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多月,张四维就该回乡丁忧,再无回京的机会,申时行接任首辅,到时候他底下那帮人群龙无首,忙着拜码头转门庭,谁还会有那闲工夫寻趁老子啊?
陈默心中暗道,却不可能将这事告诉陈矩,一笑说道:“义父且恕孩儿卖个关子,到时候您就知道孩儿此言绝非无的放矢了。”
陈矩顾及身份不好追问,心中却猫爪一般,恨不得掰开陈默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究竟想的些什么。
外边等待的霍东一直不见陈默出门,进来催促,见陈矩也在,连忙恭敬行礼,心中寻思,搁几个月前,谁敢想能跟乾清宫管事牌子如此近的打招呼啊,多亏了陈默,那守陵千户虽然不如锦衣卫百户来的风光,可难得那“实授”二字,比那“试领”的锦衣卫百户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注)。这才几天啊,以后只要跟定了他,还愁前途?
陈矩知道霍东是陈默的亲信,虽知其品级不高,仍旧不端架子,和蔼的示意他起身,说道:“霍千户来催你了,出发吧……对了,这次带上王海吧,他求过咱家好几次了,前两天更是托你大哥来求情。咱家知道你俩之间曾有矛盾,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怎么也是一家人,就算了吧,成么?”
陈默如今这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将王海放在心上,闻言一笑说道:“都过去的事了,义父不说孩儿都快忘了……他既然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正说着话,王海推门进来,先给众人见礼,这才挤眉弄眼对陈默说道:“五爷,慈庆宫的春桃来找您,孩儿让她进来她不进,如今在后门护城河那边等着,让孩儿进来通禀……”
“哦?”陈默忍不住想起第一次离京时春桃相送的情景。柔情顿起。
陈矩眯眼一笑:“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陈默见众人笑的暧昧,不禁脸上发烫,告一声罪。匆匆出门去寻春桃。
今年春来的早,春暖花开,杨柳吐新,春桃身穿一身粉红色的袄裙靠在护城河旁边的栏杆上发呆,远远望去。便如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一般。
陈默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见其没有动静,回望左右无人,童心忽起,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粗着嗓子说道:“小妹妹,猜猜咱是谁?”
春桃其实早就听到了陈默的动静,冷不防被其伸手盖住眼睛,先惊后喜,芳心突突直跳。感觉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脖子上,颤粟之余,一阵酥麻,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装神弄鬼,化成灰奴家也认的出你!”
“不许咋呼,说出咱的名字才作数!”陈默继续逗弄。
“陈默陈少言,这下行了吧?”春桃俏声说道,边说边快速伸手搬开陈默暖暖的大手,转身望去,见陈默翘着嘴角瞧着自己。炙热的气息直扑而来,顿觉脸颊火烫,倏地退后一步,板脸说道:“不许瞎闹。说正经事儿……”
说着从栏杆上解下一个蓝布皮儿包袱递给陈默:“这是这两天琪儿姐姐赶着给你做的夹袍,天气暖和了,该换春装了。姐姐逼着奴家不许告诉你实情,要奴家说是自己做给你的,奴家可不能居功,必须得给你说清楚……”
“咱就知道琪儿心里还是有咱的……”陈默喜滋滋接过包袱。春桃面色不禁一暗,自怨自艾一番,想起素日思琪对她的好,很快又释然,俏然说道:“那是自然,你走那些日子,姐姐总念叨你呢……”
“那她为啥老不见咱?考验这么久,也应该够了吧?”
“奴家也不清楚!”春桃摇了摇螓首,说道:“总之你别灰心就是……天下没不散的宴席,时间不早了,奴家该回去了,印公路上走慢点。”
望着春桃敛身蹲福后转身离开,陈默忽然发觉她比初见时成熟了不少。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令他心中怪怪的,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清明节万岁爷去天寿山谒陵,你可一定要来啊!”
便见已经走出一截儿的春桃身子一僵,隐隐像是哼了一声,可惜暖风吹拂,陈默根本就不敢肯定。
这次回昭陵不比上次,前有锦衣卫开路,后有马队随行,陈默独坐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威风赫赫,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出北安门时马车停了下来,陈默从沉思中被惊醒,尚未来的及开口探问,便听外边有个女人粗着嗓子问道:“车里那位老爷,小人欲往天寿山方向,路途遥远,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搭小人一程?”不禁又惊又喜,噌的起身掀开帘子:“彩玉,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么?”彩玉一袭月白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笑吟吟站在马车旁边,微风掀起她的袍子下摆,飘飘然,绰约如仙子一般。
负责驾车的霍东笑的有些暧昧,陈默狠狠瞪他一眼,忙吐舌头别过脑袋。
“上来吧!”陈默这才伸手将彩玉拽上马车,坐下一把抱到怀里,板脸问道:“不是两宫太后把你禁足了么?你咋又偷跑出来了?”
“你猜?”彩玉抿嘴儿微笑,脱去以前冷淡的外衣,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陈默懒得猜,脸色再板:“不猜,赶紧说,不说打屁股!”说着手便不老实起来,很快就搞的双方浑身发热,喘息不已,若非顾忌外边的霍东以及众锦衣卫,当真就要来场野0战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事儿!”
“嗯?”陈默没抬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别闹,”彩玉一声轻哼,俏脸布满红云,用力推开陈默嗔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人家可是听说了,今天外廷闹的更凶,吵着要杀你‘肃清宫闱’呢,还要去逼内阁表态……”
“内阁已经联名上奏万岁爷了!”陈默也收摄心思,坐正身子,眯眼冷笑:“放心吧,现在那些外廷闹的人不过都是张四维和张鲸他每所指示,不足为虑,奈何不了咱的,咱只担心两件事……”
“哪两件?”彩玉打断陈默问道,同时,十分奇怪陈默为何一副瞧不起张四维的样子。张鲸罢了,反正冲突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四维不同,他不知道那是内阁首辅么?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昭陵掌印,便是自己这堂堂公主见了,也得恭恭敬敬行个礼,他那信心究竟来自何处?
“第一,”陈默伸出一跟手指:“咱每杀了花氏,韩荣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人瞧着面善,应该十分难对付,不知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这次外廷闹的那么凶,难保他就没有浑水摸鱼。第二嘛……”他突然沉默下来,面上掠过一屡深深的忧虑。(未完待续。)
ps: 注:明朝千户百户等职务分试领与实授,实授者世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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