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夏初七当初到京师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傻子,她穿越过来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傻子,她也早就已经把傻子当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亲人。如果非得在一千两黄金与傻子之间选择,她自然会选后者。
可……
一千两黄金相当于多少?
按时下的物价,一两黄金能兑换十二两左右的白银,按米价把一千两黄金换算成人民币,相当于她猛地一下就欠上了赵樽三百万人民币的烂账,她能下得了那口气么?
除非她天生有受虐候群症。
“还需要考虑?”
赵樽的眼神儿淡淡地瞄了过来,那眸底透露出一种“原来你与傻子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的奚落,看得夏初七很是窝火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你会不会太狠了?”
“傻子的身份,足以匹配千金。”
那意思是,如果她讲价,就是贬低了傻子的身份?
硬的不行?那来软的!
忽地瘪了一下嘴巴,夏初七苦着脸,屁股挪啊挪啊地挪过去,可怜巴巴地吊住他的手臂,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爷,您就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个打小就没了;一;本;读,小说 yb+du爹娘的孩子。想当初,我在孤儿院里吃糠吞菜受尽了苦楚,这一大把年纪了连个男人都没有,也没有人来宠我爱我怜惜我,过得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阿七——”他打断了她,挑眉了眉梢,“一千两黄金会不会太少?”
猛地一下闭住嘴巴,夏初七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位非得让她欠他一屁股恶债的家伙,想了又想,一横心认了。
“好,一千两就一千两。可是,一千两黄金可不是白给的,你告诉我,傻子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到他的人。”
“不能见。”他语气很淡,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欠揍味儿。
“为什么不能见?”夏初七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怒气值几乎爆表。
“为什么?自己想。”赵樽神色漠然,给了她一个没有表情的冷脸。
“靠!有你这样儿欺负人的吗?我给一千两还不让见人?”
“你的一千两在哪里?爷可有见到?”赵樽反问。
先人板板的!磨了磨牙齿,夏初七心里的冲动终于转化为了怒气值,最后变成了吃人的力道,朝赵樽大吼了一声,她身子一倾,便猛地朝他扑了过去,一双眼睛瞪得像着了火。
“你个混蛋!不就是要老子以身抵债吗?好,现在我就抵给你,你马上把傻子给我交出来……”
说以身抵债,她还真就以身抵债。
二话不说,这货扑过去就开始扒赵樽的寝衣,那副生气的模样儿,早就已经忘了姑娘家该有的矜持了,脸蛋儿气得红扑扑的,眼睛气得赤红,哪里是要办那事儿?完全就是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逮住他的嘴巴就亲,一双手不停在他身上放肆。
“楚七——”
赵樽斥了她一声,有些无奈的消极抵抗,“别这样……”
气得炸了毛的姑娘,哪里还理他那些?
“别哪样?晓得怕了?老子就要这样!”
恶狠狠的像一只母老虎,她半点儿也不客气地嚷嚷着,与赵樽在那件软缎寝衣上面纠缠了起来,你扯过来,我扯过去,那情景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放!”
“不放!”
“放不放?”
“脱不脱?”
俗话说得好,男女有别。有别的不仅在于性格,就连这房帷之事也是一样,那个中的微妙区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个姑娘家要是喜欢上了哪个人,并不见得就想把他压倒了事儿,大多只是想要精神层面儿上的,拉拉小手,亲亲嘴儿,花前月下的谈谈人生和理想。而男人自然是不同的,但凡对哪个女子有点好感,又怎会不求那房帷两相合好的事情呢?
在这个方面,那是男人的天性。
所以,初七虽然撒欢儿似的任性扒拉,看上去动作弧度极大,可她真心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但赵樽不一样,他是个男的,被她那么一撩一啃一扒,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下头冲,那活儿自是活络了起来……
“再不放手,爷就……”
“就怎么样?哼!反正我欠你的债是还不上了,一千两黄金,你卖了我都不行。我想明白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吧,反正必须把我家傻子还给我……”夏初七拉扯得气喘吁吁,变换着方向地去啃他,像一只小猫儿似的,恶狠狠地伸出她尖利的爪子,往他身上各处撩火儿。
窗外的月亮挂在柳梢,屋内的烛火随着风摇。
混沌之中,一室都是怪异的喘气声儿。
粗的,细的,骂的,吼的……
那烛火摇曳之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缠在一块儿,滚得不可开交,可哪里像是在办好事儿啊,完全就像是一对仇人在打架。一个要缠,一个要推,扯得那是衣襟绫乱,鬓发尽散,一直到夏初七无意之间触碰到他那处令她心惊肉跳的……才骤然清醒。
不过,她却呵呵了!
让他正经,让他装……
原来丫也就是一个绷不住的闷驴货!
气喘吁吁的一抬头,她看着粗气儿喘得比她还要厉害的赵十九,一脸奸笑地瞪丰他,正准备奚落两句,不料他却大手一挥,就在她张嘴的当儿,一下子就敲晕了她。
先人板板……
他真当她是要强了他啊?
到底他是不想要她,还是舍不得那一千两黄金?
陷入黑暗之间,这是夏初七唯一的想法。
……
……
次日雪霁风散,夏初七是在赵樽那张雕工繁复的大床上醒来的。
转了转酸痛的脑袋,一看那屋子里的陈设,她就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撩了被子去看身上的衣裳——
还好还好,都穿得好好的。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环视半圈儿便见到了睡在窗边儿美人榻上的男人。他身上的薄被斜歪,那美人榻的面积要容纳他高大的身子显得有些勉强。从他皱着的眉头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睡得不是很踏实。
干咳了一下,她拔高了声音。
“喂,天亮了!”
像是没有睡好,赵樽看过来时满脸都是戾气。
“醒了?”
他晨起时的声音,哑哑的,低沉的,特别有一种男性的诱惑力。这让夏初七耳朵尖尖又是一烫,想到昨晚上的事儿,她赶紧侧开了脸去,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避免那种相对时的尴尬。
可再一想,她觉得这货人还是不错的。
至少他以王爷之尊,这么绅士地把床让给了她睡,自己却在那张小小的美人榻上将就了一晚……啧啧啧,单凭这一点,其实也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了。
心里一美,她对他的怨恨也就少了很多。
“那什么,我这就回去,你到床上来躺会儿吧?”
轻唔了一声儿,赵樽点了点头,却没有撑起身子,还奇怪的又拉了被子来盖在腰上,这才揉着太阳穴,淡淡地说,“去吧,可今日的按摩费,爷就不必给了。”
“凭什么?十两银子你也要抠?”
哧溜一下跳下来,夏初七汲上鞋子,叉着腰身走到他的面前。先前那些感动啊心动啊全都统统都见鬼去了,只剩下满心窝子的怒火。
“这还用问?”
赵樽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淡淡地扫着她,似乎特别欣赏她恼羞成怒的小样子,而他清晨醒来的沙哑声儿,又低沉了几分,显得十分悦耳。
“爷的屋子,可不是随便睡的,十两算便宜你了。”
“你包租公啊你!”
吐了一口气,下一瞬,初七满肚子的火气,愣是被他给气得负负得正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将腰带狠狠一紧,冷哼了一声儿,便笑了起来。
“好,算我付你十两,可我昨夜在你房中过夜,名声传出去便是毁了。如此你便补偿我精神损失费一百两,扣去十两,还找补我九十两……就这样,再见!”
说罢,她风一般离开了。
背后,有人喃喃,“学聪明了!”
……
……
好不容易有了一锭金子的夏初七,不过转眼之间又成了一个“负翁”,而且是一个“大负翁”,当天晚上她便做了一个恶梦……
她恨啊!她问赵樽,“你就不能只当是见义勇为?”
赵樽回答她,“见义勇为爷哪有黄金可得?”
她气啊!她又问赵樽,“咱俩的关系这么好,都亲个嘴了,你就不能讲点儿情面?”
赵樽回答她,“一般人的银子,爷才懒得坑。坑你,便是疼你。”
她火啊!她还问赵樽,“你这么搞,我要啥时候才能赚到大钱置上大宅养上几个小白脸走上人生的巅锋过上舒心的日子?”
赵樽回答她,“爷有大钱有大宅比小白脸更招人爱,跟了爷你就走上人生的巅锋了。放心,即便是欠债,你也只需欠爷一个。”
她闷啊!她问赵樽,“那什么时候才能换成我欺负你?”
赵樽回答她,“世间万物,总是阴阳相辅的。夫为天,妻为地,生来便该爷压你。”
那夫和妻两个字,让她激灵灵一下便醒了。
同时也算是想通了。
行,欠就欠吧,可他总得让她见傻子吧?
可惜,傻子她也见不着。
后来她又追问了几次,可赵樽都不肯多说。
但是从他的言词里,夏初七却也可以推断得出来他的目的。
傻子目前的处境很是尴尬,尤其在这个都对储位蠢蠢欲动的关键时候,傻子被宁王藏在某个地方,比把他的身份摆出来更加安全。宁王要用傻子的身份来对付赵绵泽显而易见,早晚他都得把傻子弄到老皇帝的面前。赵樽现在不动手,自然有他不动手的打算。
这头老狐狸,最擅长便是关键时候反咬一口。
为了她的一千两黄金,她选择了相信他。
只有傻子是安全的,那就好。
当然,从赵樽那里,她也确定了傻子的身份。他正是那个传闻八岁便夭折了的嫡长子赵绵洹。原来在赵绵泽的母妃被扶正之前,也只是太子爷的一个侧室,而赵柘真正的结发妻子便是傻子的亲妈,只可惜那个亲妈在他出生后没几年就死了,后来侧室扶正了,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那个原配的存在。
如此一来……
她有些恶趣味儿的想,那个东方阿木尔只是第三任太子妃了?
夏初七其实很想采访一下赵樽,他对此有什么看法。不过她是一个有节操的人,说话不揭人短是本分,也就没有多问。事实上,她更想去采访一下东方阿木尔,问问她,是做晋王府的唯一主母,和赵樽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好呢,还是嫁给太子爷,做这个大晏王朝未来的主母,却终身不得性福强。
只可惜,如今也没有机会……
破了大财的她,很是郁闷了一阵子。
那感觉就像,她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赚钱的金钥匙,结果每次都被人把锁给换了——可是痛定思痛之后,她没两天又恢复成了债多了不愁的德性。
欠就欠呗!
怀里不是还有钱么?
才欠一千两黄金罢了。哦,不对,上缴了那一锭重五两的金元宝之后,她只欠他九百九十五两了。那些银票还在她的手上,赵樽那货也不算彻底没了良心,总归知道得给她留一点活动经费,松动松动——
这样一想,初七受伤的心肝儿,再一次被治愈了。
一个人在耳房里吐血三升,外加捶胸顿足地嚎叫了两天之后,她又该干嘛就干嘛,完全没有不爽的感觉了,瞧得某人一双算计的眼睛,略微有一些失望。
接下来的六七天,东宫都会派马车来接她。
而随着她出入东宫的次数,朝野上下和坊间的传言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有人说,晋王府那个良医官果真是一个医术无双的神医,太子爷沉疴之症,那么多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可她调养不过数日,便已经有了起色。看来太子爷能够病愈,指日可待,此乃大晏国祚之福啊。
有人说,晋王府那个良医官为什么会深得晋王殿下的宠爱,就是因为她的医术超群。那晋王长年征战,身子早就不行了,要不是亏了这位良医官,可能上回就死在了行军途中。所以啊,宠爱是假,离不得他那手艺才是真。
还有人说……
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却是真实的——太子爷的病有起色了。
为此,夏初七每次去东宫诊治的时候,除了带上李邈随行之外,赵樽还特地派了二鬼跟在她的身边儿。二鬼的随行,打乱了夏初七的计划,有了她在,她与李邈说话办事都相当的不方便。可是,也是因为有了二鬼的存在,让她又猜出来了一个事实——她不安全了。
太子爷的病越有起色,她的小命儿就越会受到威胁。
多少人都盼着太子死了,自己站队的人能上位。如今她竟然想把人给救活,人家还不得宰了她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但是,这件事儿对她的声名却有极大的帮助。
如今在京师应天府,楚七这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名字,早就已经飞遍了大街小巷,甚至也慢慢地传到了别的省府,成了医术界人人都想一睹的风采人物,也成了一些垂死挣扎的人,临死也想要来求医一回的神医。
而这位楚神医不仅医术好,人也很好,只要是来找她的人,她都照医不误。当然,有钱的人,她必然会狠狠地宰上一笔,若人家实在没钱,倒贴药费的时候也是有的。
那两天,她生意空前火爆,把药摊儿都摆到晋王府的大门口外头去了。那医誉也蒸蒸日上,简直火透了应天府,照灯了皇城的半边天。
有银子入账,她很爽。
可没两天赵樽便再也无法忍受了,派人把她的摊儿给没收了。并且还在晋王府门口加强了守卫,不许任何人通传于她。如此一来,她这个楚神医终于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而晋王府门禁森严,再也无人敢登门求医。
受到直接损失的人,还是夏初七自己。
好不容易找来的赚钱门道儿,又一次被赵樽给踩死了,据说收摊儿的当天晚上,在承德院里,她为他按摩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起流血事件,导致叫声不断……
一晃便过了大年十五。
十五这天夏初七没有去东宫。正月十六,东宫的车驾又来了。
暖阁里头。
太子爷赵柘倚在床头,由黄公公扶着喝完了浓浓的一碗汤药,又净过手擦过脸,才微笑地转过头来,目光柔和地看向夏初七。
“楚医官受累了,本宫这两日觉着松快了许多。”
夏初七虚坐在床前的圆杌上,瞧了一眼他恢复了些精神的脸孔,又瞧了瞧他那一只瘦得脱了形状的手,勉强地笑了一下,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下官不敢居功,也不打诳语,如今这杨梅症离彻底治愈还早得很。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说药对了症,很有治愈的希望。下官不敢欺瞒殿下,依您目前的情况来看,只吃汤药的话,疗程会很长,能不能彻底治愈,或者治愈了会不会复发,都不敢确定,殿下得有一个心理准备才是。”
“本宫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赵柘不再像初次见她那般胡言乱语了,虽然在看她的时候,眼睛还是会时常走神儿,却再也没有提过“她是不是夏楚”那个尴尬的话题。大多数时候,他就只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那样,温和地看着他。
“楚医官可有兴趣来东宫?”
赵柘突然的问话,让夏初七愣了一下。
如果她与赵樽没有那些个牵扯,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就打蛇随棍上,同意了太子爷的这个邀请。要知道,混入东宫原本就是她的希冀,混入东宫离她为魏国公案的人平反更有好处。
只可惜,如今的她,哪里还走得成?
摇了摇头,她只笑。
“承蒙殿下看得起,下官先在这里谢过了。只是,晋王殿下对下官有知遇之恩,楚七不能好高骛远……”
“楚医官……”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赵柘吃惊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黄公公赶紧地拿了痰盂过来,等他气儿喘得匀了,才又抬起头来,那一张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脸上,依旧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楚医官,你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
“啊?有什么不方便?”夏初七一头雾水。
略略考虑了一下,赵柘似乎很顾及她的心情,说得有些隐晦。
“你与老十九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一些。若是你不方便开口,本宫可以替你想想办法,把你从老十九那里要过来的……”
他这么一解释,夏初七才恍然大悟了。
原来这位太子爷是想帮她的忙?或许在他看来,她好端端一个正常人,却做了赵樽的娈童实在有些可惜了,而赵樽那人的性子又是极难相处的,大概这位太子爷觉着她受委屈了,念着她的救命恩情,要替她出头呢?
这是好事儿,代表了关系的进步。
心里暗自乐了一下,可她面儿上却不敢放肆。
“多谢太子殿下,可,真的不必了。”
赵柘显然不太相信她的托词,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一些。
“你不用怕老十九。本宫是他的大哥,在他面前,还是有些脸面的。”
“殿下误会了,我不是怕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与这位固执的太子爷解释自己去赵樽之间“钱打钱”的关系。想了想,只好装出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来,忸忸怩怩地说,“其实,其实下官与十九殿下,那是……那是两情相悦的。”
诧异地看着她的眼睛,赵柘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痴儿,纵是两情相悦,你与他之间也是不能长久的。老十九他早晚得娶一个正经王妃。到那个时候,你又可该置身何处?”
“娶王妃……便娶吧。”夏初七眉头挑了挑,又是莞尔一笑,“到了那时,太子殿下您再来收留楚七,如何?”
赵柘呵呵一笑,今儿他的精神头似乎很不错,但喉咙里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又喝口水润了一下喉咙,这才有气无力地笑说,“到了二月,宫中就有大选了,据说圣上和娘娘已经有了中意的晋王妃人选……”
说到这里,他想是记不得了,又招那黄公公过来,抬起头问他。
“黄明智,陛下心许了哪家闺女给老十九了?”
“彰烈候宋家的。”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抢在了黄明智之前回答。
紧接着,在缓慢沉稳的脚步声儿里,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带着一个温柔夺目的微笑,顶着一张雅俊的脸孔,便出现了在了内室。
一入屋,他就先行了礼。
“儿子叩见父王。”
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下朝的赵绵泽。
看到自家的儿子,赵柘的脸上更多了一些微笑。
“绵泽,回来了?快,来父王身边坐。”
赵绵泽缓缓走近,坐在了赵柘的床沿上,又微微颔首向夏初七致意了一下,才握起赵柘的手来,仔细地端详了他片刻,松了一口气。
“父王,您的气色果然是见好了。”
微微一笑,赵柘拍拍他的手,心情也很是愉悦。
“多亏了楚医官。绵泽,你得好好酬谢他才是。”
赵绵泽点了点头,又与赵柘闲话了几句,聆听完了他的驯示,这才告辞起身,临出去的时候,回头冲夏初七使了一个眼神儿,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夏初七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辞别了赵柘,又交代了黄明智一些医嘱,便拎着医箱跟了上去。
果然,赵绵泽正坐在主位上的雕花大椅上等她。一袭白色的燕闲衣袍飘然若仙,只在腰间玉带和袖口的位置绣了一些瞧不出什么花色的滚边儿,很显然是出自那个夏问秋的手笔,绢雅婉约。
处处都有恩爱的痕迹啊!
这让她突然想到一句话:秀恩爱,死得快。
如今有多恩爱,将来就有多怨恨。
恶毒地寻思着,她瞄了一眼赵绵泽白皙温和的面孔,放下医箱,作了个长揖,便露出一副比蒙娜丽莎还要迷人的微笑来,衬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如同镶了两颗黑葡萄,那股子机灵劲儿,显得越发圆滑而机敏。
“不知皇长孙殿下找区区在下有何事?”
扬了一下眉头,赵绵泽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
“父王让我酬谢于你。不知楚医官,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呵,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想要他的命可不可以?
缓缓地翘起唇角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钱。很多很多的钱。”
大概没有想到一个众人口传“德艺双馨”的小神医,竟然会一出口就是这么俗气的要求,赵绵泽那只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
视线里是狐疑的,奇怪的,审视的……
可是,当他对上她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的“贪婪”两个字时,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显得稍稍有些失望。
“钱有那么重要吗?”
丫还敢觉得她俗?夏初七笑了。
“回长孙殿下的话,人活着,总得有些念想不是?”
“你想要多少?”赵绵泽话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呵呵呵,谁还会嫌钱多了咬人吗?我啊,想做大晏最有钱的人,只不知,长孙殿下能不能办到?”
她说得自在又潇洒,而赵绵泽投过来的视线里,除了不耐烦和不满,分明已经给她贴上了“恶俗”两个字的标签。可他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嫡仙儿一般高高在云端,语气还是温和有礼。
“既然楚医官要求,那赏你黄金一百两如何?”
扬了扬眉梢,夏初七特别不喜欢“赏”这个字儿。
这是她的酬劳,诊治费,是她辛苦用劳动换来的,本就该她的。
除了她,谁又能在这个世道治疗梅毒二晚期?
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下,她看向赵绵泽,笑得十分腻歪。
“要是一千两,那可能会更好一些。”
“嗯?”赵绵泽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的贪得无厌,一双不可置信的黑眸凉丝丝地盯了过来,那原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一些,“楚医官胃口还真是不小,你知道一百两黄金,可以置办多少物什吗?足够你这一辈子衣食无忧,过上享乐的生活了。”
“那是那是……”
嘿嘿一乐,夏初七权当没看见他的嫌弃。
“不过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吃饱穿暖和享乐吧?总得还有一些别的追求?比如皇长孙殿下您……呵呵,开玩笑,比如我,还想做一个天下第一富,讨几房小老婆养着呢?那一百两黄金,可不就是不够吗?”
赵绵泽目光里的嫌弃越来越浓。
就差直接说她恶心了。
可人家,还是带着一股子笑容。
“一千两,恕绵泽办不到。”
皇长孙真真儿是好修养!夏初七看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当然没有真的指望他会给他一千两黄金,只不过想戏弄他一下而已。不过,突然之间,她竟从中找到了一点子赵樽在她身上得来的乐趣——原来看着别人为钱纠结,是一件这么愉快的事情啊?
于是她笑了笑,故意露出一脸的贪婪来。
“长孙殿下不用多虑,一百两也是极好的,极好的……剩下的九百两,殿下若是暂时拿不出来,欠着也是可以的……”
赵绵泽的表情,终于快要绷不住了。
“楚医官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夏初七发现整赵绵泽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比收拾赵樽那腹黑主儿,简单容易多了。一念至此,她心里都快要笑死了,面上却是艰难地叹了一口气。
“医术乃无价之瑰宝,皇长孙殿下没有听过吗?若没有区区在下我,只怕殿下这个时候,想尽孝道,想享天伦,都不容易了。失去千金,与救父一命,殿下觉得哪一个合算?”
人命与千金。
这个选择题,是她从赵樽那里活学活用来的。
赵樽诓了她,她便来诓赵绵泽。
果然……
赵绵泽能说他爹的命不值一千两黄金吗?
一双温和的眸子有了冷光,他迟疑了一下,才确认似的问,“那楚医官的意思,是我父王的病,一定有治愈的把握?”
瘪了瘪嘴巴,夏初七讪笑一下。
“那得看殿下您的意思了……是治愈呢还是治不愈呢?”
赵绵泽面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
“你好大的胆小,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看着他气得俊脸铁青的样子,还真是半点都做不得假。
一时间,夏初七还真不好判断,那个害得太子爷得了“花柳病”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不是他这个孝顺儿子了。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她可以断定赵柘就不是那种可能去烟街柳巷乱来的主儿。如果不是赵绵泽害他,又会是谁下那样的死手?毁了他的人,还想毁了他的一世声名?
无视赵绵泽的愤怨,夏初七寻思下,又换上笑意。
“玩笑,玩笑而已。区区在下我向来都喜欢开玩笑,殿下不要介意才是。当然,钱的事儿,我不爱开玩笑……”
赵绵泽重重哼了一下,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那情绪好像还是没有落下去,语气不太友好了,“你好好治,治好了我不会亏了你。还有,我父王仁厚,你不要利用他的宽厚来为自己牟利。一旦我知道了,饶不了你。”
“牟利?”夏初七笑得老神在在,“区区在下就爱钱,其他的利嘛,没有太大的兴趣。”
赵绵泽眯了一下眼睛,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时,又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掺和在里头,“总归你给我记牢了,不要为了别人给的一点蝇头小利,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来。别人许给你多少钱,东宫也能给你多少,你尽心治我父王,少不了你的。”
这话说得……
那弦外之音,让夏初七心里一震。
瞧他这个意思,是害怕她被别人收买了,不尽心治疗?
缓了一口气,她笑,“长孙殿下过虑了,虽然这个世界的公平和正义早就叫狗给吃了,可区区在下我素来反感那些阴暗啊丑陋啊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坏东西。在下要银子,喜欢银子,可要得清清白白,全都摆在台面儿上。至于台面儿下的那些手段,在下不爱使,也不屑使!良心两个字,一笔一画,在下都写得妥妥的……终身不改,医者仁心。”
每说一个字,她都盯着赵绵泽的眼睛。
可也不知道他是太会装了还是真的自觉问心无愧,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上,居然半点儿难堪都没有,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些整人害人的事情一样,听完之后,只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看她的眼神儿都似乎友好了许多。
“如此便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楚医官得记住这几个字。”
“谢长孙殿下提醒,在下省得!”
这几个字儿,夏初七几乎是从牙缝儿里头挤出来的。
她的面前,是一个多么淳朴仁厚的皇长孙啊!
要是她不知道他做下的事情,还就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楚医官,一千两黄金实在太多。”赵绵泽想了想又说,“除了黄金一百两,我可以再许你一些喜欢的物什儿。只不知,楚医官还喜欢什么?”
半眯着眼睑,夏初七又将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她传说中的“法定未婚夫”给从头到脚地仔细端详了一遍,才翘起唇角来,笑得一双眼睛月牙儿似的,就连那唇角的小梨涡,都害臊似的跑了出来。
“除了钱财之外,在下还喜欢一个东西。”
轻“哦”了一声儿,赵绵泽目光柔和的看了过来。
在盯住她唇角的梨涡时,稍稍顿了一下,他才问,“是何物?”
初七笑答,“鸟儿——”
------题外话------
有人说更得少,有人说不准时了……二锦觉得很抱歉,也有些伤感。
若是常常少更,从不准时,突然来一个万更,大家是不是会很开心,觉得那是意外惊喜?
若是常常多更,总是准时,一旦稍微少点,或者有事不准时了,大家是不是就会觉得失落,有怨气?
咳,二锦不是来诉苦的,但我码字其实很慢,而且摸着良心说,从不敷衍……如今国庆大假,陪家人在外,常让一干人等我,心里也很挣扎……
想过请假,但我知道有更多的人在等着我……
写作是作者一个人的内心演绎,其实很需要亲爱的们,你们的鼓励……
【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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