睁开时,她依旧是那个高傲的相府长女,神情端庄平静,转身而去。
鱼楣瞄了一眼亲吻的两人,手指紧紧的缠绕着腰间的流苏,目中狠色滑过,转身追着鱼芷而去。
本沉浸在男子亲吻中的少女,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伸手一推,冷笑道,“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戏?”
宫玄夜里虽爱缠她,但此时此地实在不是亲热的地方,她配合他,胸口却有一团莫名的怒火烧起来。
宫玄眉头一皱,手臂去紧揽着她不放,继续去亲吻她泛着水光的嫣唇。
初曦手挣扎不开,却也不让他亲到,四处躲避。
男人轻笑一声,俯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的道,“与她无关!”
初曦一怔,何意?
只这怔愣的瞬间,唇瓣已再次被他含住,男人含糊低哑的声音消磨在她唇齿之间,却字字入耳,
“情难自禁而已。”
情难自禁而已…。
短短的六个字,瞬间消逝在屡屡清风中,初曦心中的怒火也被吹的一干二净。
等初曦再找回神智,想起李南泠正等着她时,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宫玄黑眸深邃,眸底暗潮翻涌,明显已是情动,初曦不由的面上一红,抿了抿唇,转身往石径上走。
远处,李南泠正焦急的四望,口中不断嘟囔,“明明在这的?曦儿这是去哪了?”
夏恒之最先看到初曦,呆愣了片刻,凤眸中有光华渐生,浅浅一笑,刚要出声,却见她身后宫玄缓缓的出现
,那抹浅笑僵在唇角,再无法漾开。
初曦一身月华长裙,行走间,身上似有月华闪动,精致的面孔上,一双眼眸恍若秋水,素妆淡容,气质纯净,多了几分端庄典雅,眉目间风华无双。
只是少女此刻嫣唇红肿,两颊有红晕似天边的晚霞自鬓角晕开,眼中有水波荡漾,他久经情场,自是知道两人做了何事。
“曦儿!”李南泠惊喜的喊了一声,待看到宫玄顿时,顿时缩了缩肩膀,福身道,“参见殿下!”
起身走到初曦,挤了挤眼,笑的意味深长,“害我找半天,原来曦儿和殿下在一起!”
初曦笑睨她一眼,“你呢,这半天去做什么了?有我师兄这美男子陪着,我不来你岂不是更高兴!”
李南泠顿时羞的满面通红,眼尾扫了夏恒之一眼,轻嗔道,“曦儿,说什么呢!”
夏恒之与初曦对视一眼,随即滑开视线,胸口滞闷难当,面上却依旧笑的风轻云淡,“既然已经找到师妹,我便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初曦回应,转身便走,速度极快,似稍慢一点,便有会再维持不住面上的浅笑淡然。
李南泠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黯下去。
初曦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道,“好了,别看了,都走远了!”
李南泠咬着下唇瞪了初曦一眼,“太子殿下在呢,别乱说!”
初曦轻笑,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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