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同“云雀号”汇合,听了“云雀号”舰长报告了“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遭遇,纪尧姆将军便即下令:全舰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彼时,福州领事馆的书记官朱尔,还没有同“第二批次”搭上线,纪尧姆还不晓得“第一批次”第一分舰队的下场,对于苏窦山大海战的最终结局,还抱着一丝侥幸。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尤其之紧张。
彼时,纪尧姆并不晓得,中国舰队大胜之后,经已返回了吴淞口,他在“云雀号”舰长那儿听到的是,与“云雀号”同行的“阿黛尔号”,很可能已没于两只中国炮舰的截击,于是,自然而然的,纪尧姆就想到了——中国舰队之主力,是否紧随于这两只炮舰之后?
如是,中国人随时可能蹑踪而至,对“第二批次”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而据“云雀号”舰长所言,“第一批次”之被袭,是百分之百的意料之外——中国人好像是从海面下钻出来似的!我军还未来得及完成最基本的战斗准备,便被迫接敌了!如是,方致几全军覆没之惨败!
多么痛的领悟啊!
殷鉴就在眼前,岂可再蹈覆辙?
于是——备战!
首先,备弹!备炮!
弹药舱内的炮弹、药包,流水价般吊运到主甲板、火炮甲板上后,一部分被送到炮位上,其余的,或置放于炮位左近的舷墙的卡槽内,或在炮位周边码放,以便战时能够就近补充。
这些弹药——码放在炮位周边的弹药,以及炮位本身——不论大炮小炮,都用沙袋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
周边的空间相对宽敞的炮位,沙袋之外,再码一圈煤袋。
这些煤袋,不是临时从煤仓搬上来的,而是平素就在甲板上搁着,既为炮位之屏障,也为煤舱之外延——“北京—东京”舰队远离基地作战,而煤不比水、粮,无法半途补充,能多带些,就多带些。
非重要岗位的水兵们也都被动员起来,分布在主甲板、火炮甲板各处,彼此间隔一定距离,身边放置部分弹药——他们的责任,是在战斗中及时向弹药用罄的炮位补充弹药。
所有的火炮,都完成了第一发炮弹的装填。
其次——损管!损管!损管!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云雀号”舰长描述的“巴斯瓦尔号”全身被火的惨状,给纪尧姆将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他特别强调——
做好损管!一丝儿马虎也不可以有!
各舰的救火队,都将笨重的消防泵抬到最合适的位置,接好长长的胶皮水管,随时准备投入救火。
同时,外部甲板上的排水口,都被封堵起来,以在木制甲板上就地蓄水——既为防火,也为救火。
这个时代的战舰,不论大舰小舰,都大量使用木制构件,遭遇炮火打击,极易发生火情;同时,四散飞迸的碎片,也会增加人员的杀伤,因此,除救生艇等必备品外,非必要的、活动的木质构件,能拆卸的,尽量拆卸。
包括桅杆上的一些非必要的横桁、索具——易燃之外,这两样东西,还各有各的特别的危险。
横桁是巨大的木柱,若掉落甲板,足以将下头的人砸成肉饼。
而索具,远远看去,似乎细细一条,其实粗大坚实,若掉落甲板,一样可以致伤甚至致死,同时,也会成为通路往来的讨厌的羁绊;若落水,就更危险了——有缠住螺旋桨的可能性。
此外,为增加军舰的防护能力,甲板下,部分水密隔舱,厚重的水密门都紧紧的关上了。
损管队的头目们,还督促水兵们准备好充足的毡毯、牵索和木板——用以堵漏。
为了这个“损管”,纪尧姆传令全军:接敌之时,要尽量同敌舰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进入那种可怕的“速射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内!
他娘的!这种一种什么鬼武器?有够变态的!中国人啥时候捣鼓出了这样一种大威力的神秘武器?咱们的情报部门——包括自鸣得意的外交官们——统统都是吃白饭的!
唉,没法子,一时半会儿的,俺也想不出来如何应对这种“速射武器”,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了!
再次,纪尧姆下令:“换旗”!
各舰悬挂的海军旗,原为四米,一一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尺寸更为巨大的海军旗——小吨位舰船用六米旗,大吨位舰船用八米旗。
如前所述,十九世纪的海军,换上这种尺寸巨大的军旗,即意味着——“作战”。
这,就有点儿过了。
谁也不晓得中国舰队啥时候冒出头来——可能是一个小时之后,也可能是一天之后,两天、三天的,也说不定,而“换旗”,意味着战斗已迫在眉睫,这个,战备归战备,但是,即便最高等级的战备,也不意味着马上就要开战呀?
事实上,初初的时候,纪尧姆并没有想到要“换旗”——这是旗舰“黎塞留主教号”舰长莫奴里的主意;包括现在就将非重要岗位的水兵们赶到甲板上,充当“备弹员”,也是出于莫奴里的提议。
纪尧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善如流”了:
好吧,小心没过逾的——有备无患嘛!
事实上,对于“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遭遇,莫奴里比纪尧姆还要激动,只不过,激动的性质、内容不大一样——纪尧姆是慌得一逼,莫奴里是恨不得中国舰队下一秒就从海平面上冒了出来,好让他进行“光荣的复仇”。
等到朱尔同“第二批次”搭上线了,纪尧姆晓得了苏窦山大海战的最终结局,也晓得了中国舰队已返回了吴淞港,不大可能“下一秒就从海平面上冒了出来”,三观尽碎之余,却也微松一口气,于是,撤回了对非重要岗位水兵的动员令——不撤回也不行,又不马上开战,各人还有各人的活儿要干呢。
不过,旗子并没有换回去——挂的还是大旗。
不是纪尧姆将军的记心不好,而是始作俑者表示异议——莫奴里说,若当初没换大旗也就罢了,既换了大旗,未经战斗,便换回小旗,将使小伙子们产生“危险已经过去了”的错觉,降低整支舰队的警觉性,如有不虞,可能措手不及——中国人还是可能随时冒了出来呀!
中国人还是可能随时冒了出来?
仔细想一想,呃,莫奴里说的,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呢。
根据苏窦山大海战的情形推断,中国舰队很可能是半夜出的港,可是,上海领事馆并没有及时发现这一点——两国交兵,法舰早就从中国各港口“清空”了,吴淞口内,早已无法国军舰停泊,因此,没有人及时向领事馆“告警”。
若中国人故技重施,半夜出吴淞口南下,上海领事馆的那群笨蛋,一样可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就算第一时间发现了,也未必能第一时间通知福州领事馆。
中国舰队出港之当天晚上,深更半夜的跑到电报局打电报,傻子都晓得你在做什么?上海的电报局,可是中国人一手把持的,法国人的密电,十有八九,无法及时发出。
还有,福州至马祖是有一段距离的,福州领事馆收到电报,还得折腾一番,才能将相关消息送到“第二批次”的泊地。
这折腾来、折腾去,搞得不好,中国舰队出港已经两、三天了,我纪尧姆将军才能收到相关的消息。
哼,中国人鼓轮疾驶,两、三天,够他们从吴淞口赶到闽江口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小心没过逾的!
那,就让我们的“大旗”高高飘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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