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色如赤金的潮水一样,缓缓褪去,留下一片浅灰色的天空,又把黑暗的序章演奏给了大地聆听。G4营地里,那种苦尽甘来的激动气氛,已经渐渐归于平静。
金松岗离开前,冷笑着留下一句讽刺:“我还当你是什么神医转世,结果你擅长的只是浪费时间。”
然而童兵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用他那种标志性的淡笑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个被失败冲击到自尊的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塑造自己的形象,也忘了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从黄昏到傍晚,童兵就像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边——这多少让周围的营员们有些别扭,附近的营员都认识他是刘家龙的老上司,更知道他是带领巡逻队击败十几头丧尸的英雄。所以一开始有人看到童兵不动后,吓得以为他也感染了丧尸病毒,给整个营地带来了不小的骚动。
幸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童兵只是很普通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明显的思考神情,众人无谓的恐慌心理才随之放下。但是不管这些闹剧如何开场收场,从头到尾,仍然没有任何人接近童兵。因为那个目光凶戾的女人,始终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能够编入G营地的营员都不是普通人。接受过训练的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殷茹男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排斥感。她的外形打扮、一举一动,无处不透露着这种信息。
整整一个小时,童兵整个人犹如石化,周围指指点点也好,目露寒光也好,有几个大胆的人围上来也好,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殷茹男也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她从容的神情里看不到任何紧张和疑惑,仿佛童兵这么发愣再合理不过似的。
但事实上,殷茹男并不知道童兵什么怔住,或者说,她大约能明白童兵因为自己无心之言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她无法猜透这个男人具体的思绪。她只是单纯地信任着童兵,不想有任何人打断他的思绪而已。
可惜除了旁人之外,打断思路的事物还有很多。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这让殷茹男和其他营员的内心都不觉颤动了一下。
手机铃声自然不是从他们身上响起的。前线营地里的通信早就被严格限制,任何营员身上都不得携带私人通话设备,他们的手机在出发后早已统一上缴。至于殷茹男,她是被龙组押运过来的,更不可能携带着手机。
然后所有人很快找到了声源。
铃声的来自于一个推车上的纸板箱内。
“是临时用的手机!”一个营员忍不住说道。
“怎么可能?这不是上面发来了裸机吗?连我们都不知道号码?”
“是不是打错了?要么就是出故障了?”
嗡嗡的议论声渐渐想了起来,童兵的静思状态也终究被打破。
从殷茹男的无心之语中,他的确想到了不少,尤其是这次生化袭击的失败原因,十有八九就是殷茹男所说的“内斗”,但这只是个大概的想法,童兵试着去梳理这3方具体的矛盾点,却终究因为线索证据太少,最终无功而返。
“还是那个答案,必须追上独立营,抓捕他们的领头者,才能知道更多的内幕。”深入思考一件事,所需耗费的精力也不少,在铃声与议论的干扰下恢复过来,童兵只觉得一阵疲劳。
他拍拍殷茹男的肩膀,对始终守在身边的她露出一个微笑。在嘴角扬起的同时,后续的计划步骤也已经在童兵脑中成形,他准备在入夜后完全脱离东海政府,单独向林子深处追击独立营的踪迹。在这之前,他需要一段不短的休息和补给时间,可以的话,童兵希望能和殷茹男一起度过这段时间。
可惜这一阵,童兵的想法总是会落空。
他忽然发现一个年轻的营员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只崭新的手机。
在确认丧尸病毒并没有那么危险后,G营地的撤离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张琳再一次展现了她卓越的工作能力,她没有替G营地安排多余的武器、药品或后勤物品,反而联络了一家手机厂商,将一批刚出场的廉价手机运到了前线,同时解除了封闭命令,允许前线营员们与家人通信。
消息一传来,张琳在G营地众人心中的地位立刻被推到的顶峰。不论这些营员之前在哪个编制工作,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东海本地人,他们的家人都在身后的市区里,双方却犹如隔世,被一条禁令严密隔绝着。父母不知道儿子到底去做了什么工作,会不会被丧尸咬死;妻儿不知道一家之主何时能回来,亦或是在几天后,接到一封来自单位的安慰书……
这些营员最担心的不是饥饿与寒冷,正是家人因为禁联令而导致的担忧。这次张琳主动送来手机,算是彻底解开了营员们最大的心结。
可是却也留给童兵一个巨大的疑问。
“电话里的人说,他找童兵……”那个年轻的营员不敢大声说话,只是递来了手里的手机。
这只手机,正是刚刚出厂,运来给营员们联络家人用的。照理说,里面的电话卡都应该被单独装在另一个箱子里才对。然而此刻,这只手机却诡异地被接通了,还点名要求自己接电话?
童兵的气机忽然警觉起来。
只有能够深入到后勤工作的人,才有权利事先组装好一步手机,再安排手机送到指定的G4营地,最后算好时间,在手机抵达G4营地时,准时拨通电话,给人一种诡异的巧合感。目前来看,能够这么做的人,以张琳为首的专案组最为可能。但问题是,童兵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行踪,如果是张琳亲自安排的这出戏,这部特制的手机现在送去的地方,应该是童兵昨晚留宿的G1营地才对!
手机的出厂和运送至少需要提前半天时间,也就是说,这个负责运送手机的人,早在半天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童兵必然会赶来G4营地!
“这个人掌握了我的心理,而且早我一步布置了这番工作。”一滴汗水划过背后的枪伤伤口,盐分让伤口发出微微刺痛感,很好地激发着童兵的急智:“这个人,他知道我迫切地想审问韩凌……是连组长么?如果是连组长,能推测出我的行动也不奇怪……”
“我是童兵。”接起电话的那一刻,童兵尚不知道连国腾的侄女肖琦战死的消息。
所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快打破了他的猜测:“童兵先生,用这种方式打扰你,真的很失礼,先跟您道个歉。”
“是你?!”一直等回到韩凌原先休息的帐篷中时,童兵这才压制不住诧异的表情:“你是谨节轩?”
“一面之缘,居然能将鄙人声音记得这么清楚,真的非常感谢。”电话另一头,谨节轩光凭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他那张笑吟吟的脸:“不知道童先生现在方便讲话了吗?”
童兵帐篷外看了一眼,殷茹男正将帐篷布帘严实地固定起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童兵这才用偏轻的声音回答:“你是奉命行事?还是我一直小看了你?”
“哪有什么小不小看的,像童先生这样的豪杰,能一下子认出鄙人的声音,这已经是能吹嘘好几年的事情了。”
“谨节轩,我没有叫你一声谨总,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为大家节约时间。我知道,你今天绝不是以禾卯集团总经理的身份在和我通话。”童兵的一字一句虽然很轻,却有种别样的震撼力:“既然你能把这个电话准确送到我手里,证明你已经对我的办事习惯都了如指掌。这种双方信息的不对称,只会引起我的警惕。为了我们这通联络不要成为互相试探的废话,你是不是也应该更坦白一些。”
“不愧是童先生,两三句话,就把我逼到角落了。”谨节轩声音中那种礼节周到的感觉渐渐消去:“不知道童先生知不知道庞人馆这个地方?”
“不知道。”手头并没有影铁系统这样的设备,童兵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这的确是个首次听闻的地名。
殷茹男却轻声道:“这是郊区一套大洋房,我知道在哪儿。”
谨节轩显然听见了她的提醒,却故意没有说破,只是接着道:“今天晚上,东临会冷血十三鹰中剩余在逃的几位,都会去庞人馆会面,准备集体逃离东海。”
“所以呢?”
“在我们故乡东海受到生化袭击的时候,冷血十三鹰助纣为虐,在市里到处散播恐慌情绪,据说赵擒龙总队长已经对这些败类下了狠心,把最精锐的警力都用在了追捕十三鹰身上。”谨节轩仍免不了说一堆客套话的习惯,但他最后还是及时加上了童兵想要听到的结论:“如果童先生能够抢先一步,一举擒获这批恶徒,也是一桩美谈。”
“既然你研究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并不需要什么美谈。”童兵耐心地撕着对方的客套伪装。
“我当然清楚童先生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这个地方告诉给你。”谨节轩放慢了语速:“因为除了冷血十三鹰外,今晚会去庞人馆的,还有其他人。”
“你可以试着报个名字,或许我会更感兴趣。”
“比如说……嫉妒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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