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失兔的话让布尔罕很生气,这很明显是要讲布尔罕以及合赤惕部架在火上烤啊!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大帐里闷闷不乐,随即又对门外的士兵说道“去将左相大人请来。”
刘鼎臣一直就在门外候着,他知道布尔罕此时一定会向他问策的。果然,不一会儿侍卫就跟他说了一切,刘鼎臣撩起门帘走进去给布尔罕作揖。
“行了,行了。现在那里还有心情讲这些礼数?今天好好的宴会尽让卜失兔那家伙破坏了,还说了一堆诛心之话,真是该死。”
“大汗!卜失兔今日所图就是为了两部和好,却又不忘给我合赤惕部制造麻烦。臣想,此事不出半月就会弄得草原上人尽皆知。他明知大汗并非黄金家族直系后裔,却依然要请大汗称汗建制,显然是别有用心。这草原上有几人不愿意称汗制霸?为什么没有人敢这样做?除去也先的例子意外,也有不少人打这样的注意,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草原上的汗,非黄金家族后裔不可。这样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了,但凡其他人都得不到百姓的拥护。今日卜失兔将事情挑明,日后大汗即使不称汗建制恐怕其它部族也会多有提防啊!”
“正是如此,本汗才找神相前来看看有什么主意!我合赤惕部刚刚夺取套部,正是发展百年大计之机,如果此事传开周围可谓是群狼环伺啊!他们必定会群起而分食我合赤惕部,毕竟我们的富庶是饿狼梦寐以求的。想想看来,青海甘肃的和硕特部、辉特部,占据财路而又收留脱朵的准噶尔部,虽为盟友却又名声在外的土谢图汗部,已及刚刚和解曾经的敌人的土默特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布尔罕惆怅啊!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停的在大帐内转着圈踱步。
看着布尔罕这个样子,刘鼎臣却突然说道“大汗!话虽如此,可是此事未必就不是一次机遇。”
难道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神相可有办法?”布尔罕很是急切的问道。
刘鼎臣捋了一下山羊胡文邹邹的说道“大汗请听臣慢慢道来。”
“臣给大汗出三策,至于用哪一策就看大汗您的决定了。”
“其一,我合赤惕部内附明廷。从地域上来讲,我合赤惕部属于漠南蒙古,距离明廷较近。因而,漠南蒙古都离不开明廷。昔日的中部蒙古的王者俺答汗就曾因为互市诉求不得而展开了和明廷之间十数年的较量最终逼迫朝廷同意通商互市,这才有了边境几十年的和平时光。”
布尔罕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不知道刘鼎臣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接着听下去。
“从俺答汗时代我们就能看出,任何一个部族无论多么强大都离不开明朝,卜失兔如今不也是由明朝认同册封的顺义王吗?如果我合赤惕部内附,明廷必然对我们加大扶持用以牵制青海、甘肃蒙古和土默特部,这样如果其他部族想要攻打我们也要想想背后的朝廷。”
布尔罕想了想,刘鼎臣这个计策虽然能保全合赤惕部一时却不能保全一世,更何况这样会使合赤惕部与其他蒙古部族更加疏远了,随即摇头否决。
“此策不妥!我合赤惕部是蒙古大部,内附明廷影响不言而喻,虽然可以保全我合赤惕部却使我与其他部族更加疏远。而如今我合赤惕部重要的财源来自阿里木与波斯人的贸易以及与其他氏族之间的往来。内附明朝会使我们的商路断绝,即使部族得以保全,没有商业富裕将只会昙花一谢,不得久存。更何况,如今的明廷已显颓废之姿,内忧外患及至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我合赤惕部?”
刘鼎臣看向布尔罕,明朝的实际忧患他岂能不知?只是貌似还没到布尔罕说得那样吧?毕竟万历三大征给周边势力狠狠的上了一课。
布尔罕的内心装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还有着后世的记忆。他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这些年,我与皮五之间的贸易往来多了,自然也知道明廷那边的事情也多。这些年皮五将宁夏镇出产的粮食去除卖与我合赤惕部外还有辽东的女真人。”
“女真人?”刘鼎臣心中思索着。女真人是一个半游牧办农业的蛮族部落,大体上分为建州女真和西海女真。曾将也十分辉煌建立了一统黄河以北的大金朝,后来被成吉思汗灭亡。现在女真部落酋长**哈赤虽然内附朝廷,但也保不齐他不叛乱,如果真的辽东发生叛乱以李氏家族糜烂的军制恐怕还真是难以抵挡。
布尔罕继续说道“辽东女真酋长**哈赤此人不可小觑,如不出所料,两年内此人必然反明。而甘肃、陕西一代连年大灾。神相可曾记得前一段时间皮五曾贩卖三百汉人来我合赤惕部?”
确实,皮五曾带三百多汉民前来换取了大量马匹,而这些人如今大多被各匠作监挑去了,难道其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
刘鼎臣猜得不错。布尔罕继续说道“这些汉民都是宁夏镇附近的卫所破产军户,因为是初次交易来探水的,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汉民被发卖至我合赤惕部。”
噢!...卫堡糜烂是明朝的一大弊政,布尔罕的顾虑是对得,可以想见如果遭遇大灾之年,如果有有心人从中挑唆,这些拥有广大群众基础又有些军事根基的卫堡军户必将是内乱流民中的中流砥柱,由此可见将合赤惕部的未来依靠在明朝之下是不可取的。
实际上刘鼎臣并非不知道这些,他的心目前还是多少向着明朝的。
既然布尔罕不同意,那就此作罢,刘鼎臣接着说道“第一策行不通,那臣献上第二策。”
“这第二策便是溯源。”
“溯源?”布尔罕不禁反问。关于溯源在中国古代不少君王名人都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无非就是为自己找个好出身。
“不错!就是溯源。当年满都海皇后死了丈夫,整个蒙古贵族都知道谁娶了满都海谁就能得到她的支持而成为蒙古大汗。可是后来即使是哈撒儿的后裔前来求亲她都依然回绝并且说道“主人的财产哈撒儿的子孙能继承吗?哈撒儿的财产,主人的子孙能继承吗?”最后她下嫁给比她小十五岁的孩子为妻,大婚当日因为丈夫太小还出了不少风头。即使这样她也毅然决然,最终创造出了延达汗世系,成为当今蒙古草原的黄金家族主脉,其人不愧为受人尊敬的满都海皇后。不过也由此可见黄金家族在整个蒙古草原的影响力不容忽视,这也就是为什么草原上流传着非成吉思汗后裔不可为汗的说法了。而臣研究过老汗的奋斗史,老汗很有可能是从外喀尔喀为躲避战乱而迁徙至额济纳一带游牧,进而建立了合赤惕部。纵观老汗的一生所作所为,臣以为绝非普通人家后裔能拥有的智慧。”
刘鼎臣越说越上进,兴奋的不停的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突然又直视布尔罕说道“或许...或许老汗真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也说不定呢。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能找出几件王庭物件儿证明老汗的身份,那么即使其他蒙古贵族都不认可您的身份,可是普通部民也必将深信不疑,这对于大汗未来一统蒙古草原大有裨益啊!”
布尔罕明白刘鼎臣的意思,在古代人们普遍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从基因学的角度或许也有一些关联。聪明的基因在得到强化后遗传给后代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但这也不能说人家奴隶的后代就不能出现优秀的人才,这或许有些牵强,但是在蒙古部族里确实呈现出一种认识:贵人的儿子依旧是贵人,头人的儿子只能是头人。
“更何况,自也先时期蒙古黄金家族直系后裔被大肆屠杀,有太多人为了躲避也先的追杀而选择带领部族远遁他乡而其间散落在民间的就更是无从统计。所以只要找到一些能够证明老汗身份的物件那就简单多了。”
刘鼎臣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布尔罕制止了。
“神相所说虽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布尔罕却不屑如此。长久以来他们都在笑话本汗是奴隶的后代连个姓氏都不配拥有,正因为如此本汗才要发奋努力,将来一统蒙古让那些乌鸦嘴都看看。”一直以来合赤惕部对于奴隶都特别上心,因此别的部族都用这点来笑话布尔罕家族。实际上布尔罕知道,合赤惕部的富庶让他们妒忌所以才来贬低布尔罕。
布尔罕背过手仰头望着屋顶,刘鼎臣作为一个谋士他是称职的,不过他却没有顾及到布尔罕的感受。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样“认祖归宗”,尤其是对于布尔罕而言。
刘鼎臣多少有些失望,如果布尔罕能听他的这个建议,那对于布尔罕日后一统草原是大有裨益。布尔罕也看出刘鼎臣有些失望,所以安慰道
“神相!不是你这策不好,而是本汗不愿如此,事归于本汗与你无关。”
刘鼎臣也知道,既然布尔罕已经有道歉之意了,如果他再矫情就是不通情理了。正正衣冠恭敬的说道:
“哎!大汗!既然如此那也只有第三策了。”
“第三策?呵呵!”实际上布尔罕对于这第三策还是蛮期待的。
“不错!若要平息这次风波,最简单最快的办法就是要让他们没有时间和经历去管这件小事。”
呵呵!在神相眼里这样的事也成了小事,不过此事也确实是可大可小,在普通人眼里不过就是句玩笑话,可是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诛心之言。
刘鼎臣继续说道“想要让他们没有时间和经历理会这件事,那就非战争莫属了。整个蒙古不是铁板一块,各个部族都或多或少存在着矛盾。而我合赤惕部在周边与其它部族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又在刚刚灭掉了套部和土默特部成为敌人。虽然如今卜失兔前来议和但是创伤一旦形成用再好的药都会留下疤痕。因而我合赤惕部非但不能卷入战争还要洁好其身。至于战争...臣想大汗此时已经有了想法了吧?”
听完刘鼎臣的话布尔罕突然哈哈大笑“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神相啊!哈哈!”果然,布尔罕听了神相的话马上就想到一个点子,而这个点子相信刘鼎臣也猜到了。渐渐的他的眼睛变得深邃了起来。
当初之所以将科布多让给土谢图部布尔罕就已经谋划妥当了,有朝一日必然要以此为切入口让土谢图汗部和准噶尔部互相残杀,到时候合赤惕部再从中渔利。无论是土谢图汗部还是准噶尔部都是未来合赤惕部要除去的对象。
第二天一大早布尔罕就找来负责科布多事务的赤那思将士说道“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了,虽然还不到时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下去准备一下挑起准噶尔和土谢图部的战争,如果期间有何突发事故,你们都不可以表露身份。”
“是大汗!我等必以死以报大汗!”
他们都是赤那思最优秀的士兵,也是布尔罕最信任的一群人,由他们执行这个任务布尔罕是再放行不过了,只是此事九死一生布尔罕多少有些不舍,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向长生天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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