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雪正疾。羽杉、鬼面跃上岸来,突骨烈略退两步。风不停手中剑出,与一众手下包抄而来。羽杉笑道:“骨突王,这便是待客之道?”突骨烈一摆手:“当然不是。是这位风堂主与二位有话要讲!”风不停道:“正是!羽杉,尔等既脱劫数,不思苟全性命,还敢到我北溟来撒野么?”
羽杉与鬼面对视一眼:“这话听着耳熟。”鬼面嗤笑道:“好像那个什么律修彦曾经说过。”二人哈哈一笑,同时拔剑:“叛徒死来!”拧身而上。风不停叫声:“来得好!”截住羽杉。鬼面趁势绕过二人,杀入疾风堂一众杀手之中。
疾风堂在北溟日久,又有萧翼铎背后撑腰,一向横行无忌,目无余子。哪会把这两只孤雁放在眼里?不料甫一交手,便见鬼面身如疾风,瞬息已至。手中剑出,片刻便已刺倒数人。杀手们又惊又怒,喝叱连连,一拥而上。鬼面撇一撇嘴,血禅迭出,又有数人中招毙命。杀手们轰然而散,口中虽仍喝叱,却没有一人敢再上前。
另一边风不停手中剑出招不断,却感觉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处着力。羽杉出剑本来狠绝,狼居胥山一行后,改为轻快。一时之间只见剑影纷飞。风不停自命剑快,此时却招招落空,不由心生挫败。
鬼面看了,不由摇头:羽杉还是老样子,心志不坚,易受影响。得一技而忘一技,还需点醒啊!他这样想着,也不理身旁虚张声势的疾风堂杀手,身形忽动,认准不断移动的身影。血禅猛然刺出,正中风不停后心。
风不停猛地一滞,羽杉的剑影落在他身上,眨眼间便在他身上留下了十二个血洞。鬼面拔出血禅,正色道:“羽杉,又犯老毛病了!”羽杉想起那日宝珠寺对战四面饮血金刚之时,赧然道:“谢师兄提点,”手中剑一振,指向疾风堂余下的杀手,“师兄,这些就交给我了!”说着剑势飘忽,冲杀过去。
鬼面站在原地看着,只见羽杉剑虽仍轻快,但出手却凌厉起来。剑出必杀一人,绝无赘招。不过片刻,一众疾风堂杀手已全数毙命,尸横遍地。羽杉收剑还鞘,看向突骨烈:“私怨已了,骨突王有何见教?”突骨烈笑道:“二位好俊的身手!请到大帐说话。”说着向山坡下走去。
大帐搭在湖边不远,在腥罗部聚居地之南,孤悬在外,甚是突兀。羽杉、鬼面随突骨烈进入大帐,热气扑面而来,让人顿生倦意。二人心头一凛,忙咬了咬舌尖,才没有露出倦容。鬼面暗暗朝羽杉比了个手势,羽杉会意,心生防备。
二人扫视帐中,见这帐篷虽是临时搭建,却处处讲究。地上铺着厚厚的雪兽毡——这雪兽只生长于北溟,似熊而无尾,皮毛极其珍贵。撑起帐篷的柱子上描绘着用来辟邪的咤牙——头园独眼,前爪极大,骨瘦如柴的异兽。帐内正中是一座石头搭建的火塘,一只割去了头颅的肥羊烤的正好。一名锦帽貂裘的壮汉正坐在主位,不怒自威。
突骨烈介绍道:“这位乃是腥罗族长常不断。”又向常不断介绍了羽杉二人。常不断豪迈地大笑道:“早听骨突王说起二位。今日一见,果然年轻豪杰!快请坐下!”羽杉、鬼面抱拳为礼,在左首坐下。突骨烈陪坐右首。
常不断拍拍手,四名侍者从帐外进入,割下好肉盛在盘中,放在四人面前,又躬身退了出去。常不断道:“化外野人,没什么礼数。酒肉在前,请贵客自取!”说着举杯一饮而尽,大快朵颐起来。突骨烈亦道声“请”,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羽杉、鬼面见他们吃得热闹,相视苦笑,也取些肉吃了。大帐中一时尽是咀嚼之声。不过片刻,四人已将那头肥羊吃净。羽杉看着那副羊骨架,摸摸肚子,不敢相信是自己吃的。倒是鬼面十分镇静,摸着眼前的酒杯。
待侍者进来收拾好杯盘之后,常不断挥手让侍卫也退下,道:“二位莫怪,我罗部一族向来如此。相谈要事必须填饱肚子!”羽杉笑道:“也是。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谈事情!腥罗王有何示下?”
常不断压低了声音道:“二位此来,可是为了杀那萧翼铎?”羽杉道:“腥罗王何必明知故问。”常不断道:“老弟如此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与骨突王商议过,咱们双方均有杀萧翼铎之心,但单凭一方都无法做到。故此想跟二位老弟合作。不知两位老弟意下如何?”
羽杉奇道:“哦?据我所知,骨突王正是萧翼铎的四大护法之一,又怎会背离主人呢?”“主人?他也配!”突骨烈用力拍了下身前的桌案,“我骨突一族发展日盛,眼看就要一统北溟之境,一改北溟百年颓势!谁知萧翼铎凭空而来,恃强收我做座下护法,生生断了我北溟崛起之路!北溟之人,谁不恨之!”
鬼面淡淡道:“那熊王也跟二位一样想法吗?”听他说起那不苏,常不断与突骨烈不由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常不断道:“熊王贵为天罗(即北溟王),自然比我们更有此心!”突骨烈亦道:“那不苏虽掳走二位的同伴,但据我推断,多半也是为了商谈合作之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二位尽管放心。”
羽杉心道信你才怪,但并不露声色:“如此我们就放心了。但合作之事,恕我们不能答应!”常不断面露不悦:“却是为何?”羽杉哈哈一笑:“腥罗王,若我想插手你的私仇,你会不会同意呢?”常不断想也不想便道:“想都别想!”
鬼面嚯的起身:“腥罗王既然明白,我们就告辞了!”羽杉亦起身离去:“告辞!”“这——”见二人头也不回,常不断拍了下桌子,埋怨突骨烈道,“骨突王你也不说句话!”突骨烈坐下,道:“说也无益!但愿那不苏血祭成功。那样,也多几分胜算。”
羽杉、鬼面又回到湖边,不料那个洞口竟已经不见了,只有浪花不断拍打着岸边。鬼面看眼羽杉:“怎么办?”羽杉双拳紧握:“找!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找到琴儿!”鬼面点头:“不错,先找琴儿。但怎么找呢?”羽杉冷静下来,道:“师兄,我们盯紧突骨烈。他肯定知道那不苏把琴儿带到哪儿去了。”
帐中,常不断喝着闷酒,突骨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突然常不断浑身一震,碗中的酒洒了自己一身。他顾不得擦拭,举起双手看了又看。当看到手上微弱的白色光芒时,不由猛然站起,掀翻了面前的桌案,哈哈大笑:“天罗……天罗他成功了!王血复苏,北溟必将复兴!”
突骨烈在一旁瞧着,此刻也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走了过去,抱住常不断大力拍打着他的背:“恭喜常兄,恭喜常兄啊!”常不断亦拍打着突骨烈的背,连声道:“同喜,同喜……呃!”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力抱住自己的突骨烈:“你……你……”
突骨烈仍旧笑着:“我在为你贺喜啊常兄!”他的胸口突出一根骨刺,牢牢刺进常不断的心脏。莹白的骨刺现出淡淡的红色,正将常不断的王血吸吮过来。他的肘、腕都生出骨刺,互相缠绕,牢牢箍住常不断的腰背。常不断挣扎得紧,骨刺箍得更紧,不多时常不断身上便传出“噼啪”的脆响,骨骼被勒得爆裂开来,头也低低垂下。
又过得片刻,突骨烈方才松开手来。常不断软软地躺倒在地,似乎仍有气息。突骨烈抬脚用力踩下,只听“咔嚓”一声,生生将常不断胸膛踩塌。常不断口鼻流血,指尖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哼!”突骨烈狠狠啐了一口,转身走出大帐,消失在夜色中。
在他身后,羽杉、鬼面默默为横死的常不断哀悼几句。鬼面运起“千里寻踪”之术,远远缀在突骨烈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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