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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者们不知道自身悄然流逝的星力去往何处,无面少女却是清楚。
因为她的绝对领域正承受着无休无止的星力冲击。
无数星光从九天而落,然后渐渐消弭于无形。
它们化整为零,寻找着任何一丝一毫的缝隙,透过次元的壁垒,侵入这个被隐藏在不同维度中的绝对领域。
于是,这个灰白的单调世界忽然间就下起了一场雪。
一场飘飘扬扬洒落而下的星屑之雪。
冰冷的雪花却饱含着炽热的温度,那是小家伙内心的愤怒!
在葱的眼里,自从诞生之初,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苏轩。
这个少年对它来说无异于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而现在,那个丑陋的家伙竟然扬言要吃掉自己的父亲!
愤怒的小家伙大叫着,于是便引来了群星的附和。
无面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为什么隐藏在异度时空中的绝对领域会被那个世界的星光发现,还能突破壁垒,在这个灰白的次元下起一场星屑之雪。
因为不懂,所以茫然。
但从来不会深究任何事物因果关系的向阳花海却慌张了。
星光,向来是它们最为厌恶和恐惧的一种气息。
漫天而下的雪花,对它们来讲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植物向来畏惧火焰,即便是这些诡异的向阳花也不例外。
而这飘飘洒洒的,充满着炽热温度的星光,只需要一个引子,便可以瞬间燃起灼烧整片世界的熊熊大火。
这个至关重要的引子,显然就是那个拖拽着手机的可笑家伙。
所有的向阳花都在尖叫着,无面少女浑身微微颤抖。
她和这些向阳花可以说是共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有着独立自由的思想和行动。但一旦当整个世界的向阳花都统一了意志时,她也不能去违背这种规则。
无面少女将手中烙印着苏轩面孔的向阳花丢了出去,发现自己恢复自由的苏轩,立即如获至宝般的接过花朵。
看着花盘内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莫名怪异的感觉。
向阳花海渐渐聚拢,重新将无面少女拱立在中央。
她久久凝视着无面的苏轩,白袖一挥,连带着整片黑白世界一同消失不见。
要不是手中仍旧握着那颗有着自己脸孔的向阳花,苏轩还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不羁的噩梦。
仍旧是在安界碑外,叶天也躺在不远处,生死不知。
他颤颤巍巍的将向阳花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却惊恐的发现花盘内依然存在着那副熟悉的面孔。
苏轩摸着自己的脸部,那光滑平整的触感告诉他,自己的脸上现在还是一无所有。
“怎么办!”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终究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这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接连不断的遇到种种之前想都不从想象过的怪事,他的内心早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葱飞了过来,小小的身躯抖动着,似乎是想安慰着他。
但苏轩却通过漆黑的手机屏幕,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幅阴森诡异的模样。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心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奔溃的嚎哭起来。
葱显得不知所措,几片葱叶纠结的缠绕在一起,它想引落星光照耀苏轩,却又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星力的灼烧,只能拖着手机来回徒劳的旋转着。
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放肆的宣泄了?
苏轩已经记不清楚,好像自从那对无良父母毅然决然的离开,兄妹两人抱头痛哭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即便是受到再大的委屈,再多的苦楚,但只要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需要养活,他便能咬牙坚持过去。
但是现在……
没有了这张脸,他该怎么回去再见雨凝殇?
想到少女再看见自己后,那可能会出现的惊恐万状,他的内心便是一阵阵止不住的抽搐。
没有了面孔的苏轩自然是哭不出声,他只是徒劳的用双手捂着平整的脸庞。
花盘内,他的面孔则是放声嚎啕着,数不清的葵花籽从他的眼角喷涌而出。
苏轩看着自己的哭泣,荒唐却很悲伤。
他不由得想到那个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好像无面少女当初再要吃掉那株向阳花时,花盘内的面孔也是尖叫着喷出一串串的葵花籽。
葵花籽,嗯,记得凝殇小时候很喜欢嗑。
但是……
等等!
苏轩忽然想起了什么。
吃?
无面少女似乎是在吃掉那株有着面孔的向阳花后,才拥有了与其一模一样的那副面容。
那样的话……
他将目光投射在花盘内的那个恍若突然惊醒一般的面孔上。
那副面孔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表情忽然变得惊悚。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
那岂不是说,他要活生生的……吃了自己?!
苏轩顿时止不住的冷颤。
他想到末了,无面少女凝视自己时的那种意味深长,难道她在那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切?
他看着面孔,面孔也看着他。
夜色深沉,星光垂落。
没有思考多久,苏轩一把将还在旋转着的小家伙连带着手机一同塞进腰包里,紧紧锁住。
然后,一把捏住向阳花,狠狠咬下。
嗯?
谁说没有嘴就不能吃东西的?
至少面部蠕动着的苏轩,此刻不会这么认为。
疼。
很疼。
但好在他先前已经在无面少女手中经历过类似的疼痛,所以当他的下巴传来如同撕裂般的痛楚时,他还可以勉强忍受。
苏轩唯一庆幸的便是,这株向阳花并没有像一般的生肉那样有筋道,脆生生的,就如同最普通的植物。
当然,如果忽略那些不断溅洒出来的血腥。
自己是什么味道?
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荒唐无比的问题。
他极力的想要遏制住这种混乱思维的延展,但是它却如同滚滚的魔音一般,持续的在他的脑海里重复着。
好吃吗?
“哇呕!”
苏轩终于忍受不住,张嘴大吐特吐,向阳花的碎片夹杂着猩红的血液倾泻而出。
他强迫着自己捧起呕吐出来的秽.物,连带着泥土——这些被辐射的泥土虽然气味难闻,但却怎么也好过自己血肉的腥臭。
葱挣扎着想要从腰包内飞出,它自然是听得到苏轩那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
在华盟生活的人,吃饭时向来讲究一个细嚼慢咽。
苏轩从来没有如此狼吞虎咽的吃过一顿饭,如果自己可以算得上是食物的话……
整株向阳花被他吞噬一空,其中大部分都是选择整块吞下。
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咀嚼自己的眼珠会是怎样的一种奇妙感觉。
苏轩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泪流满面。
是的,历经千难万险,他的面孔终于回归到了自己的躯体上。
向阳花残留的那根长长的根蒂被他远远地甩在一旁,心惊胆战的打量着周围的阴森环境,苏轩甚至来不及有所庆幸,急忙架起昏迷中的叶天,头也不回的远离这片噩梦之地。
只是,在他不曾注意的身后。
那根被他扔掉的向阳花根蒂忽然人立而起,趁着星光黯淡的那一瞬间,化为一缕黑白之烟,悄无声息的钻进苏轩的体内。
在他的下巴上,那串细密的牙印开始闪烁着朦胧的黑白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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