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
李信暗自纳闷。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让这位向來和颜悦色的孙部堂如此勃然作色。他打开孙鉁摔过來的那张《公报》。但见黄宗羲亲笔署名的文章赫然于醒目处。題目为“三问南京工部。”矛头竟是直指熊明遇。
熊明遇自从被李信以甄淑案敲山震虎后。一改以往立场。全面倒向了三卫军。而让他看重的是此人的确很有些办事的能力。而这也正是三卫军所稀缺的官员。尽管此人私德不佳。但总需要人來办差。只要差事办的有板有眼。李信便也睁眼闭眼了。
再看下去。李信却大吃一惊。原來熊明遇以南京工部名义发布政令。因为江南战事频仍。。wenxuemm须优待抚恤士卒。赐予酒肉。但府库捉襟见肘。只好于三月内在南直隶收取“窗户税”以补足缺项。说的义正词严。却怎么咂摸都不对味。而正是这个“窗户税”让黄宗羲对他口诛笔伐。让孙鉁大光其火。他也暗暗心惊。这熊明遇的胆子可以用包天來形容了。若是太平光景。不奏请朝廷便私自加税。
李信仔细读了一遍。这才弄明白这个窗户税究竟是什么名目。这不就是后世的房产税嘛。只不过收税的标准粗放暴力了一些。凡有房产者以窗户数目计算收取税金。更要命的是。政令还有补充条款。自此以后建议每年按照此等标准。酌情差额征收。也正是这个每年征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让拥有大量房产的南京士林觉得无法忍受。黄宗羲以南雷先生的名号亲自操刀口诛笔伐也就不奇怪了。
看到最后李信禁不住笑了起來。熊明遇在政令中不厌其烦云云收“窗户税”的合理之立论。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也真是难为这厮了。如果不是早知熊某人的底细。他还要怀疑这厮是不是穿越來的。无愧于巧立名目这个成语。
无声的一笑。让孙鉁怒不可遏。
“你还能笑的出來。南京工部的这道政令一出。你我在南京人心尽失。这种自觉根基的事。怎么能是出自你李信的手笔。”孙鉁越说越激动。女生第一时间更新最后竟一口气沒喘匀。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李信赶忙过來帮孙鉁拍打后背。以使他平静下來。谁知孙鉁却不领情。一把甩开了李信的手。显然是气急了。半晌之后喘的气匀了。才又以苦口婆心的语气说着:“自古以來。巧立名目盘剥百姓。有几个得好下场了。你李信忝为公侯。不想着为百姓们谋福祉。却只想着在衣食父母身上捞钱。榨油。孙鉁已经糊涂了。不明白你究竟是为天下之安危。还是为了你一家一姓的一己之私。如果是后者。如果你不迷途知返。自今日始。你我便分道扬镳吧。”
这番话将李信噎的愣了半晌。女生第一时间更新就连他旁边的高时明都啧啧了两声。
“咱家虽然孤陋寡闻。但也听说过类似的名目。唐朝德宗年间。藩镇割据。朝廷无能。连年征战之下国库空虚如也。德宗就便以“架间税”的名义。向长安凡有房屋者收取税金。结果引起长安驻军哗变。德宗最后只能被迫取消这“架间税”。除此之外。便不曾再闻用这等名目收取税金的之事。”
连高时明这阉货居然都对自己有所微词。居然还搬出了唐朝德宗的典故做反面例子。李信连声称冤枉。熊明遇搞“窗户税”。自己的确不知情。如果此事属实。他会和熊明遇交涉。取消这“窗户税”。女生第一时间更新
李信连起誓带赌咒。孙鉁这才将信将疑。语气也缓和了下來。
“不是你就好。孙鉁实在不希望鱼肉百姓的事出自镇虏侯之手。”
李信暗暗叫趣。就算自己真弄出这“窗户税”來。和当今圣上搞出來的“三饷”相比也是半斤八两。也不见你孙鉁说一个不字。这时。高时明将报纸抢了过去。上下扫了几眼便拍手叫绝。
“熊尚书当真妙人也。‘窗户税’按窗户数目收取税金。一旦开征。那些深宅大屋的富户们可要遭殃喽。”这一招也的确厉害。不论贫富一刀宰下去那叫一个鲜血淋漓。。wenxuemm
高时明说到此处突然一拍脑门。笑道:“有了。这名目其实还是大有漏洞可循。将自家的窗户全部砌死。让那些皂隶啬夫收个鸟税。”
一直绷着脸的孙鉁被高时明如此一番插科打诨反而逗笑了。但也是一闪而逝。随即叹道:“穷苦人家固然罢了。砌死了窗户。终年不见天日。那乡绅富户呢。又岂肯甘心引头挨刀。”
一句话让李信如梦方醒。顿时就冷汗淋漓。他來自后世。时人重田地产业深入骨髓的心境。并不了解。但言及具体情况。这“窗户税”的本意是。越有钱。税收的便越狠。但当代士大夫不正是有钱阶层们。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贫苦百姓和掌握大量社会资源的权贵阶层都恨透了自己。三卫军在南京还何以立足。靠武力解决吗。他还沒那么天真。也不想这么做。
由此李信也沒了游山玩水的性质。辞别高时明返回南京城。径自去南京工部衙门寻熊明遇。却被部中的司官告知熊尚书去了元宝山铁厂。李信又马不停蹄的出了城南聚宝门。直奔元宝山铁厂。
熊明遇果然在铁厂。在他身边的还有副将海森堡。海森堡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熊明遇却发现了镇虏侯。赶忙紧走几步上前见礼。
李信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开门见山询问南京工部要征收“窗户税”的事情。熊明遇闻言之后。还挺得意。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海森堡。
“下官听海将军说起骡子马国的收税名目。觉得可以搬过來施行。正好可以解决当下燃眉之急。”
“海森堡。”李信一愣。心道这事怎么还扯到海森堡身上去了。熊明遇却沒注意李信眼睛里的阴云。连连点头道:“正是海将军。其实骡子马国的很多税收名目。都是咱们大明所沒有的。比如。西洋还有教皇。连骡子马国的皇帝都得乖乖听话。听海将军说。骡子马国曾有个皇帝挑战教皇权威。女生第一时间更新教皇就号召西洋诸侯讨伐之。叫……对了。叫绝罚令。硬是逼得骡子马国的皇帝翻山越岭负荆请罪。”
熊明遇啰哩啰唆将李信说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教皇大体相当于周天子。专门发行了一种叫做“赎罪劵”的东西。有罪之人可缴罚款赎买。以后便再无罪孽。用西洋人的话说。就是精神**一同解脱。死后可上天堂。”
熊明遇啧啧称赞。“这比卖官鬻爵要强多了。赎买罪孽。引人向善。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只可惜。我大明却受不得这赎罪劵。”
李信这才明白。闹了半西方中世纪的苛捐杂税的各种名目竟使熊明遇大为叹服。赎罪劵。李信暗暗冷笑。这种名目在中国如何行不通。一百多年以后。一位自称十全老人的皇帝不久发明了一个议罪银嘛。犯了罪的官员可以缴罚款赎罪。沒犯罪的官员可以找些无伤大雅的小借口谢罪公然贿赂皇帝。
“‘窗户税’要立即取消。绝不能收。西洋收税那些法子不适用我大明。用了只能适得其反。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就不怕南京士林骂你祖宗吗。”
熊明遇立即腆着脸笑道:“下官不惧流言蜚语。只一心为镇虏侯办差。”
在这厮面前。李信想严肃也严肃不起來。忽而笑道:“你不怕流言蜚语。我还怕呢。三卫军不差这点钱。开源节流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从百姓身上开源。”
李信并沒发火气。而是将其中利害阐述一番。熊明遇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倒镇虏侯的马腿上去了。只好讪讪道:“是下官思虑不周……”
“说起开源。的确还有件要紧的事去办。此事若成。那点‘窗户税’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闻听李信如此说。熊明遇一扫颓丧之气。立刻就意识到镇虏侯又有了新的打算。他倒想看看镇虏侯究竟有什么法子比收税來钱还要快。还要多。
“镇虏侯但请吩咐。下官自当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李信摆手笑道:“此事不难。于熊尚书而言易如反掌。”
“请镇虏侯明言。”李信卖起了关子。让熊明遇大觉奇怪。说及此事与自己易如反掌。莫不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免一沉。
李信盯着熊明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浙江市舶司。”
果然如熊明遇所料。听到浙江市舶司五个字从镇虏侯的口中说出來。他暗暗叹了口气。看來自己是时候和老友们做个了断了。但他叹息中隐含的并不惋惜。而是一种对机会到來的难以置信和喜悦。
要知道浙江市舶司在朝臣眼中是个与麻烦打交道的衙门。但在熊明遇这等熟知内情之人眼中。却是个能生财的聚宝盆。如果能将浙江市舶司掌握在手中。那就是个生银子的聚宝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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