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晚膳时分,席间范氏跟唐琬说,明天是个吉日,建议她到白龙寺求拜。绍兴最有名的寺庙,是灵江寺,但若论求子息,得算白龙寺。
唐夫人早前亦跟女儿提过白龙寺,如今它被再次提起,唐琬更认定那寺是个神圣的地方,不得不去,遂欣然地向二娘点了点头。
“士程一同去吧。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范氏又说。
赵士程本有此意,见二娘语气中夹着少见的严肃调调,便正式应道:“士程知道了,明日会与琬儿一同去。”
“卓儿也要去!”同坐席上的赵子卓以为哪都是个好玩的地方,遂嚷着要跟去。
坐在赵子卓旁边的赵子兰受到感染,跟着起哄,“去去!”
“得了得了,消停留府上吧。”赵士礽无情地掐断小娃儿的美好幻想,他对爬山拜佛毫无兴致,千万莫牵扯上他。
赵子卓瞪向小叔子的小眼神略带不满,就知道他是个懒家伙!不过,只需他闹一闹,祖父一定从了他!凭借为数不多但胜多败少的生活经验,赵子卓胜券在握地开始闹腾,手舞足蹈地嚷叫:“我要去我要去!”
“要去要去!”小不点赵子兰继续卖力和应,是三哥的坚强后盾。
两个小娃儿的齐心协力,教赵士礽一凛,可恶的兔崽子!居然走祖父路线?他不安地偷瞄了爹一眼,但愿老爷子莫受娃儿唆使!
赵老爷当真放下筷子,似蓄势待发地要替孙子孙女出头,可说出去的话,却是:“白龙寺并非玩乐的地儿,小娃儿不许跟去!”
他权威的一锤定音,让赵士礽松了口气又偷着乐。赵子卓则懵了,呀!此招不顶用了?虽心有不甘与不解,但祖父那脸色,他看得懂,亦懂祖父发怒的威力,遂不敢再闹。呜,赵子卓的小心肝忽然特别念远在临安的爹娘。
一直哥云亦云的赵子兰不明所以,但见三哥不说话了,她也就跟着安静了。
小娃儿是静下来了,但赵子卓委屈的脸容与垂头丧气教人心疼,赵士程不忍心,遂柔声安慰道:“卓儿莫不高兴,改天伯父带你俩去翠湖游湖和放纸鸢,好吗?”
听见有玩的,赵子卓积极了,他问了一句:“可以带上树宝吗?”
“自是可以。”
小娃儿终于又开怀了。
小插曲告一段落,晚膳本该回归平静,但赵老爷有意使劲地咳嗽了两声,终究惹起娘亲赵太夫人的注意。
“仲湜,你身体不适么?”赵太夫人蹙眉低问。
“唔。”赵老爷模凌两可地应了一声。
当娘亲的打量了一番儿子,道:“明日让郭大夫给你瞧瞧。”郭大夫正是赵太夫人为唐琬从临时聘请而来的老大夫。
闻言,赵老爷轻笑一声,“哟,难道那郭大夫并非专治求孕生子的么?风寒体热他也懂?”
赵太夫人微愣,期间,范氏就抢话了,语气施施然地低声道:“像老爷您的病,即便是不懂医理的妾身,也晓得该下何种药方子,更何况郭大夫。”
“那你给老夫开药方子呀,莫光说不练!”赵老爷立即横了一句。
范氏故意撇撇嘴,但不说话了。
赵太夫人扫了眼儿子与儿媳,方才蹙的眉眼展开了,不再哼声。
席上其他人亦不免好奇起来,却不敢多问。不过,这似乎解释了,为何最近的午膳晚膳,都分外安静了。
赵府本就人丁不多,而且都并非多话的主,家宴上向来全靠范氏与赵士礽活跃气氛。眼下范氏闭嘴不言谈,当儿子的赵士礽少了话伴,亦只好安安分分地埋头苦吃。
可此种安静,是变相的压抑。
赵太夫人到底看不下去,遂放下碗筷,撑着祥云拐杖敲了敲地,身后的奴婢立马上前,扶她起来回厢房。紧接着,赵士礽表示已经用完膳了,招呼着赵子卓赵子兰乐呵呵地离开此怪异之地。
剩下唐琬与赵士程,两人默契地同时放下碗筷,正要双双站起来告退呢,范氏就冲他俩说话了:“琬儿,你谨记要依时服药,士程晚上亦不许偷懒,明日两口子诚心诚意拜个佛。要争气,给二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千万莫让人小瞧了!”
唐琬与赵士程于饭桌下互相握了握手,异口同声应道:“知道了,二娘。”
可此时的舞台摆明要唱另一出戏,而非简单的长辈叮嘱晚辈。
果不其然地,赵老爷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求孕生子讲究缘分,与子息无缘,再求亦是徒劳。再者,没有男人,女人又何来传宗接代?还是老老实实,莫强人所难……”
“琬儿,你难吗?”范氏迅即追问唐琬,同时不偏不倚地堵住赵老爷的话。
“……不难。”俩老怄气太明显,唐琬不会接话了。
“那就对了。二娘看好你!”范氏又抢在赵老爷开声之前答话,且安慰地点了点头。
唐琬与赵士程把握时机地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告退。留下饭厅里的赵老爷与范氏两人,安静地大眼瞪小眼。
逃离了怪圈,两口子并不急着回厢房,而是绕路去了花园。明月挂空,倒影却完满地嵌在静如镜面的荷花池上。
伴着阵阵荷香,唐琬与赵士程牵着手于池边闲庭信步,月光把他俩的影子洒在身后。一片安谧之中,唐琬略带隐忧地低问:“公公与二娘,没事吧?”
“没事的。都多少年夫妻了。”赵士程笑道。
“说起来,公公与二娘的感情当真极好。”可不知为何突然怄气了。唐琬方感慨完,便后悔了,生怕赵士程会介怀,遂低声道歉:“对不住。”
“何需道歉?你怕我娘亲生气?”
“……”
毕竟曾经属于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如此恩爱,任谁都难以开怀吧。
唐琬不禁心想,将来她死后,倘若赵士程与易秀之像赵老爷与范氏那般恩爱,她会作何感想?一股股浓烈的酸意与隐隐作痛抵挡不住地由心往上涌,吓得她连忙捂住胸口,偷偷瞄了眼夫君,见其并未察觉,方悄悄咽了下口水。
“我猜她老人家不吃这干醋。相反,爹能有二娘作老伴,娘亲想必很是安慰。”
唐琬眸子一闪,“会吗?”
“嗯。爹与二娘的红线,闻说还是娘亲当年亲手牵的。”
唐琬诧异了。虽嫁入赵府许些年,可此些昔日的陈年旧事恩恩怨怨,她当真第一回有幸听闻,遂好奇地追问下去。
赵士程本亦想为妻子讲故事,可惜他知道的并不多,“你有机会问问二娘吧,祖母亦是晓得的。”
“你没打听过?”
赵士程摇摇头,“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我尊重爹娘的意愿。”
毕竟当时他年纪尚小,爹娘二娘的事,轮不到他提意见,或反对不反对的。反正到最后,他们高兴就好。
唐琬笑了,“你没打听过,我亦不好意思去多嘴了。”
“女人家嘛,平日无事聊开了,想知道也不难了。”
“此话是褒是贬?嗯?”
听出妻子的不满,以及她带着威胁且架到他腰间的小手,赵士程匆匆笑道:“暗贬实褒,夫人切莫误会呀。”
翌日,依照范氏的建议,唐琬与赵士程在小桂与文生的陪同下,去了一趟白龙寺。
白龙寺位于绍兴北山的山腰之上,由于山脚崎岖狭窄,轿子无法上前,信众皆步行上山。唐琬不甘示弱,斗志激昂地与夫君肩并肩爬山。
赵士程倒没所谓,他自认身子够壮,可就是担忧妻子。昨夜他俩响应二娘的号召,又甚为严肃地办了正事,事太正了,他愁妻子的体力能否扛得住爬山的重活。
夫君在耳边低语了几句,教唐琬又羞又气,她咬牙低应:“我才没腿酸!”
赵士程见妻子逞强,别有一番可爱,遂笑道:“是是,你若累了,我背你。”
正所谓富在深山有人寻,白龙寺的地理位置不如灵江寺,可偏生大把信众每日来拜佛,绍兴当地的,外地来的,香火十分鼎盛。
上一回拜访灵江寺,有赵太夫人跟着,安排自是贴心些隆重些。此回只有唐琬与赵士程两位年轻人,他俩遂低调地跟其他信众一般,在一片人海与烟雾中诚心求拜。
“心诚则灵”,唐琬抱着信念,跪在佛像前恳诚了拜了好一阵。见妻子认真,赵士程岂敢马虎。两人依着寺庙僧人的话,在小桂与文生的协助下,又跪又拜又烧香的,更大方地添了许些香油。忙碌一阵后,终于完事,唐琬与赵士程带着大功告成的喜悦,有说有笑地离开白龙寺。
可没走一会,他俩竟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小琬?”陆老夫人熟悉且陌生的严苛音调,蓦然闯进两口子的天地。
唐琬抬眸,见到昔日的婆婆正与陆游的妻子王氏,两人步入白龙寺,她下意识地望向赵士程。赵士程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如常地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陆老夫人,许久未见。”走了数步,就与陆老夫人正面迎上,唐琬柔声问好,又冲王氏点了点头。
沉默的王氏一直垂着头跟在婆婆身后,闻见婆婆喊“小琬”时,她方微讶地抬起眼。看到夫君前妻唐琬正朝自己和煦地笑着点头,本来面无表情的她略为受宠若惊地回以一笑。
作为晚辈的赵士程,亦客气大方地向陆老夫人问好。
自当年唐琬搬离陆府,陆老夫人就再没见过她,即便陆游把她藏于别院近一年,她俩亦不曾相见。往后,听闻唐琬嫁了赵府,接着又一病不起,可后来却起死回生,她的经历可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如今亲眼再睹此位昔日的儿媳,她端庄依旧,且更雍容,眉宇间有股舒畅的喜悦与欢怀的满足,是陆老夫人以往从未见过的。
“赵府拜佛不是向来只去灵江寺吗?何故山长水远跑来白龙寺了?”陆老夫人对两年轻人笑了笑,眼里尽是疑惑地问道。
唐琬正要应话,赵士程就帮道:“士程与琬儿听闻此寺求子甚灵,便来碰碰运气。”
见夫君说得没错,唐琬遂不打算补话。
“啊?”陆老夫人闻言,夸张地瞪大了一双老目,再望向唐琬,诧异地问:“你要求孕?”
唐琬坦然道:“是的,希望佛爷怜悯,容妾身为士程传个血脉。”说着,许是触动思绪,唐琬不禁望向赵士程。
“尽力就好。”赵士程感应似地回望妻子,柔声安慰且轻拍她手背。
“要是像二娘说的,‘一索得男’,可好?”
“男女都好,我偏爱女娃,你看兰儿多可爱。”
这两口子明明与她说话,却忽然自顾自地对话起来,视她无睹!陆老夫人拉着老脸,轻咳一声,不解风情地提醒那对年轻夫妇,对面尚有人,请莫无视!
见两口子终回过目光,端正了与长辈对话该有的态度,陆老夫人才接着道:“小琬若想求孕,不妨向娟儿取经,她已替游儿生下两个男娃,正准备孕第三个呢!”陆老夫人脸上的喜意与语气中的得意,表露无遗。
唐琬一听,颇为惊讶,她的确不知王氏又替陆游生了一子。她稍稍往前,凑近陆老夫人身后侧的王氏,笑贺:“恭喜你,务观想必很欢喜。”
王氏没有应话,只轻轻点头以作道谢,脸上的笑意隐着无奈。
“元宵那天我俩碰见务观了,听说他往后会留在绍兴,不到处去了?”赵士程亦朝王氏问了一句。
王氏正要张嘴应话,前面的陆老夫人就抢道:“府上有媳妇孩儿,他岂愿到处游浪?如今明白了,会好好呆家里呢,守着媳妇孩儿,明年再考科举。”
“务观要再考科举?那祝他早日金榜提名。”
“谢过赵少爷了。”
又闲聊了两句,赵士程遂以赵太夫人在府上等着为由,携妻子与陆老夫人及王氏告辞了。
道别之后,唐琬随夫君离去,不过她好奇地回首时,竟见依旧跟在陆老夫人身后的王氏亦回首望她。她冲王氏一笑,王氏又以笑报之。
赵士程察觉到,低声问妻子:“怎了?那王氏向你示威?”
“胡说。”唐琬仍然记得当年王氏与陆游于春秋酒家首回见面时的场景,回顾方才王氏与陆老夫人的种种,她略感唏嘘,“我觉得,她挺好的人。”
赵士程笑了笑,不作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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