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天晴。
离恨天中,映入了清晨的第一抹曙光。
是那么的明媚,尽管夹杂着丝丝冰冷的北风,但在秦川的知觉中,却如同贯侧心扉的暖意。想起昨夜那番疯狂,秦川不觉轻笑了一声。
很快,阿罗叶一袭正装,取来了重新缝制的那件红枫道袍。其实这也算不得有多正式的衣裳,至少在圣巫教中,显得无比的另类。只不过,一直以来,秦川便是这一身红枫道袍,渐渐地倒成了一个标志。
“穿得如此正式,是要作甚?”
展着双臂,任阿罗叶替自己整理着装,秦川问道。
闻言,阿罗叶顿了一顿,脸色莫名一红。本来此事昨夜便要说的……随即,却是理了理秦川的衣襟,将那星宿劫藏进了怀中,方才说道:
“我已传令教中,此刻所有人都在等你了。”
“何事?”
“一件大事,需要你拿主意。”
听完,秦川定了定神,也不再问了。与阿罗叶并肩走出了山洞,昂头仰望了一眼苍茫的天际,随即徒步向着山下的巫神大殿行去。
前番秦川归来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到了每一个圣巫教众的耳中,但因为忙着重铸身躯,也尚未正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此时,一路在圣巫教众人的参拜致礼之下,与阿罗叶并肩而行,再一次踏入了圣巫教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上。
秦川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一方霸主之类的存在。
曾经前世自己就算在暗黑门中地位颇高,但也从未如眼下这般,与阿罗叶一起,统领着偌大一个宗门教派,极天下之尊。
当然,秦川也未曾后悔。
至少,这圣巫教、这青冥山、这不少自己还道不出名字的西疆众人,都是自己身后的无比强大的依靠,曾经如此,将来,也依然是。
这里,俨然成了家。
……
“九归山天阁大会,不是十年一次么?”
听得罗狼的禀报,殿上端坐的秦川出言问道。
数年前,自己还未去西疆之前,在九归山的那一次,不就是天阁大会么?这天阁大会,举行的次数尚还不足两掌之数,却是就打破旧例了么?
秦川眉目一凝。
话虽如此,自己却似乎也能想得明白。
这天阁成立之初,乃是气吞天下的大抱负的,可惜暗黑门一崛起,弄得如今中原动荡不安,本来就一分为四的天阁,就愈加显得弱势。此刻破例召开四阁大会,更邀请天下各门英豪,没准,便是有何大变动。
而如今中原之势,任何变动,必然都会引来局势大变。
……可是,这与来自西疆又偏安一隅的圣巫教,有何关系呢?
“半个月前,南风阁阁主送来了请帖。”
随即,秦川身旁的阿罗叶肃声道了一句,“虽是个人名义,但其字里行间,却是希望我圣巫教,也与你前去见证那四阁大会。”
“南风阁主?”
闻言,秦川微微一怔。
上次九花玉露丹那件事,自己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自不会忘。可是明知自己的身份,他却邀请自己去九归山,是何目的?而且,自己与他算有交情便罢了,可他还顺带邀请了圣巫教,背后又是有何打算?
“你如何看?”
阿罗叶问道,殿下众人,也在等待着秦川的回答。
“大会举行于何时?”
“三日后。此刻从常州前往,也还来得及。”
“呼……”
秦川舒了口气,目光一凝,“我秦川曾受人之恩,就算他要谋害于我,我自也要去。只不过,却不知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了?”
“我西疆圣巫教入主中原以来,与中原各门势如水火。但随着魔教肆掠,我西疆众人也略有作用,近来与他们的关系也颇有缓和。若是他们真心想接纳我,我自不会拒绝,想来,我西疆众人,也不想始终待在这青冥山上。”
阿罗叶说着,又看了秦川一眼:
“而且既然你决定要去,那我便定是要与你同往的了。”
“……”
听得阿罗叶这一句,秦川凝了凝神,最终却也同意了下来。四阁大会自己也知晓,他们也不太可能,会在那各方势力齐聚的大会上针对某一方。
故此,应该没有危险。
而且,自落雁峰之事后,自己也是时候正式重归了。
“你们如何看待?”
得了秦川首肯,阿罗叶转而看向了殿中的众人,问道。
西疆的一众长老护法,略微思考了片刻,倒也没有反对的。尽管也有心怀忧患者,但如此难得地真正融入中原的机会,他们自也不想错过。如今的圣巫教虽然在青冥山有了分舵,但距离真正的入主中原,却还差了很远。
毕竟,一开始,他们也是怀着志向,跟随阿罗叶踏入这中原大地的。
“既然如此……”
见状,阿罗叶站立起来,发出了最后的通告:
“千蝶使桑娜,即刻安排起行,你与我二人同往;教中事务,暂由巫卫统领罗狼代理,代理之时,罗狼之令,便是我教主之令!”
……
千山覆雪。
从常州那巍峨的深山出来,便见一片平原。
亦是千里冰封。这常州比不得中州富饶,城镇村庄散落于平原之上,苍茫天际,一片寂寥。不过,如此,却也是一副美妙的雪景。
阿罗叶在这一带平民之中,声望颇高,各村各镇,也多有信仰圣巫教之人。故此为了避免麻烦,秦川一行三人,便也只能避开村落人家,在雪原之中穿梭而过。此刻正午时分,在一处小树林之中停步歇息。
九归山算不得远,秦川御剑而飞三日都够往返。只是为了顾上阿罗叶二人,又恰逢如此雪天,便也只能走走停停了。
……反正也不是真想去参加那四阁大会。
时有少许雪花飘落,飞鸟长鸣。
秦川虽不会作诗,但也是突然地诗意大起。看了桑娜一眼,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才华横溢的儒园河东先生,徐之谦。
“这四阁大会虽然隆重,但各门自也不会派大人物出席。我想那儒园会派来的人,多半也便是徐之谦了。”
替阿罗叶拂去衣上落雪,秦川莫名道了一句。
随即,阿罗叶也瞥了一旁静立的桑娜一眼:
“我听沙昂说,上次玉剑宗丧礼时,你又将前来玉剑峰吊唁的徐之谦掳到了青冥山上,可有此事?”
“是他自己要来的。”
闻言,桑娜冷道了一句,却是背过了身去。
不过,忽然之间,她目光一凝,朝着不远处遥望了一眼。此刻,本打算继续说着什么的秦川二人,也是微微一怔,同时朝着那处瞧去。
只见半空之中,两道身影飘然落下,前方是柳沉烟,一袭颇显端庄的群裳,秀发轻束,黛眉淡抹,大改以往豪放不羁的气质;而后面紧随的年轻姑娘李潇潇,活力无穷,反倒是与从前的柳沉烟气质颇符。
恍惚之间,直以为是以前的玉剑仙与柳沉烟。
她二人,应该,也是去那九归山的吧。
“……”
见得秦川三人,柳沉烟凝了凝眉,似有几分别样的情绪。
仿佛,是没有想到会在此遇上秦川。
“沉烟。”
秦川轻轻唤了一句,尽管阿罗叶在身旁,也没有过多的忌讳。自己答应了玉剑仙要给柳沉烟一世平安,此生承诺,自不会因何缘故而反悔。
方才自己虽说各门各派的宗主之类不会亲自前去九归山,但柳沉烟乃是年轻后辈,又初任玉剑宗宗主之位,此番亲自出席,于情于理也是应该的。玉剑仙的一世威名,自不会在她这个亲传弟子的手里,就此淡去。
见状,阿罗叶迎着柳沉烟的目光,淡淡一笑。
对于柳沉烟,她心中也不知该如何了。她虽是圣巫教的教主,但至今也仍是少女心性,对于另一个上官瑶因为不熟,自还能抱着敌视的态度。
可是柳沉烟……
对方为了秦川陷入那般境地,同时也间接帮了整个圣巫教。眼下玉剑宗又遭那般变故,在阿罗叶的心中,都感到微微的心疼。
故此,唯有淡淡一笑。
便,当是两个宗门领袖之间的礼节吧。
不过,此时的柳沉烟,面色却是有些阴沉。
“你要去九归山?”
只听她冷冷地问道,也不知为何会产生这般怪异的情绪,让身后的李潇潇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人家如此善意地打招呼,而自己这个宗主却似乎有些不领情,更仿佛还带着几分怒意地质问秦川。
另一旁的桑娜,面色已是微微有些阴沉了。
“嗯?”
这些,秦川自也没有在意,依旧看着柳沉烟。
不过,接下来柳沉烟的一句话,却是让秦川一时沉默了下来,就连阿罗叶也微微一怔,直有些苦意地看着柳沉烟,心中叹了一声。
柳沉烟叱道:
“你身负各门的诸多仇怨,去那九归山,却不是找死么?!”
“……”
时至今日,她心中最关切的,却依然还是自己的安危。
秦川沉默不言,虽有诸多的解释,却是不想在柳沉烟的面前说道了。而且那九归山下的云湖城,还正是自己与柳沉烟的初遇之地。那时,她还没有背负如此沉重的师门重任,而自己,也还没有走到被天下所不容的地步。
那时……
“夫君行事,自有他的打算。”
良久,阿罗叶立起身来,走到柳沉烟的身前,“我不知那里有多大的危险,但我能做的,便是时刻守候在他身边。对吗,沉烟?”
柳沉烟微微一怔。
却是终于将落在秦川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阿罗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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