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亲自将张鲸引至书房分宾主坐定,自有下人奉茶。
“厂公尝尝,正宗的雨前龙井。”张四维从下人手里接过茶盏,亲自双手捧着端给张鲸。
张鲸接过茶盏,微微掀起盖子深深一嗅,陶醉的轻叹一声:“香而不腻,清雅皆备,果然好茶!”却并不喝,顺手放在旁边几上,望向张四维,问道:“咱家观阁老黑着眼眶,可是昨夜没有睡好么?”
张四维苦笑一声说道:“何止昨夜没有睡好,好几天没睡好了。下官比不得厂公,虽受邢尚智牵连,却只得了今上小惩,说是闭门思过,倒不如说陛下体恤厂公操劳,借机给您放个小假。瞧厂公这打扮,潇洒写意,真让下官羡慕。”
“话是这么说,咱家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其中苦楚自知,阁老又有什么羡慕的?”张鲸说道,接着便将昨日张冯集团异动给张四维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咱家心中不安,这不,抽空便来向阁老讨教了么!”
张思维被其父之事弄的焦头烂额,还真没关注到这件事,一边听,一边神色便起了变化,见是话缝,皱眉说道:“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初没能杀掉冯保,果然纵虎归山了。”
“是啊!”张鲸附和一句,稀疏的眉毛突的一挑:“其实这并不是咱家最担心的事情,咱家最担心的是咱家那义父,这消息就是他透露给咱家的,最重要的是,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以破坏对方魁首的交接。从咱家今日得到的消息来看,那陈默果真没能成功继位,而是被逼做出一个承诺:两个月内,必定让阁老你退出朝堂……”
“什么?”张四维面色大变,蹭的站了起来。
张鲸却不为所动,缓缓说道:“咱家有点担心。那小子该不会是知道令尊……”
“不可能啊!”张四维的心突突直跳,再次打断张鲸:“家严这次病重,下官一直瞒的很紧,便连老家府里人知道的都不多……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个刘延庆,厂公究竟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张宏老家有个亲戚曾经得过中风之症,也是底下人荐上来的……”
“可适才您说内相公公……?”张四维知道张鲸与张宏面和心不合,话虽没问明白,意思却清楚的很。
张鲸一怔。迟疑片刻,说道:“应该不会,这个刘延庆是邢尚智推荐给咱家的,至于张宏亲戚的事情,也是邢尚智告诉咱家的。”
张四维缓缓坐回椅子,紧张的表情略有缓和,说道:“照厂公这么说,那刘延庆果真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惜找不到李时珍,若能找到他就好了。”
“是啊!”张鲸一叹:“可惜神医行踪不定……不过阁老放心,咱家已经放下风去。让底下人注意他的行踪,一有消息,便飞马报与咱家知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在找到神医之前,令尊千万不能出问题。咱家琢磨着,不光那个刘延庆,贵府下人也要仔细查一查,尤其是那些可以接触到令尊的。”
“厂公说的有理,前番下官想的过于简单,没想过对方为了打倒下官。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家严头上,这便派人回去。”
“嗯,”张鲸微微额首,又道:“这还不够。咱家从厂里抽调几个心腹跟他每一同回去,万一事有不测,也好想办法善后。”
“善后?”张四维一惊。
张鲸眯着眼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是咱家咒令堂,黄泉路上没老少。世人皆有一死,也无需讳言。万一……咱家那些人可以帮你将消息彻底藏住。”
“你是说匿丧不报?”张四维的脸一下子变的苍白如纸,不是生气,而是吓的,那要是查出来,他可真就名声扫地,再也无法抬头做人了。
“不然,阁老可有什么好方法么?”张鲸淡淡问道,皱了皱眉,说道:“不是咱家小看阁老,你如今虽然也是内阁首辅,比起昔年张太岳,可还差着那么一点火候,万一消息传来,除了‘丁忧’,再无别途可想。”
张四维颓然一叹,如同忽的被人抽去了骨头,垂头丧气说道:“厂公说的是,就依厂公的罢……只盼家严吉人天相,能躲过这一劫。”
张鲸点点头,暗暗寻思:“先走着看,万一张四维过不了这一关,咱家多不过再寻一个盟友便是。这事儿不能拖,现在就该动起来。可惜申时行是张冯集团的人,不然他倒是个好人选……等等,”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忍不住望一眼张四维,起身说道:“咱家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就不打扰阁老了。”
告辞张四维,匆匆回府。
之所以走的这么急,是因为他突发奇想,若是将张允龄病重的消息透露给申时行,再借机结果张允龄,将张四维弄回老家丁忧,推动申时行尽早接位,不知道能不能博得申时行的好感,进而结成同盟?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万分,却不敢肯定能不能起效,这才急着回府跟心腹们商量。
这一回赵掌柜的帮了大忙,陈默自然没有亏待他,不但给了一千两银子作为他母亲做寿的贺仪,还答应他,有机会一定请人给他重新题一块匾。
李九妹找到意中人的事让陈默有点失落,倒不是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过是正常男人都有的反应罢了。毕竟二人相识一场,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李九妹更是陈默空中信鸽通道的合作者,加之对方歌仙之名天下皆知,男人趋之若鹜,若说一点想法都没有,纯粹便是陈默自欺欺人了。
不过,也仅仅是失落罢了,他还没霸道到只要是美女就一定要占有的程度。
与赵掌柜告别,与冯保一道回了昭陵,先送其回了陵监,陈默这才出了祾恩门去寻彩玉——男人就这样,在一个女人那里受到打击,唯有另外一个女人能够抚平。
到了王嫂家,还没进门,远远就听到里边很热闹,隐隐还有男人的声音。
陈默略怔,急忙加快速度,下马推门,便见院子里潞王彩玉都在,刘福竟然也来了,同王嫂钱氏等人,围着一只铁盆。铁盆内不知盛的何物,黑乎乎的,上边冒着火焰,足有三四尺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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